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嘉當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對甄儼沉聲道:“甄公子是在開玩笑嗎?主公乃是兗州刺史,哪裡有資格任命冀州刺史?即便是兗州刺史一職也是由原兗州刺史劉岱舉薦而來,沒聽說劉岱想要讓位給誰就給誰的。”這番話種稱呼甄儼爲甄公子,顯然是對甄儼不滿之極。
甄儼滿臉委屈道:“郭嘉先生何必着急?我沒有別的意思,畢竟爲政之道譬如流水在乎暢通,若是主公身兼兩州刺史之職,政令如何可以迅速地上傳下達?難道冀州和兗州的事務要到兗州的陳留去請教批示嗎?這事情說起來只怕也是笑話吧?”
郭嘉沒想到甄儼居然會與自己針鋒相對,冷哼一聲道:“二公子此言差矣!主公完全可以在每州只設立別駕一職,日常事務交由別駕打理就足夠了。不知二公子以爲然否?”
甄儼聞言一楞,沒想到郭嘉會有此招,登時說不出話來。想了半天才道:“不管是刺史也好,別駕也好,正如郭嘉先生所言,日常事務有人打理便好,不過正因爲如此,別駕這一職位的任命還請主公考慮我冀州本土的舊有官員爲宜,畢竟他們比別人更加了解冀州。”
徐濟心叫戲肉來了,甄氏家族果然不會放棄自己的利益,若是自己答應了這個請求,那自己就是回到了一般軍閥割據地方的水平上。
什麼叫做對冀州事務熟悉?這根本就是要名正言順的找一個可以任他們擺佈的人。
這種事情徐濟豈能答應?不過徐濟卻想知道甄儼口中的這個冀州別駕的人選會是誰。不動聲色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依你之見,你認爲這個冀州別駕的人選是誰呢?”
甄儼看着徐濟。不露半點情緒道:“其實也不一定要冀州的舊有官員,屬下倒是覺得要是有個人不但要對冀州事務熟悉。還要對主公的各種政令熟悉的話,纔是最佳人選。畢竟兩州均在主公的治下。政令一致纔是正道。”
徐濟淡淡道:“哦?若是有如此人物,那倒還真是不錯的選擇呢。”
甄儼笑道:“主公說笑了,其實甄儼心中的人選乃是郭嘉先生。”
此語一出,郭嘉臉色微變,顯然是想到了其中的不妥當處。
不過能看出此點的人並不多,大廳中的人只是覺得這個提議相當不錯。只有高順等人因爲聽過了樑習的分析,才覺得甄氏家族另有所圖。
至於陳到、張郃這些隨着郭嘉出生入死的人只覺得甄儼的提議很有道理。至於其他冀州的世家大族以辛氏家族和荀氏家族爲首則紛紛表示同意,畢竟郭嘉乃是徐濟眼中的紅人,而甄氏家族又和郭嘉走得那麼近。也許甄儼說的話代表了郭嘉的真實想法也說不定。更何況他們一向就以甄氏家族馬首是瞻。何況他們的下一代子弟已經有兩位在徐濟麾下效力了,即便是荀彧也是遲早要出仕的,這一次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更有不少人認爲郭嘉現在的行爲不過是以退爲進罷了。
而此時同樣在列的田豐和沮授也保持了沉默,他們雖然留了下來,但顯然還是舉棋不定,明顯是想要看看徐濟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投靠的|“明主”。也許現在徐濟面臨的難題就是上天給自己觀察徐濟,決定何去何從的大好機會。
但徐濟哪裡知道這些?他只是心中冷笑,心中暗道:果然甄氏家族想要在郭嘉身上下手,不過。以郭嘉的智能會上當嗎?
果然,郭嘉對徐濟沉聲道:“主公此事萬萬不可,郭嘉所長乃是兩軍陣前出謀劃策,而非是治理州郡事務。還請主公三思。”
郭嘉此言一出,不少人大感錯愕,這纔看出郭嘉是真的不想擔任冀州別駕這一職務。
徐濟當然知道這是郭嘉在向衆人表明自己的立場。故作神秘道:“這事情我早有打算,到明天時我便告訴大家答案。”
衆人聽得一頭霧水。又不好刨根問底,只好岔開話題。又和徐濟不痛不癢的說了些話後,便紛紛散了。
郭嘉見大廳中無人,纔要對徐濟說話,後者卻笑着摸着自己的肚皮道:“奉孝,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等我們吃完午飯後再說好嗎?”
郭嘉點頭,徐濟起身要郭嘉坐下,自己先去換套衣服。
待徐濟走進自己的房間後,早有一人恭候徐濟多時了,這人赫然便是黃濬。
徐濟見到黃濬也不客氣,直奔主題地開口問道:“我要你調查的事情有什麼眉目嗎?”
黃濬先是沉吟了一下道:“主公,屬下有一句要說,無論如何,郭嘉先生對主公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
徐濟笑罵道:“你在想什麼?我何時說奉孝有問題了?有問題的是甄氏家族,他們明顯要利用奉孝,奉孝雖然察覺到事情不對頭,但似乎有些難言之隱不願直言,但我們卻不能聽之任之。”
黃濬聞言點頭道:“主公說得對,其實這也是屬下的擔心,鄴城早就有傳言說郭嘉先生和張夫人關係曖昧。否則張夫人不會在袁紹勢力強盛時投向主公的。”
徐濟冷哼一聲道:“張夫人選擇與我合作乃是出於家族利益的考慮和奉孝何干?對了,他們爲何不傳奉孝與甄宓之間有問題呢?”
黃濬笑道:“這事情說了也沒有人信,因爲甄宓被劉良法眼親定爲乃是皇后命的人,奉孝先生若是和甄宓傳出緋聞那郭嘉先生豈非成了皇帝?哪裡會有人信呢?何況這樣一來豈不是打了主公的臉?”
徐濟聞言冷冷一笑道:“這個以後再說,那個傳言是怎麼回事?”
黃濬看着徐濟森冷的樣子,心中頗有些畏懼。但仍舊是立刻回答道:“是,回稟主公。便是袁紹攻城爲先生挫敗那日,郭嘉先生便爲張夫人請去。幽影監視得知當夜郭嘉先生喝得大醉,張夫人當夜,也是在郭嘉先生的房中。”
徐濟聞言,呼吸一下子沉重混濁起來,緊張道:“那張夫人何時從奉孝房中出來的?”
黃濬知道徐濟想要問什麼,神色一黯道:“是第二日清晨,幽影回稟說張夫人是衣冠不整的出來了,而且臉色陰沉看似心事頗重。”旋即小心翼翼地問徐濟道:“主公是懷疑郭先生與那個張夫人做出什麼苟且之事吧?”
黃濬清楚的知道,若是郭嘉和張夫人真的有一腿的話。那麼郭嘉的立場就真的成問題了,因爲他將會受到張夫人的要挾。那樣的話,徐濟將會很難做。
卻見徐濟鬆了口氣道:“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
看着黃濬不解的樣子,徐濟沉聲道:“若是奉孝和張夫人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張夫人豈會心事重重?而且還臉色陰沉?她可不曉得幽影監視着她,而若是真有些什麼事她定會哭哭啼啼要奉孝負責任的,奉孝初涉情場,哪裡懂得這許多鬼蜮伎倆?只怕就此落入到張夫人的溫柔陷阱中。”
黃濬看了看徐濟,心道:難道也有女子要你老人家負上責任?
徐濟見他那副德性。笑罵道:“你想什麼呢?這僅僅從書上看來的是經驗之談。”
黃濬聞言卻喜道;“主公在哪裡看到的,我也要去看!”
徐濟心道:原本就是臆測何來的典籍查詢?但口中卻故作不悅道:“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廢話?”
黃濬一縮頭,又對徐濟道:“主公可從這些事情中發現什麼端倪了嗎?”
徐濟冷笑道:“好一個厲害的張夫人!不惜自毀名聲也要掌控冀州,難怪奉孝似有難言之隱。我看這張夫人的確是在奉孝房中過夜無疑了,不過郭奉孝的酒量,嘿嘿。也就是那麼回事了,想必是沒有什麼事情。不過倒是令我有些驚訝。看起來自奉孝住進甄氏家族的第一天,這個張夫人就已經在考慮如何利用奉孝了。哼!可惜卻瞞不過我!”
看了一眼有點愕然的黃濬。徐濟笑道:“張夫人想要繼續控制冀州,門都沒有!”
徐濟看着一臉不解的黃濬,沉聲道:“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奉孝在冀州一年多,爲什麼謠言只會在她和張夫人之間產生呢?”
一擺手阻止了想要說話黃濬,徐濟冷然道:“你莫要對我說奉孝和甄宓之間有謠言不會有人相信,但是奉孝住進甄氏家族已經一年有餘,誰人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哼!若說奉孝與甄宓間不可能有事,張夫人和奉孝之間就更不應該有事纔對。”
黃濬張了張嘴,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徐濟說得有道理,張夫人守寡多年,又是甄氏家族的家主,可以說是閱人無數,什麼樣的男人沒有見過?郭嘉雖然驚才絕豔,但是在感情方面只不過愣頭青一個,雖然說有才華,但那僅僅是軍事方面的,看不出郭嘉會是用甜言蜜語討好女人的情場高手,否則一年下來,他豈會依舊如同在陳留一般只是飲酒看書?
這樣的郭嘉豈會引起張夫人的興趣?更何況這許多年來身爲甄氏家族家主的張夫人接觸過那麼多的男人,也沒有聽說過她和別人有什麼曖昧不清的關係。張夫人的貞潔之名在冀州大大有名,可是郭嘉一來,謠言就產生了,這纔是奇怪的地方。
難道是張夫人有意爲之?
徐濟彷彿看穿了黃濬的心思,冷笑道:“這個謠言很有可能乃是甄氏家族自己製造出來的,若是敵人散播謠言的話,諸如袁紹,他絕對不會選擇張夫人作爲奉孝的緋聞對象,因爲那樣做只會增近甄氏家族和我的關係。”
黃濬恍然道:“主公言之有理,因爲那時我們正是還未實行主公在陳留的那一套改制,他們恐怕並不知道主公要打壓世家大族的意圖,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若是和甄氏家族可以攀得上關係,那無疑會實力大增。若是這個謠言成真的話。主公完全可以藉助郭嘉先生來得到甄氏家族的支持。畢竟得甄氏者得冀州。”
徐濟點頭道:“所以我若是袁紹應該選擇甄宓纔對,因爲甄宓是皇后命在身的人。若是奉孝和甄宓有謠言的話,將會給我們帶來許多的麻煩。比如會說我們有不臣之心,而且至少在外人看來,我這個作主公的會因此對奉孝產生猜忌之心。這樣的謠言纔對袁紹有利。”
黃濬聞言點頭:“我明白了,就是說張夫人之所以要散播這個謠言的目的就是爲了謀取更大的利益。”
徐濟冷笑道:“正是如此,張夫人自己心裡清楚,自己的女兒不能隨隨便便嫁掉,至少不能嫁給袁熙,因爲那等若把甄氏家族雙手獻給了袁氏家族,所以才選擇了與我們合作。因爲我們不強迫與之聯姻,甄氏家族的獨立性得以保全。可是張夫人想要的不僅僅是甄氏家族不被兼併,而是希望甄氏家族得到更大的利益。而奉孝和他之間那種不清不楚的關係恰恰有利於她。”
頓了一頓道:“張夫人眼光很毒,一介女流居然可在一年前看出和袁紹交手,我們纔是最後的贏家,在她的算計中,一個戰敗的袁紹微不足道,而韓馥又不得不賣給他面子,我自然也會因爲與袁紹爭勝而實力大損。並且無力顧及冀州,所以冀州還在她的掌握之中,再加上我們和甄氏家族因爲合作的關係,屆時會有許多生意和政治上的往來。按照她的如意算盤,以奉孝這位我帳下的第一軍師的身份來看,若是將來和我有了什麼利益上的交往。她完全可以憑藉郭嘉的面子從我們身上獲得更多的利益。”
黃濬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張夫人想要作出一種形勢。也就是說她和郭嘉先生的關係非同一般,其實兩個人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
徐濟點了點頭。又道:“可是形勢的發展出了變化,張夫人沒有想到袁紹會敗得那麼快,那麼慘,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我方軍隊的強大直接威脅到了她對冀州的控制,更爲重要的事情是我在陳留進行了改制,兗州的世家大族具是畏懼於我,而陳留的世族更是被打壓得擡不起頭來,以張夫人這麼聰明的人一定知道我徐濟若是入主冀州的話,一定會在冀州進行相同的改革,雖然甄氏家族的實力並不完全表現在對土地和糧食的擁有上,但是土地和糧食卻是甄氏家族的一大支柱,單看甄氏家族的五萬族兵,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黃濬嘆道:“若是沒有龐大的土地和充足的糧食,怎可能養得起這許多人,即便這些士兵皆是農民兵而非主公麾下的將士,在平日裡也要有那許多耕地才行啊。”
徐濟笑道:“正是如此,張夫人明白一旦我佔領冀州開始改制,甄氏家族將會失去大量的土地,隨之自然而然的將會養不起那麼多的族兵,不用我去改革軍制,她自己就會先挺不住了,可是她又知道無法阻止我佔領冀州的腳步,在萬般無奈下,唯有在奉孝身上打主意了。希望在改制之後令甄氏家族獲得新的生存空間,而非像陳留的世家大族那樣在改制的打壓下完全萎縮枯竭。”
黃濬皺眉道:“那張夫人爲何不去向袁紹求援。”看着徐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反應過來道:“屬下糊塗了,首先袁紹未必幫得了她,畢竟袁紹乃是主公的手下敗將,若是甄氏家族和袁紹聯手後被我軍打敗的話,甄氏家族直接就會被震怒之下的主公夷爲平地,而且即便是袁紹幫助她戰勝了主公,最後甄氏家族還是難以逃脫與袁氏聯姻被吞併掉的命運,哈,如此一來,這張夫人豈非是進退兩難?”
徐濟點頭。
黃濬又問道:“可是我不明白張夫人現在還把希望寄託在郭嘉先生身上有什麼用?郭嘉先生根本不可能幫助她的,因爲主公帳下向來是軍法森嚴,從來沒有半點情面,自主公起兵以來,凡入行伍者無不對‘圉縣三誓’耳熟能詳。也許郭嘉先生和甄氏家族走得很近,但卻卻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徐濟冷笑道:“張夫人老辣成精,自有其過人的一套,當然不是你這種冷頭小子所能想得到的。只要有一點可供利用的東西,她就會抓住不放。”
頓了一頓道:“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甄儼爲何會提議奉孝出任冀州刺史又或者冀州別駕,總領冀州事務?那根本就是張夫人的主意,她知道我不可能任用冀州就有官員管理冀州,因爲那樣根本就是換湯不換藥,我在冀州的改制也無法進行,所以我一定會在從兗州調來一名深明我在陳留改革的內政高手來冀州,到那時,甄氏家族將會玩不出一點花樣來。”
黃濬恍然道:“所以甄儼纔會提議郭嘉先生管理冀州。”
徐濟笑道:“正是如此,首先,奉孝乃是我的心腹,而且立有大功,冀州就是在奉孝的主持之下拿下的。而且奉孝在冀州人望極高,人人對其心折,要奉孝來管理冀州,沒有人會提出異議。”
黃濬點頭稱是。
徐濟又道:“其次,奉孝並非是內政高手,如何奪取冀州,奉孝自是行家裡手,可是如何治理地方,奉孝則完全是門外漢,更不用說改革這種事情了。若是把冀州交給奉孝,奉孝唯有依靠冀州的世家大族,這豈非給甄氏家族以可乘之機?故此甄眼纔會極力舉薦奉孝治理冀州了。”
黃濬點了點頭,又道:“可是張夫人憑什麼認爲自己可以左右郭嘉先生呢?難道僅僅憑藉那些虛無縹緲的謠言?既然張夫人對主公在陳留施行的改制那麼瞭解,那她就應該知道,若是她和郭嘉先生真有什麼事情的話,主公會對她加倍打壓,因爲主公最不喜歡的就是世家大族把持政治和軍隊。”頓了一頓黃濬接着說道:“而且主公完全可以爲郭嘉先生派一名副手,在冀州幫助郭嘉先生,甄氏家族還怎麼玩花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