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癸手扶‘大夏龍雀刀’的刀柄,站在夏王的身側帶着謙恭的笑容連連點頭:“父王說得正是。海人已敗,孩兒當提千萬大軍,東平東夷,北伐胡羯,南鎮蠻國,爲我大夏再開一個萬世不移的基業。以前某些兄弟得罪過履癸,甚至派人刺殺履癸。這些事情,孩兒都忘記了。”
“忘記得好啊!”夏王猛的一鼓掌,狠狠的看了履癸一眼:“等父王‘老’死、‘病’死了,你就是大夏的王,這些小事,也就不要記掛在心上了。天巫!開始祭祀罷!上次你用‘定星輪’得來的預兆卻是不清楚的,這次趁着日食的關頭,天地陰陽混亂,鬼神不安,動用九千萬人進行血祭,天神一定會心喜下降,給我們帶來天神的旨意。”
天空,一顆拇指大小的黑點已經出現在太陽的邊緣。大氣中的渦流混亂,狂風無端端的升起,沙塵漫天。安邑城內那充沛至極的天地靈氣一陣的混亂,城牆四角的四座高山突然顫抖起來,被那四處流竄的天氣靈氣震得‘嗡嗡’作響差點就被連根拔起。隨着陽氣的紊亂和陰氣的突然盛起,所有在場的巫都能看到一些隱約的影子在天地中飄蕩,那些是鬼魂或者山神地神之類的小神氏。
天巫午乙手指一彈,輕鬆的把幾條想要撲向他身體的惡鬼打成了虛無,嘴裡已經開始高聲的叫嚷起來:“天神啊,接受您的子民的祭品罷!”
三千六百座青銅祭壇突然發出了強烈的綠色光芒,祭壇的體積並沒有變換,但是在所有人的眼睛裡,這些祭壇卻又彷佛變得彌天極地一樣,巨大無匹。一個個古怪的符籙文字在祭壇的表面遊走不定,浩大無匹的巫力波動引得九鼎‘嗡嗡’作響,發出了一層尺許厚極其溫潤綿密的綠色光芒。‘喀喇’一聲巨響,三千六百道閃電自天空劈下,正中那些祭壇的中心,頓時那祭壇的光影瘋狂旋轉起來,數以百計的橢圓形門洞出現在祭壇邊緣的虛空上。空間扭曲了,那看起來體積不變實際上已經變得碩大無朋的祭壇,已經同時身處於大夏宮廷所在的廣場的空間以及另外一個人力所無法觸及的虛無世界。
那些橢圓形的散發出強烈光芒的門洞內,有全副武裝的大夏士兵拖着一隊隊被緊緊的綁在一起的奴隸和戰俘走了進來。手起刀落,一顆顆頭顱頓時被斬下,一道道血柱噴灑出來,祭壇上很快就蓄起了一層熱血,那尺許厚的血海慢慢的滲入了祭壇上的複雜花紋裡去。一絲絲淡青色的陰火自那祭壇上冒了起來,凡是被斬首的奴隸和戰俘,他們的屍體都被陰火慢慢燒化,連同那些血水,一同化爲祭品。
天空太陽已經被遮蓋住了一半。陰風大作,無數鬼神自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圍繞着大夏的王宮‘唧唧’怪叫。陰氣大盛的日食之日,這些鬼神陰神盡數現出了自己的本體,各種稀奇古怪的形象帶着各種光芒在天空往來飛行,蔚爲大觀。那些斬首的士兵很好的控制着他們砍頭的速度,太陽被遮住一半的時候,他們正好斬下了四千五百萬個頭顱。
慢慢的,慢慢的,太陽被全部遮住了。
最後一顆頭顱‘咚咚’有聲的落在了祭壇上。
三千六百座祭壇通體化爲了血紅色,無數血浪在那祭壇的外層盪漾。‘汩汩’聲中,血腥氣沖天而起,那四周的億萬鬼神怒號着,拼命的掙扎着自己的身體,想要撲到這些祭壇上,享受這鮮美無比同時充滿了力量的血浪。
九鼎發出璀璨的光芒,九道綠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彷佛靈蛇一樣,把那九千萬條靈魂盡數卷在了一起,匯聚成一個直徑百丈左右的綠色光球。那慘綠色的光球中,數千萬張面孔瞬息變幻,悽慘的嚎叫聲直透人的心底,讓在場的那些看慣了各種淒厲場景的大巫,都不由得渾身發寒。大夏這麼多年來,斬首數百萬以祭祀天地的事情做得不少,但是一次斬下九千萬顆人頭,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天空的太陽被徹底的遮蓋住,天地間一片黑暗,滿天繁星點點,強勁的星辰力量蓬勃而下,在天巫殿若干大巫的指引下,這些星辰之力注入了那綠色的光球中,讓那光球裡的九千萬條靈魂洗滌了心頭一切的記掛,傻呆呆猶如豬羊一樣,變成了最爲合適不過的祭品。
天巫伸開雙手,看着天空曼聲吟唱起來。‘定星輪’從他體內飛出,瞬息間膨脹到直徑十里左右,億萬複雜的巫咒符籙飄蕩而出,印得天地一片銀光閃動。天巫急促的唸誦着讚揚天帝和天地鬼神的祭文,同時掏出一柄玉刀,狠狠的朝着自己心口捅下,一道心血直噴在了那‘定星輪’上,‘定星輪’‘嗡嗡’作響,急速的旋轉起來,引得周天無數顆星辰放出了亮銀色的強光,最終匯聚成一道頂天立地的銀色光柱,彷佛一道隧道,直接貫通了天地。那綠色的包含了九千萬條魂靈的光球,就順着那隧道‘轟轟’有聲的直射而上。
三千六百座祭壇上,那濃厚的血浪‘嘩啦啦’的沖天而起,匯聚成了一道巨大的血泉,直衝進了那銀色的隧道中,化爲最爲精粹的靈氣簇擁着那綠色光球直衝九天,作爲向天神的祭品,飄蕩於那九天雲霄之上,等待天神下界享用。
此時此刻,大夏東方極遠處大洋之上,三名老道正腳踏祥雲,飄然向大夏安邑城趕來。正中的老者,面容瘦削清矍,一抹長鬚隨風飄蕩。手持一根黎杖,上掛三個金色葫蘆,頭頂一道清氣衝出,上面懸着一盞九九八十一瓣青玉連花燈,上有一點燈火如豆。那燈火上紫煙繚繞,直衝三丈高下,有數朵金色蓮花蕩漾其中,時不時噴射出點點清光流泉,瞬間化爲一顆顆拇指大小金銀二色丹丸,紛紛被他黎杖上那三個金色葫蘆攝入。這老者身披大紅色八卦仙衣,腰佩七彩玲瓏仙鶴佩,腳踏紫面青底雲靴,的確是神仙氣概。
他身邊的那兩名老道,卻是不用介紹,正是通天道人和原始道人。他們一人腦後飄蕩着四道四色劍氣,一人頭頂數朵金蓮無數纓絡,也是滿臉帶笑的踏着祥雲,瞬息間千萬裡直奔安邑而去。
突然間,那日食正到了最後關頭,天地間一片黑暗的時候,自安邑城內衝出一道銀色光柱,直衝九霄,一股股浩浩蕩蕩無比龐大的力量引動了周天星辰命相之力,朝着安邑城中一個匯聚了極強力量的物事直衝而去。那銀色光柱的力量浩蕩無匹,卻是纏繞着無數陰魂厲魄的沖天怨氣,隔着數百萬裡的距離,這一切都在三個老道的神念中清晰可見。
通天道人最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物,眼看得這安邑城中的大巫們又在動用那逆天改命預測未來妄圖逆天道而行的事情,不由得連連冷笑,右手朝着腦後一拍,四道劍氣突然收斂了光芒,化爲無形無跡之物,頃刻間已經到了安邑城上空,‘轟隆隆’的帶着億萬層雷霆天火轟鳴砸下。
此時日食完成,天地中陰陽二氣最爲混亂不堪,天理命相的規矩被擾亂得一塌糊塗,就算是常人,只要有一定的修爲,就能在此時預測出一定的未來命相。更何況天巫午乙自身修煉的就是天星運數之術,加之他以‘定星輪’這件可以行走於過去、現在、未來的神器作爲輔助,更有九千萬條性命作爲獻祭所帶來的天神之力爲依仗呢?若是不出意外,今日他一定能夠把大夏朝未來百年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趨福避禍,先去剷除那可能危及大夏根本的劫難源泉,度過這一次的大劫,保佑大夏的江山再過萬世不移。
此刻的天巫無比的緊張,他要謹慎的控制天星命相之力以及自天空傳下的天神之力的平衡,驅動那‘定星輪’走入未來百年的時光,讓在場的所有人親眼目睹未來會發生的所有事情。這等逆天之事,前任天巫也只敢在自己臨死前三年以三年的陽壽作爲代價來做,今日天巫午乙行之,若是僅憑他自身修爲,早就被那命相之力震成了粉碎。幸好他有那九千萬條性命作爲獻祭,引來天神的力量護住了自身,才能順利進行。
奈何,此刻最大的意外,就在大夏王宮廣場千多萬人的衆目睽睽之下發生了。
爲了順利的引來天星命相之力,安邑城內外的禁制法陣盡數解除,大夏王宮上空的禁制也是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那些在場的大巫,更唯恐自己的巫力干擾了命相之力的動作,一個個小心謹慎的把自己全部的力量控制在體內,哪裡敢有絲毫的大意?他們一個個呆呆的看着午乙在天空中手舞足蹈的施展天巫殿的秘法,心中早就沒有了提防的意思。
四道無色無相的劍氣轟然落下,當場就把措手不及的午乙從天上直劈下地。幸好通天道人的意思並不是要殺人,劍氣的威力減輕了九成,饒是如此,依然把神力附體的午乙砸得渾身筋骨斷裂,身上四條深深的血痕看起來好不悽慘。午乙一聲慘嚎,被砸進地面足足有十幾丈深淺,一口淤血噴出嘴來,頓時不知生死。
其他懸浮在九鼎之上的七名大巫剛剛想要驚呼出聲,億萬層通天道人發動的雷霆天火已經‘嘩啦啦’彷佛下雨一樣落了下來,當場打得他們無法取出巫器來防範,只能苦苦的憑藉着自己強橫無比的肉體死撐。
若是僅僅通天道人發難卻也罷了,那還在數百萬裡開外的原始道人看到通天道人已經出手,不由得微微一笑:“罷了,命中定數,天上太古神人自身難保,巫教當滅,卻也,卻也怪不得我等。”他大袖一掄,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就把那正在全力推動命相星辰之力的‘定星輪’捲了過來,右手一握,已經把那‘定星輪’上午乙附着的神念清理得乾乾淨淨,隨手塞進了腰間的百寶囊中。
若是僅僅收了‘定星輪’怕是也沒什麼大不了,巫殿的秘法極多,下次再挑選一個好日子,砍下他幾億個頭顱,依然可以預測未來的運勢。只要九鼎不失,就可以依靠九鼎溝通天界,和天神直接對話,引來天神的神力護體,有什麼事情做不到的?
奈何原始道人就是給大夏的大巫們上了一課,什麼叫做:“皮笊籬撈黃豆,撈了個乾淨。”他這大袖一揮啊,不僅是‘定星輪’被他從數百萬裡開外招了過來,那九尊大夏的鎮國寶鼎,更是‘忽悠悠’的隨着一道道清氣沖天而起,直入九霄雲外,瞬息間就不見了蹤影。那‘定星輪’多少還是朝着東方的方向飛去,還可以循着蹤跡尋找,那九鼎卻是直接奔進那雲層裡不見了。
夏王大駭,猛的跳了起來怒聲嚎叫道:“還不快快去追!‘定星輪’也就罷了,鎮國九鼎,九鼎,九鼎!”夏王怒極衝心,體內巫力瘋狂運轉,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直噴出了數百丈外,正正的把幾個巫衛打得粉身碎骨。
一直坐在地上的太弈動作比誰都快,剛剛是‘定星輪’飛出的時候,他已經一聲怒嚎沖天而起,渾身上下黑煙繚繞,滿天都是烏雲密佈,就追着那‘定星輪’朝東方飛去。奈何剛剛飛出十幾裡,突然聽到夏王的怒吼聲,太弈嚇得是魂飛天外,一聲咆哮,身體化爲一道黑光,死死得追着九鼎直上九天所留下的那一道銀光追了下去。
通天道人和原始道人中間的那老道突然微微一笑:“九鼎已經被師尊大老爺收走,日後煉製‘九州結界’,這大夏九鼎可是其中不可缺的物事,則能讓他追上?這巫已經近乎天神之道,已經有了上古天神九成的實力,卻是不容易對付。”
老道笑眯眯的在袖子裡摸索了半天,良久才摸索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白二色的丹爐,隨手就朝着天空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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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王宮內,千多萬大巫眼睜睜的看着太弈剛剛沖天而起只有七八里的高下,突然一尊黑白二色高有千丈的巨大丹爐裹着三色火焰轟鳴而下,彷佛泰山壓頂,‘噹啷’一聲命中了太弈的腦門。太弈尖叫一聲,被那沉重得不可思議的丹爐從高空直打下來,重重的砸在了大夏王宮的正殿,‘轟隆隆’一聲巨響,卻是把正殿整個炸成了粉碎。
夏王怒極,猛然拔出了身邊履癸佩戴的‘大夏龍雀刀’,身體化爲一道銀色強光沖天而起,狠狠一刀朝着那丹爐劈下。那丹爐卻是聚而成型,散而化氣,乃是真正的先天法寶,刀光還沒靠近,就已經突然化爲黑白二色清風飄散,‘哧溜’一聲不知道去向了。
“哇呀呀呀呀,這次我們大夏的臉面,可是徹底丟光了!天下哪裡還有人,敢在我大夏巫教的頭上摘東西?”怒吼聲中,被砸得暈頭轉向的太弈渾身涌動着強橫無比的氣流直飛而起,指着在場所有的大巫就是一通破口大罵:“你們可都是傻子?死人麼?有人趁着我們不注意的功夫,連祖宗留下來的鼎都偷走啦!你們可都一個個是死人?若是同時出手攔截,東西可會丟掉麼?”
夏王眼睛已經氣得血紅一片,他揮動着‘大夏龍雀刀’瘋狂的衝進了那些巫衛的隊伍中,手起刀落,就是千多名巫衛被他斬於刀下。“廢物,廢物,廢物!怎麼就讓人搶走了祖王留下的九鼎?大夏的劫數啊,劫數啊,劫數啊!這就是我們大夏的劫數啊!沒有了九鼎溝通天地,我們還怎樣能得到天神的旨意?”
渾身筋骨斷裂的午乙也艱難的自那大坑中爬了起來,捂着漏風的嘴也‘唧唧嗚嗚’的嚎叫起來,卻聽不清楚他在叫嚷着什麼。
另外七名在場的巫殿之主瘋狂的蹦跳着,上上下下的蹦跳着,指着下面目瞪口呆的大巫們咆哮道:“快去追,快去查,以安邑爲中心,掃蕩整個天下,也要把九鼎和‘定星輪’的下落找出來!快去,快去!動用大夏巫教所有的力量,哪怕是毀掉九州和那些蠢物東夷、胡羯、蠻國開戰,哪怕就是破除所有的禁忌和他們開戰,也要把九鼎找回來。”
整個大夏王宮,瞬間就陷入了瘋狂。就連刑天厄他們這種陰沉奸猾的家主身份的人,兩個眸子也一瞬間變成血紅色。鎮國九鼎被搶走了,這比挖了所有巫家的祖墳還要讓他們感到屈辱啊。
眼看着這羣瘋狂的大巫就要衝出王宮,去發泄他們的怒火,突然,整個大地,真正的,真真整整的是整個大地都突然顫抖了一下。甚至,就連天空的星辰都顫抖了一下,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天地。
天空中,異相出現了。
極遠處正在和胖子蠻王盤庚在山頂上喝酒觀賞日食奇景的夏頡,突然站了起來,張開了大嘴怒號了一聲:“我操,他媽的沒這麼邪門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