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徐濟正在前往陳郡的路上,說起來徐濟其實是極爲佩服樑習的。樑習與他皆是出身寒門而且並沒有聲名和家世竟然能夠做到在陳縣爲吏這一步,這已經算是樑習能力的證明了。徐濟自認若是換成自己也未必能做得更好,畢竟樑習的境遇比自己更爲不易。而徐濟卻也並不完全認同樑習的選擇,因爲徐濟處於樑習的位置也未必就會那麼去選擇。
不過儘管徐濟未必會選擇和樑習一樣的道路但是這並不妨礙徐濟對樑習的欣賞,寒門士子的艱難一向是隻有同爲寒門之人才會明白的,徐濟都算得上是寒門士子中運氣極爲不錯的人了,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得遇貴人而極爲幸運的人了。畢竟徐濟是依靠戰功得以升遷的,而樑習這般的地位卻是依靠經年累月的時間通過自己的能力才得以達到如今這樣的地位得到如今的權力的,可以說能夠走到樑習這一步的人不僅是有才能的更是十分明智的人,或者換個說法就是深明投機之道。絕不是那種理想化的殉道者。
而一個這樣圓滑的人,徐濟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今擁有什麼能夠打動他的東西。說實話在徐濟看來有些時候這些寒門士子比世族子弟還難對付,因爲世族子弟總會有些看起來很簡單就能攻破的弱點,甚至有的懷着有幾分虛妄的夢想,只需要對症下藥就能輕鬆的解決。而寒門士子卻不同,他們是經歷過現實殘酷的一羣人,他們是最底層成長起來的一羣人,看過太多現實的他們絕不會爲了一個虛妄的夢想就用自己所得到的去進行一場賭博,而他們更是小心謹慎的爲人處世,絕不會輕易的露出自己的破綻,這樣的人才是最難以對付的傢伙,因爲你拿這樣的人除了威逼近乎無計可施。
在徐濟看來樑習無疑是這樣的人,而樑習這樣的人應付起來無疑是極爲麻煩的,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徐濟想要他爲自己效力就必須投其所好,問題就出在這裡,徐濟並不知道樑習想要的東西是什麼,這也是徐濟必須親自前來的緣故,只有瞭解了樑習想要的徐濟才能針對性的採取應對的方法。
而至於圉縣,徐濟相信以荀攸的能力是能夠處理的,就算有再大的麻煩徐濟也預留了後手,甚至說徐濟得知荀攸想要承擔這件事之後他就預備了這一道後手。但是徐濟卻是不願意動用這個後手的,如果能不用就不用,那是一種兩敗俱傷,魚死網破的後手,徐濟不想把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部化作白費。
圉縣距離陳縣即便不算太遠也還是要三四日才能到,徐濟三人雖然人少卻走的並不快,其實這也是因爲徐濟沒有想到如何對待樑習,如何探知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才如此慢的行進。否則徐濟倒是寧可快一些抵達陳縣說服樑習,圉縣畢竟還是他如今唯一握在手中的地盤,那裡不容有失,圉縣是徐濟目前來說最爲重要的戰略要點,失去這裡他就失去了能夠扼守陳留進而併吞兗州的戰略目的。而儘管徐濟並不擔心荀攸不能處理但是畢竟更加穩妥一些是沒有錯處的,他若是自己來處理圉縣想必能夠更加平穩的將圉縣掌控在自己手中,只是他卻不得不尋訪樑習來爲他坐鎮後方。而他絕對沒有想到是如今圉縣的局勢已經大大出乎他預料了。或者說比他預料中的還要來的更加猛烈。
圉縣,軍營。
高順已經在圉縣投軍的士卒中擴招了了他麾下的部隊,在圉縣他終於招募到了足夠使他麾下擴充到八百的士卒。別小看了新招募的只有五百人,這可是從圉縣所有士卒中挑選而出的精銳中的精銳。而對於高順如此嚴格的挑選標準徐濟也很是無奈,高順似乎有一種極爲詭異的執念,他偏執的認定士卒最重要的是精銳而非一味的增加數量,當然高順也不否認數量的重要性但是他卻仍然認爲自己如此是沒有任何不恰當的,當然徐濟也不認爲他有什麼錯處,只是他這種嚴格挑選方式不免讓他麾下顯得格外的“悽慘”,不過這是高順的個人風格徐濟也懶得管他,畢竟手下有這麼一個嚴謹將軍統帥的這麼一隻精銳還是讓人很放心的事情。而這也正是徐濟最爲倚重的後手。就如高順對徐濟保證的一樣,只要他麾下的這隻精銳能夠訓練出來那麼對抗兩千人也能維持着不敗,也許聽起來極爲狂妄,但是徐濟知道高順不是在說大話,而是他真的就有這樣的自信。憑藉的也正是高順這種極爲苛刻的甄選士卒的方式得到的精銳士卒。
此刻的高順皺着眉頭看着廣場中拼命訓練的這五百士卒,這些士卒還是太弱了,不說比自己麾下原本的三百人相比,便是當時在宛城見過的孫堅親衛都遠遠超過這五百人。當然並不是說這些士卒本身的素質比孫堅麾下的親衛差而是他們仍舊沒有適應高順麾下這種幾乎慘無人道的訓練所致。徐濟曾就高順這種瘋狂的訓練方式對高順說:“高將軍麾下訓練的只怕不是士卒,而是一羣野獸啊,這般折磨下存留下來的,只怕都是嗜血的羣狼啊。”而高順回答的也很簡單:“精銳自當有精銳的樣子,主上麾下豈能沒有這般的鐵血之軍?”
而徐濟對此也只是大笑,有高順這樣的將軍,永遠不用擔心士卒不夠精銳。
而實際上在徐濟離開圉縣之前高順便已經招募到了這些士卒,而經過數日的訓練雖然還沒有人退出但是顯而易見的高順已經招致了這些新進入高順麾下士卒的不滿了。不過礙於高順和他們一樣經受這些訓練,因而他們沒有發作但是高順心知肚明這些傢伙絕不服氣。
而面對這樣的情況高順做了一件很簡單的事:拉出自己的舊部。他下令讓這些新兵看着他的舊部如何訓練。而眼見高順舊部輕鬆的完成在他們眼裡不亞於可怕的酷刑的訓練之後他們不得不心服與高順麾下士卒的強大,而高順更是冷冷的對他們說道:“你們以爲自己能加入我麾下便盡是精銳?哪一日能如我麾下這些將士之時你們哪一日纔有資格不滿今日我高順對你們的所作所爲。也唯有那時你們才配得上被人稱爲精銳!”
這足以讓人啞口無言,你可以說高順體質不同於常人能承受如此的折騰,但是三百人如果都能輕鬆完成那就絕非是高順有多麼異於常人了,而能夠入高順眼的自然都是極爲精銳的存在,這些人心氣自然是極高的,豈會輕易就氣餒的認爲自己不如別人?既然不認爲自己比別人差勁,那麼爲何別人能做到的你卻不能?
也正是高順這一手讓這五百人咬着牙承受着如此強度訓練的折磨,而實際上高順訓練士卒的慣例是由少而多,由簡入繁,循序漸進的。但是高順這次一改從前的習慣也是因爲徐濟出發去陳郡的前一夜曾暗召高順前去告知他關於自己對他的安排。
當夜徐濟是這麼對高順說的:“高將軍,我要你十日內能爲我訓練出一隻能戰之軍,不用比肩你麾下的舊部,只需是一般的精銳便足矣。”
高順自然不明白徐濟如此着急需要一隻精銳部隊究竟爲了什麼,在他看來這似乎是一件很多餘的事,於是問道:“主上,如今圉縣初定,莫非主上要另行征伐之事?”
徐濟搖了搖頭,看着自己的衣襟緩緩道:“並非另行征伐,而是圉縣的戰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高順自然不解,在他看來劉賢死了那麼圉縣自然就歸屬於徐濟了,而既然已經歸屬徐濟那麼又何來的戰事?他面露疑色,徐濟眼見高順一臉的不解也開口解釋道:“我的敵手豈止是劉賢而已,這圉縣世家豪族豈能坐視我在圉縣爲所欲爲?如今我已經下令收了他們的兵權,這無異於斷了他們的生路,這些世家必然不能容我如此,不過我正是要藉此逼出這些世家最後一絲餘力,唯有這些對我有敵意的世家消失圉縣纔算得上是真正的歸屬於我。再者,劉賢雖然已死,但是我卻終究沒有辦法斬斷他所有的黨羽,難保不會在危機時對我發難,而今正好借我前往陳郡的機會將這些不安穩的傢伙一網打盡。我不在圉縣之時,你只聽公達的號令行事,你麾下的這支精銳是我最後的依仗,若是事不可爲,公達他們的安危便全權交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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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次念及這些高順都不免有幾分焦急,儘管他的政治嗅覺並不敏感,但是卻已然感覺到圉縣此時看似平靜的局勢下的可怕暗潮。而荀攸仍舊沒有動用高順的打算,高順也知道自己是真正的也是最後殺招,若是荀攸真的動用自己這一招的時候,那麼也就意味着徐濟已經到了生死之極,而那時徐濟就不得不退出圉縣了,也就是說,徐濟失去了自己的根本之地。若想要再起勢便沒有那般容易了。
如果可以高順當然不想面對這樣的結果,如今這圉縣是波纔拿自己的命換來的,這是徐濟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來的,也是高順和他麾下衆人拼出性命換來的。想到如今還昏迷的波才高順就恨不得提刀把這些高高在上的所謂世族一個個全都劈了,但是高順卻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天真的,若是這樣有用徐濟何須這樣謹慎的謀劃?早就下令全部斬殺不是更好?高順也知道粗暴的手段只能解決一時的麻煩卻會留下無盡的後患,徐濟顯然正是出於這個考慮方纔沒有單純的粗暴處理圉縣的世家。
而對於毛階突然的轉變高順也意外的不知該作何反應,甚至他恨不得揪住毛階質問他究竟怎麼了,但是徐濟的命令讓他不得不放棄這種想法,徐濟的命令是要他不理會圉縣任何的異常的變動和混亂,他只需要負責練兵和聽從荀攸的命令即可。而高順即便對目前的局勢再擔憂卻也無能爲力,何況徐濟還有令在先。
而面對這樣局勢荀攸反而冷靜之極,他不爲所動的依照他的打算在維持着圉縣,而毛階已經賦閒在家,而圉縣的世家已然開始行動起來了,不僅荀攸的政令難以得到實施更是拖延整個圉縣行政的處理速度,而唯一還能夠正常運轉的就是高順這一部,或者說,只有這一部是圉縣世家無法滲透進去的地方。
圉縣的世族對徐濟仍然是有顧忌的,他們並不能保證徐濟這一次出訪陳郡不是計,儘管他們似乎已經成功的說動了毛階投向他們一方但是如今毛階失權失勢能起到的作用很小,荀攸手中還握有兵權,世家調集自己的私兵也需要時間,因此還沒有動手。但是每一個圉縣的百姓都能感覺到圉縣空氣中瀰漫着的越來越濃烈的戰爭氣息。
而這一次,就將決定究竟誰將是圉縣最後的主人。不論是荀攸抑或是陳清都知道,這一次的戰爭結束就是真正的結束,徐濟失敗他將會退出圉縣,甚至會因爲世家的狀告而卸職獲罪,也很有可能將直接被處死。圉縣的世家面對的也一樣,若是他們失敗那就將面對徐濟的雷霆震怒,而手握大義之名的徐濟是絕對不可能再容許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世家繼續存在於圉縣中了,那麼,便是滅族之禍。
正是這樣的後果讓雙方都異常的謹慎,不論誰被對方抓住破綻將面對的都是對方全力的一擊,而雙方也都承受不起對方傾盡全力的一擊。
誰勝誰敗還猶未可知的圉縣局勢中,毛階此時反而成爲了最爲關鍵的一點,他掌握着雙方的秘密,也即是說無論他倒向那一邊都會起到極爲重要的作用,這也是陳清早早拉攏毛階的用意。
然而這圉縣,究竟何時能安穩呢?這是圉縣百姓真正關心的事,卻也是雙方最不重視的事,這也印證了徐濟的話:興亡無謂,百姓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