不嗔僧人猝不及防下,被楊錚一鉤鉤斷左手手腕,再一鉤鉤入左肋。他悲憤欲絕地怒吼一聲,轉身便是一記重拳,朝着身後偷襲的楊錚打去!哪知楊錚早已是強弩之末,拳風未至,人已是癱軟在地,人事不省。
不嗔僧人此記重拳便落了個空,腳下止不住踉蹌了幾步,絆在楊錚身上,重重地跌倒在地。那離別鉤便也順勢在他身上,劃開了一道狹長猙獰的傷口!
鮮血涌泉似地噴濺而出,不嗔僧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劇痛難耐,恍恍惚惚之間,刁辰春劍光一閃,又削斷了他的右腿!
不嗔僧人再次發出驚天動地地一聲怒吼,拼盡全身真元氣力,右掌在地上一按,那高大魁梧的身體便霍地騰空而起,徑向刁辰春撲去!
只見不嗔僧人渾身鮮血淋漓,面目扭曲猙獰,氣吞山河般地飛撲而來,刁辰春不免也心生畏意,正待起身避過,卻不想不嗔僧人“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劈頭蓋臉地澆了他一頭一臉!
刁辰春驚慌失措下,右手長劍一轉,直刺不嗔僧人咽喉。但不嗔僧人早生死志,竟是不避不讓,勢如瘋虎地狠狠撲在刁辰春身上!
刁辰春的長劍在不嗔僧人的喉間穿喉而過,而不嗔僧人的飛撲也撞得刁辰春胸骨盡碎,不嗔僧人怒目圓睜,已然早已氣絕!而刁辰春一截斷骨扎入自己心肺,業已是進氣多出氣少,眼見也是活不久矣。
紅日法王與晁錯二人均是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礙地比拼着彼此真元內息,二人皆爲真武巔峰之境,離那宗師之境僅僅一步之遙,但卻各自勘不破己身業障,始終徘徊不前。
但不嗔僧人臨死前的兩聲怒吼,卻仍是不可抑制地傳入紅日法王的耳中!紅日法王圓融通明的心靈之上,終於還是被激出了一絲縫隙。那半空中熊熊燃燒着的業火紅蓮,終於也有了一絲黯然之色。
晁錯得晤良機,不免心下暗喜,更是抖擻起十分精神,施展出那大氣磅礴的紫微凝真印,極力汲取那天際之間的紫微星宮真氣,將那朵黯然失色的紅蓮緊緊包裹其中!
卻見紅日法王其疾如風,桀然喝出佛宗真言第五聲“咪!”那空中紅蓮頓生感應,霍然光芒四射,飛快地旋轉起來,向着四面八方噴射出一道道嫣紅妖冶的火焰!
至此,紅日法王再不留手,將那佛宗般若寺密傳大日如來真訣傾盡全力地施展開來!只見紅日法王結跏趺坐,竟是懸浮於半空之中!他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拇指相抵,各朝一方,雙掌掌心之間,隱現赤紅毫光!
晁錯依舊昂首立於熾熱焰風之前,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鬢角髮梢已被烈焰灼得蜷曲,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毛髮炙烤後的焦糊臭味。他也亦是退無可退,禁錮住業火紅蓮已是耗費了他畢生大半功力。此後竭力維繫着不勝不敗,實則已是發揮到他紫微凝真印的極限之境!
紅日法王雙掌一錯,眼中再顯妖異紅光,口中喝出佛宗真言第六聲“吽”!但聽得紅日法王身前突然“轟”地一聲巨響,一團絢爛奪目的毀滅烈焰便在廳堂霍然炸開!
晁錯迎在當前,焰浪翻滾有如上古嗜血猛獸,咆哮着席捲而來!晁錯的長髮倏地披散開來,渾身紫氣大作,硬是拼着連嘔三口鮮血,雙爪向前死死地抗住了這股毀天滅地般地狂暴焰浪!
秦商侯見機不妙,忙虛晃一劍後,閃身連退十數丈,避開撲面而來的焰浪鋒芒。燕然手忙腳亂地躲開秦商侯的劍招後,見那道焰浪已是避無可避,他情急之下,反手一刀便往那焰浪斬去!
豈知他刀上附着的卻是青木真氣,五行之中木生火,這一刀青芒斬入焰浪之中,仿似火上澆油一般,讓那焰浪的火勢更盛更旺!燕然一聲慘叫,那焰火已隨着他的長刀蔓延而上,轉眼便將他陷身於火海之中!
當是時,紅日法王連連催動內息,半空中的那朵紅蓮抖顫得也是越來越急,眼看着便要撐破晁錯紫微凝真印所化作的紫色圓繭,紅日法王卻是內息一滯,右肋上那道被全無敵重傷過的劍創,突然繃裂綻開,鮮血隨即淋漓而下!
紅日法王牙關緊咬,強忍住右肋部的痛楚,雙掌向前虛按,真氣聚處,赫然憑空出現了一柄烈焰相鑄、虛影似無的赤紅戒刀!此刀長約七尺,俱爲紅日法王畢生精力所化,是爲赤火炎焰刀的最高境界!雖是焰光虛影,但稍一舞動,烈焰焮天鑠地,令人望而生畏!
紅日法王右手虛握,向前一刀便剖開了半空中僵持不下的那個紫影圓繭!晁錯頓時如遭雷噬,止不住朝天噴出一口鮮血,腳步踉蹌,竟是險些癱倒在地!
那朵紅日法王精血澆注而成的邪魅紅蓮隨即破繭而出,迎風怒綻!正所謂蓮生九瓣,花開兩生,虛空中綻開的紅蓮更是妖豔得令人怦然心碎。只可惜之前被楊錚鉤落了兩瓣,未免有些殘敗衰落罷了。
紅日法王手握赤火炎焰刀,全然不顧自己右肋正在涓涓流血的傷口,陰惻惻地望着搖搖欲墜的晁錯,張口一吸,那朵紅蓮便悠悠地往他嘴裡飛來,只待紅蓮重新融入紅日法王的菩提法身,一刀即可焚盡天下霸邪!
晁錯強自飛身躍起,似鬼似魅地連出十七爪,層層紫氣頓時繞在紅蓮之上,將那紅蓮在空中又是阻了一阻!晁錯厲聲呼道:“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只見一道冷豔霸冽的劍氣破檐而入!這道劍氣迅如閃電、勢如驚雷,風馳電摯之間,便斬落了那朵妖豔悽美得令人心碎的業火紅蓮!
劍氣破空,一閃而過,而紅蓮猶在空中,似是茫然無措,須臾,紅蓮裂作兩半,蓮瓣隨風凋落!頃刻間,紅蓮由內炸裂,化作漫天飛火流星,絢爛奪目之極!
紅日法王面無表情地望着碎落空中的本命紅蓮,輕輕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生滅滅己,寂滅爲樂!唸佛見佛,不可不戒!”
紅日法王本命真元既碎,全身修爲俱付之一空,但他赤火炎焰刀猶在,卻仍是勘不破這一層執着!他四下掃視,找尋着方纔那一劍斬落業火紅蓮的身影!
廳堂屋檐之上已然破了一個大洞,驟雨既停,那絲絲縷縷的陽光便從那個破洞之中照耀進來,昏暗的廳堂似是明亮了許多。紅日法王忍不住眯眼望了望天空,一縷陽光便直射到他的額頭,很溫暖,很無助,像極了靈鷲峰般若寺,那雪山之巔的煌煌紅日,滋養萬物,普照衆生!
那是他生命中最後的一縷陽光……
又有一道劍氣呼嘯着破空而至,紅日法王右掌往下一壓,那柄烈焰鑄就的赤火炎焰刀便迎了上去,只是他全身經脈俱斷,這一刀便也是黯淡失色,不復當初烈焰焚天之赫赫威勢。
但紅日法王畢竟是佛宗般若寺護教大法王,這一刀仍是乾脆利落地斬斷了那道劍氣,仍是將那個施展驚人劍氣的白袍人震飛數丈之遠!
紅日法王不無悲哀地嘆道,倘若自己仍是全盛之時,這一刀之威應是餘勢未了,那白袍人又怎能全身而退?
晁錯苦苦纏鬥紅日法王多時,業已是傷痕累累,全身經脈無不痠痛難耐,此番事了,須得覓地潛修多日,方可回覆當初。但他殫精竭慮地謀劃多日,原本便是畢其功於一役,誓死誅殺紅日法王,事到如今豈可前功盡棄?
晁錯強行壓下體內的種種不適,雙爪再結紫微凝真印,稍一蓄勢,便又鬼魅般地貼身上前,顧前不顧後地使出種種陰毒殺招,迫得紅日法王招架不停!
紅日法王實則已是強弩之末,如何招架得住?不多時,身上已是連連中爪,行動愈發不便!而晁錯卻是越戰越勇,紫微凝真印既出,那重重紫氣卻是將紅日法王越縛越緊!
一旁的白袍人看得真切,低聲喝道:“聖劍屠魔!”他俯衝而至,揚手又是一道劍氣,瞬間便斬落了紅日法王的右腕!
那柄烈焰所化的赤火炎焰刀隨着右腕落在地上,頓時便碎成一團熄火,繼而消失無蹤。紅日法王的心裡閃過一絲悲涼,知道自己大勢已去,頹然盤膝坐在了地上,再不作任何抵抗!
晁錯一爪直插入他胸口,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紅日法王卻目含憐憫地望着他,輕輕搖了搖頭,扭頭衝着那白袍人說道:“尊駕好俊的身手,不知是魔教哪一尊大人物?”
那白袍人深目高鼻,並不似中土人氏,只聽他語調怪異地答道:“明尊座下降魔勝使,阿扎爾!”
白袍人右掌一揚,劍氣如虹,轉瞬便斬下了紅日法王的頭顱!佛宗般若寺一代護教大法王,就此斃命在姑孰城隱龍小築中!
晁錯緩緩立起身來,搖頭嘆道:“幸不辱命,誰能料到紅日法王竟是如此難纏?” 阿扎爾白衣勝雪,傲立一旁,心下也是惻然不已,良久答道:“若不是全無敵傷他在先,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終!”
晁錯默默點頭稱是,環顧四周,只見偌大一座廳堂,已是滿目瘡痍,處處皆是烈火炙燒之後的痕跡。四下角落,猶有數團烈火在熊熊燃燒,空氣中滿是焦糊硝煙之氣。
秦商侯慢慢踱步過來,欣然說道:“恭喜晁兄,心願俱了,此地火勢甚猛,恐成燎原之勢,不宜久留啊!”晁錯點點頭,突然截口問道:“那姓燕的小子呢?”
秦商侯笑道:“那小子恐怕已是葬身火海之中了”他指指南邊那片仍在嗤嗤燃燒着的廳房,“記得當時秦某脫身而出,那小子正是在那裡被烈火吞噬……”
晁錯二人不由自主地順勢望去,但見那處廳房火勢猛烈之極,已然燒到了上方橫樑,料想那姓燕的小子定是不能活了。
二人轉過頭來,正待起身離開,卻聽得南邊那處廳房,突然傳來“鏘鏘”一聲鳥鳴,其聲清越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