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袍男子再次“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驚皺一池春水,也驚皺了那三名少女的心。看着燕然蠻不在乎的表情,黃衫女子心底也是怦然一動。但覺得面前這個笑容燦爛的年青男子身上,竟是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氣質,與常人大不相同。
那兩名少女也是悄悄打量着燕然,怡親王世子一貫在金陵倨傲跋扈,卻沒想到在這上將軍府邸裡,這個憊賴俊秀的年青男子竟是懼也不懼,就是這麼簡單粗暴地將他打下塵埃,甚至還要踩上一腳!
段新眉面色如常,她早知燕然便是這等脾氣,桀驁不馴,膽大妄爲,與那全大叔一般無二,俱是那至性至情之人。興之所至,便是那諸天神佛在前,也自當一腳踢開!
燕然歉意地衝着那三名少女笑了笑,也懶得理會,便想拉着段新眉離開此處。黃衫女子心頭一陣迷亂,突然開口斥道:“你就打算這麼離開?欺我爺爺府上無人麼?”
原來這黃衫女子便是蘇震上將軍唯一的孫女蘇維夏。蘇震上將軍戎馬一生,膝下便止有這麼一位萬千寵愛聚於一身的小孫女兒,自幼嬌生慣養,身嬌肉貴,便是連深宮裡一般的公主郡主都自愧不如。
那兩名少女也是同等富貴人家的千金大小姐,藍衫少女郭寶兒是郭廷玉大學士的小孫女,而另一名紫衫少女則是兵部尚書年伯堯的小女兒年小伶。這三名少女年齡相仿、古靈精怪,最喜糾纏金陵城中一些年輕的世家子弟,並想方設法刁難、捉弄及折磨那幫世家子弟以爲樂。
金陵城的世家子弟們提起這“兇名遠播”的三名少女,無不爲之膽戰心驚,甚至望而生畏、聞風而逃,不想也是大大助長了她們兇焰,以至於讓這三名少女在金陵城裡更是肆無忌憚、爲所欲爲。甘越亦是被她們欺辱過多次,所以他說什麼也再不踏足上將軍府一步。
怡親王世子奕輝也是被她們不知修理過多少回,但是這位世子倒不失爲一個多情種子,自從前年匆匆一見蘇維夏後,便是一見鍾情。這兩年來,基本上這三名少女在哪裡他也便是跟在哪裡,只爲蘇維夏大小姐一笑,便是被她們修理得灰頭土面,亦是甘之如飴。
燕然只得又撓撓頭髮,無奈地回道:“大小姐,那依你說,我該怎麼做?”黃衫女子一時語塞,愣了一愣,忽然問道:“莫非你是今日要來拜訪爺爺的那個燕然燕公子?”
燕然點點頭,也懶得多說,拉着段新眉便是慢慢離開。黃衫女子卻是冷笑着說道:“原來你就是那燕公子,哼,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憊賴小子!”
燕然知她是在激將,但還是忍不住回頭說道:“你應該是蘇大小姐吧,請你記住,西涼男兒遇強則強,向來便沒有臨陣脫逃、欺軟怕硬之輩!惹得公子性起,莫說一個區區親王世子,便是那天王老子,本公子也是一腳踢開!”
那怡親王世子奕輝正好狼狽不堪地游到岸邊,滿臉怨憤地盯着燕然,卻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句惡言。燕然衝他嘿嘿一笑,捉狹似地作了個飛腿踢踏的動作。奕輝心慌意亂,竟是被駭得又滑到池水中。
哈哈長笑中,燕然帶着段新眉揚長而去,留下三名少女在柳樹下悵然若失,一名落水男子在池塘裡瑟瑟發抖。黃衫女子望着燕然的背影,大眼睛滑溜溜地一轉,忽然冷聲笑道:“寶兒,小伶,咱們趕緊去喚齊姐妹們。今晚爺爺必有夜宴,咱們今晚的目標就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另兩名少女嬌笑着連聲稱是,再無一人多看那春水中撲騰不休的怡親王世子一眼。
既然有了這段小插曲,燕然便懶得到處閒逛,拉着段新眉老老實實地呆在演武堂裡,靜候蘇上將軍回府。雖說有些久坐無聊,但是段新眉清新可人,兩人說說笑笑,倒也不甚寂寞。
申時初更,蘇上將軍輕車簡從,下值歸來,整座府邸登時熱鬧起來。親隨兵卒、侍從僕婦人人面色肅穆,恭迎上將軍回府。燕然二人也含笑立在演武堂,段新眉幽幽嘆道:“上將軍果然威風八面,只是可惜父皇卻是少了如此威猛的將軍……”
蘇震大馬金刀地昂首而行,旁邊有兩名侍從快步跟着脫去他身上的朝服。行至演武堂,燕然徑直上前拜倒,口中恭聲說道:“蘇伯伯,小侄給您請安了,恭祝您身體康健,萬事順心!”
蘇震虎眼一掃,見燕然一身勁裝裝扮,更顯得整個人神采奕奕,英姿颯爽,心底暗暗點頭,卻是沉聲喝道:“問好便是問好,少來這等拍馬溜鬚,叫人聽着刺耳!”
燕然大窘,但他機靈巧變,忙是大聲回道:“蘇伯伯好!侄兒燕然給您請安了!”蘇震冷哼一聲,冷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將門出虎子,你小子倒是不安分得很啊!”
燕然擡頭,一臉茫然地望着蘇震上將軍,只聽得他冷聲說道:“大鬧萬鬆樓、擅闖桃花寺、再戰侯監集、夜驚紫竹林,嘿嘿,你小子這幾日惹下了多少禍事!”燕然悚然一驚,失聲叫道:“原來這等事,蘇伯伯您都知曉?”
蘇震森然回道:“年輕人,最忌風頭太盛!堂堂燕大都督的幼子,來金陵不過旬日有餘,卻已然是金陵城近些日子以來,最爲鋒芒畢露的風頭人物,可謂是街頭巷尾,路人皆知!須知剛直易折,你可明白?”
燕然撓撓頭髮,連連點頭稱是,又聽到蘇震繼續說道:“斥候回報,你非是胡作非爲,倒是與魔教妖人再作連番苦鬥,雖然不敵,亦是不屈不撓。嗯,老夫心底這才寬慰許多。起來吧,日後行事須得有個分寸,想我大夏鐵騎百萬,區區魔教,老夫遲早殺上光明頂滅了它滿門!”
蘇震瞥眼看看段新眉,又是問道:“好俊的女娃兒,可是你的……?”燕然忙上前回道:“她是侄兒的一位朋友,姓段,閨名新眉,隨着侄兒一道來拜訪您的。”蘇震“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卻是邊走邊說道:“老夫膝下三子,皆是從軍在外,止有一位孫女兒隨在老夫身邊,段小姐一會兒可與她坐過一桌。小五,你便帶着段小姐在府裡隨處逛逛,略微歇息下,等會晚膳時再與老夫不醉不歸!”
燕然忙恭謹應了,蘇震點點頭,前呼後擁地暫回後院歇息了。燕然望着段新眉,苦笑着說道:“眉眉,我們再去隨意逛逛?”段新眉卻是皺眉嗔道:“算了,咱們就在此侯着吧,免得再來幾名女郎,你那賊兮兮的小眼神又該輕薄加無行了……”
燕然只好撓撓頭髮,無語默然中。
不多時,便有下人過來招呼燕然二人前去用膳。燕然忙收拾心情,領着段新眉,在那下人的引領下,舉步走進正在舉行晚宴的大廳時,立時嚇了一跳!
裡面並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也不是身份地位的問題,而是廳內左右兩旁的十席裡,只有蘇震上將軍、怡親王世子奕輝和幾名親隨參將外,其他俱是清一色的妙齡少女!
當門前侍從宣佈“西涼燕五公子到”時,原本吵得像個菜市場的大廳,即刻靜得落針可聞。蘇上將軍哈哈大笑道:“小五,現在你可知道你這幾日裡鬧出了多大的名頭了吧?老夫也想不到孫女兒竟是召來了大批女兒軍,把其他的客人都嚇得逃命去了,只有怡親王的世子臨危不懼,安然不動堅守此席!來來來,都是年輕俊彥,你們多親近親近!”
燕然頓時頭大如鬥,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躬身一禮,朗聲說道:“謝過蘇伯伯!燕然見過世子以及幾位將軍!”那怡親王世子眼中射來深刻的恨意,正待說些什麼,燕然兩眼一瞪,竟是驚得生生憋了回去。那幾名參將都是客氣地起身回謝,各自通報了自己姓名,燕然向有過目不忘之才,只一遍便是記住了這幾名參將的大名,除卻趙盛,另外四名參將中竟然還有兩名出自西涼大營!
蘇震大手一揮,自有下人上前,將段新眉安排右面第二席,段新眉盈盈入坐,卻是發現方纔那柳蔭下的紫衫少女正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燕然則是被安排與那怡親王世子並坐了左面第一席,兩人頓時鬥雞似地大眼瞪着小眼,燕然衝他眨了眨眼睛,口中卻是說道:“世子殿下,幸會幸會!”奕輝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將臉偏過一遍,閉口不答,聊以泄憤。
蘇震環顧全場,卻是皺眉,大聲說道:“夏兒怎麼還不出來?”衆人頓時鴉雀無聲,紛紛舉頭望着蘇上將軍。
突聽到大廳門口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位少女嬌聲嗔道:“爺爺,夏兒有些女兒傢俬事兒請教寶兒姐姐啦,也就遲到了些許嘛!”
衆人只覺得這少女嬌嗔如那出谷黃鶯,清脆悅耳,酥軟人心。那奕輝更是色授魂與,竟是情不自禁立起身來,眼巴巴地衝着門口望去,燕然亦是大感頭痛,聽聲音便知是方纔那黃衫少女。
所以這次今次輪到燕然一把扯住奕輝,籲出一口涼氣,小聲問道:“她召來這麼多女孩子究竟是何用意?”奕輝掙了一下,卻是紋絲不動,只得陰惻惻地回道:“還不是要見見你這西涼來的燕公子!”燕然囁嚅道:“她們都是誰?”奕輝冷笑回道:“都是些金陵城各大世家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亦是令金陵城世家子弟們聞風喪膽的混世魔女,燕公子,今晚你可得多加小心!”燕然只得默然無語。
只聽席上蘇震大聲笑道:“夏兒既然到了,那便開席吧。今日主賓可是怡親王世子以及西涼燕五公子,各位敬酒切莫怠慢了這兩位!”席間衆人都是鬨然應喏,氣氛一下子喧鬧起來。
蘇維夏和與她同行的美麗少女,並肩來到燕然身前,一副挑釁惹事的刁蠻樣兒。
只聽蘇維夏嬌聲笑道:“聽聞西涼男子漢人人千杯不醉,燕公子,可敢與寶兒比比誰的酒量更豪?”她說到“寶兒”時,便神氣地翹起拇指,朝身旁的美少女指點着。
燕然不由自主地擡眼望去,卻發現正是柳蔭下那身着藍衫、波濤洶涌的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