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大王手指燕然,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燕然無奈地撓撓頭髮,正待反脣相譏,卻聽聶楓說道:“這少年與你素不相識,何苦以死相逼?”
十天大王冷笑不已,陰惻惻地回道:“妙空首座有所不知,這小子既是中原道門中人,孤家如何殺他不得?更何況這小子身上有宗通天徹地的寶貝,更是非殺不可!”
聶楓懷疑地皺了皺眉,不以爲然地說道:“聖教與大夏道門各大門派相爭千年,互有得失,到如今仍是不死不休之局。很多時候我都在想,爲何彼此不能求同存異,兩教並立?再說你身爲聖教十天大王,錦衣玉食,尊榮無匹,何必覬覦他人寶物?”
十天大王哈哈大笑,回道:“非也非也,兩教勢不兩立,千年傳承,豈可因你一言可廢?孤家乃聖教十天大王,又豈能因私忘公,食言而肥?更何況大明尊有令,此宗寶貝必須帶回光明頂!”
燕然先前見聶楓借日月之輝施展清淨玄氣,丰神俊朗,飄然若仙,心底委實傾慕不已,可仔細思量,他竟然是光明頂上屈指可數的大人物,態度難免有所不同。但聶楓舉止風雅,談吐不俗,自有過人一等的攝人氣度,燕然的態度便也是頗有些彷徨無措。
此刻聽十天大王欲取自己首級,燕然不禁激起了心底的桀驁之氣,霍地立起身來,長笑道:“本公子的大好頭顱,今日且看誰夠膽取去!”他見十天大王的手指兀自指着自己,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倏地拔出長生刀,運足全身真氣,飛身就是一刀向着十天大王砍去!
十天大王怒喝道:“小子夠種!”忙將雙手攤開,身前三尺之地真氣流轉,隱現十色光華護住周身大穴。十天大王順勢揮出一拳,拳現暗灰之氣,迎向燕然砍來的刀芒。
暗灰即十獄魔天中的暗霧魔天,只見十天大王拳頭正前,濃霧迅疾匯聚成團,宛然有若實質,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拳,卻是輕鬆架住燕然石破天驚般地這一刀!燕然只覺得自己這一刀渾似劈在了虛空處,深陷在無邊無際濃霧中!他運力下壓長刀,但那濃霧竟似牢不可破,那拳頭更是堅不可摧,這一刀竟是半分也下去不得!
燕然又驚又怒,鼓足餘勇,奮力匯聚天地間的青木元氣,那長生刀登時青芒大作!他大喝一聲:“斬!”只見漫天濃霧中,青色刀芒一閃而過,冷冽的刀光勢如破竹地破開濃霧直逼十天大王!那十天大王目顯訝色,卻也不以爲然,原地一個轉身,反手又是一拳打來!
這一拳取的是十獄魔天中的惡風魔天之意,其惡貪婪,其疾如風,右拳包裹在一團淡黃毫光中,霍地一拳便打在燕然刀刃上!
“轟”地一聲巨響,燕然如遭雷噬,竟被十天大王這惡風之拳擊飛十數丈遠!十天大王得勢不饒人,雙腳在地上一搓,人已是飛身躍起,口中哈哈大笑道:“小子莫走,再試試孤家熄火之拳!”
話音剛落,他已是飛到燕然上空,此時他拳風又是一變,雙拳揮出,暗紅閃爍,正是十獄魔天中的熄火魔天拳!長笑聲中,十天大王的拳頭暴風雨一般地向着燕然劈頭蓋臉地打去,燕然手忙腳亂地左支右絀,不多時便已是隻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了。
電石火花間,燕然已是接連中拳,連噴出幾口鮮血來。但他性格柔中帶剛,威武不屈,雖然已是險象環生,岌岌可危,但他仍盡力揮舞着手中長刀,格擋着四面八方無處不在的拳風。
聶楓取藥後原本打算就此悄然離開,雖說有些不恥十天大王的窮奢極欲與盛氣凌人,但畢竟都是摩尼聖教中有名有份之人,況且明尊有令在先,聶楓也就並沒做太多堅持。燕然天性灑脫不羈,很容易讓人莫名其妙地衍生一股親近之意,聶楓亦不例外。只是兩人萍水相逢,再則道魔溝壑分明,雖說聶楓對燕然頗爲欣賞,可他卻也不願捲入此事之中。
此時見燕然一臉倔強,獨自在惡風熄火中苦苦支撐,努力維繫着自己的一線生機。有種莫名其妙的憐憫之心,情不自禁讓聶楓想起了自己的病妻,也是這般神情,也是這般無力,風雨中苦苦支撐病體,倔強地抵禦着病魔的侵襲!聶楓閉上眼,輕輕念着,婉清,婉清……
燕然漸漸不支,雖說他已是勘破洞明,但畢竟離十天大王這等強人的境界相差甚遠。不一時,便已是精疲力竭,破綻連連。那惡風徹骨,那熄火蝕心,十天大王的攻勢潮水一般地席捲而來,而他已是無可奈何,危在旦夕。那邊的聶楓霍然睜開眼,目光漸趨堅毅,默運那清淨玄氣,隨手將那衣袖一揮!
惡風熄火中,一陣清逸純淨的氣息輕柔拂過,卻止了那惡風,卻滅了那熄火。清淨玄氣扶搖直上,如那細雨潤無聲一般,將十天大王的滔天惡意涓滌得乾乾淨淨!燕然猶在狂舞長刀不止,直到發覺十天大王已退到一旁,這才持刀柱地,大口大口地連聲喘息。回思方纔這幾下過招,不由得冷汗淋漓,瞬間侵溼全身。
十天大王厲喝道:“聶楓,這是爲何?”聶楓無奈地搖搖頭,既想不出也說不清爲何自己會出手救了那桀驁不馴的弱冠少年。聶楓生性多情,對朋友多情,對情人多情,對弱小不屈者更多情。光明頂清淨子的妙空之境修的不僅僅是清逸純淨之氣,更多的也是修的清澈淨靈之心!那一刻燕然弱小不堪,那一刻燕然威武不屈,卻是恰恰觸動了聶楓內心最敏感最多情的一根神經!於是,聶楓出手,燕然解困,仔細思來並有任何道理!
十天大王乘坐的八駕馬車突地大門四開,一個白袍人迅如閃電般地衝出車外,朝着燕然揚手就是一道淒厲迅急的劍氣!劍氣破空嗤嗤作響,殺氣沖天遮天蔽日,其勢可怖至極。燕然遠遠瞧見,那人正是魔教降魔勝使,那個鬼魅一般的驚世殺神!
燕然大駭,體內的諸般真元瞬時凝聚爲一氣,反手一刀便是劈往這道冷冽霸道的劍氣!只聽驚天動地地一聲響,燕然已是口噴鮮血倒飛三丈之遠,徑直撞入長街一側的二層小樓中!一時間,牆壁破碎聲、磚瓦落地聲、小樓主人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剎那間灰塵漫天,碎石四濺!
降魔勝使迅如奔馬,疾如狂風,飛身繼續向小樓衝去!右掌並指成劍,隱現慘白毫光,飛馳中,揚手又是兩道銳不可擋的驚人劍氣!
兩道劍氣在空中交織成十字劍勢,須臾間,隨着一聲恐怖至極的巨響,十字劍氣竟將木製的二層小樓生生斬作四段!時間仿似停滯了一刻,轟地再一聲巨響,小樓不負重壓終於崩塌!但見塵土瓦礫遮天蔽日,碎石木屑鋪天蓋地,竟仿似天崩地裂末日降臨一般!
漫天塵霧中,燕然左手提着一人,右足挑着一人,展翅大鳥般地衝天而出!反身遠遠瞥見聶楓負手而立在一旁,不暇多想,高呼一聲:“聶大哥!”擡足便將挑着的一人遠遠挑向聶楓。
聶楓頓時心領神會,衝着那人拔身而起。那人是個中年婦人,鬼哭狼嚎般地向着聶楓飛去,眼瞅着便要落入聶楓懷裡。卻不想十天大王原本全神戒備着聶楓,此時聶楓一動,十天大王受聶楓氣機所激,竟不由自主幻化暗紅真氣,激起熄火魔天之力,一拳擊往聶楓!
此拳看似平平無奇,可拳風中所含焚火之意卻是邪魅無比,如紅蓮業火般,一旦沾上,不死不熄不滅。聶楓識得厲害,不敢大意,衣袖隨風一揮,將中年婦人橫飛之勢轉爲下墜,同時空中一個折身,反手一指輕柔印上十天大王突如其來的一拳!
拳風似熄火,指力如拈花,一剛一柔,驟然相抵,沒有驚濤駭浪,沒有地動山搖,宛若安撫情人暴跳如雷時溫柔女子的那微微一笑。聶楓催動真元,磅礴無匹的清淨玄氣經右手食指洶涌侵入十天大王拳內,十天大王臉色大變,想收拳卻欲罷不能,慌忙運足十色真元,奮力抗禦這一指侵入的浩然之氣!
聶楓卻借拳指相接的反彈之力,反身向中年婦人掠去。那邊降魔勝使飛馳而來,揮手又是兩道淒厲劍氣殺往空中的燕然。
燕然怒喝道:“你我上輩子冤孽啊?會玩劍就不得了嗎!”燕然隨手將提着的中年男人丟往隔壁樓上,舉刀過頭,全身氣機流轉,將那月靈之力、青龍之魄、青木元氣聚於一刀,迎着劍氣十字交匯處就是一刀劈下!
聶楓飄逸如仙,輕輕一帶中年婦人的衣角,穩穩將其放在地上,那中年婦人已面如死灰,再也支持不住,就此癱軟在地上顫抖不已。聶楓暗歎一聲,擡眼卻見燕然雙手舉刀,狀若天神般朝着劍氣揮刀砍去,暗叫不好,忙飛身躍起,右掌屈指一彈,一道清淨玄氣迅疾如風,也向劍氣最盛處射去!
清淨玄氣後發先至,徑直射入兩道劍氣十字交匯最強的一點,劍氣無堅不摧剛猛無匹,清淨玄氣卻似春風化雨,剛柔兩股真氣劇烈碰撞在一起,猶如天雷勾動地火,風雲變色,日月失輝!平空突現一聲霹靂,四處飛竄的氣流漩成一團團狂暴的漩渦,半個天空的空氣都彷彿沸騰了起來!
燕然長刀一劈而下,斬出一道青芒刀氣,一往無前,所向披靡,向着降魔勝使呼嘯而去!降魔勝使的劍氣爲聶楓所阻,已然失去了銳氣,此時見燕然這記刀芒青氣繚繞,銳不可擋,心底暗歎可惜,知道今天再難討得好去。而燕然這刀刀芒凌厲,他也不敢大意,在空中生生穩住身形,揚手橫劈一道劍氣,乾淨利落斬斷殷正刀芒!
不曾想燕然剛剛破境洞明,降魔勝使誤以爲他不過如昨日般剛窺武道之境。他既然萌生退意,這道劍氣也就未出全力而擊,而燕然則是挾三氣之力全力施爲,此消彼長下,降魔勝使也是略吃小虧。他揮劍斬斷刀芒後,赫然發現燕然竟是連出兩刀,第二刀使得是隱蔽至極,降魔勝使猝不及防,只得強行擰身躲避。刀芒冷冽,擦身而過,降魔勝使身上一涼,還是被燕然刀芒所傷!
燕然哈哈大笑,朗聲說道:“多情如何不丈夫?聶大哥,小弟其實也多情!”
聶楓莞爾一笑,晨風中徐徐落地,身影瀟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