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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與琪兒不過築基的修爲。在化龍池旁的風雲亭中,她用兩人的精血煉製了三根髮簪,並留下其一當作信物。她說,此簪爲你我精血煉製,無論是隔着千里萬里,總有一絲神魂相牽,彼此不會失落了……”
兩條銀色的蛟龍,環繞竹林疾飛不止,彼此相互追逐着不離不棄……
林一眼神追思,接着又道:“她還說,追魂已往,追風依然!願來日相守相伴,追風天涯……”
雨子的眼光隨着那兩條蛟龍微微閃動,怒色稍緩。她能從對方的話中聽出痛楚,還能從那蛟龍的精血印記中感受到殷殷期盼。只要她願意,只須心念一動,便可收取兩根髮簪。不過,那個叫作琪兒的女子,與自己何干?
“我的身上,並無髮簪……”
林一循聲看去。雨仙子白衣勝雪,長髮爲雲帕束綰,周身上下出塵不染,唯有冷清的神色中稍顯幾分躊躇。他兩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說道:“那根髮簪,已隨琪兒消失在罡風之中……”
雨子臻首輕搖,話語聲柔和了許多,說道:“你的心上人已然不在,又何故糾纏於我?如此以下犯上,乃仙門大忌!去吧!念你情切莽撞,我不加以怪責……”
一道矮牆之隔,卻無法逾越。有龍簪爲證,她還是不信我!林一心頭惶急,脫口說道:“琪兒!你可知那畫軸的來歷?你不知道,我知道……”
雨子纖秀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下。她眸光審視,問道:“你……知道什麼?”此時,心頭竟是莫名一亂。那年輕人的神色不似作僞,難道真的知道自己的來歷不成?而他敢在聽雨小築一旁放浪形骸,又豈是良善之輩?如此樣人,怕是作下過一場孽緣,絕不會與自己有關……
林一纔要趁機道出真相,有不合時宜的笑聲響起——
“呵呵!如此粗陋的靈器還敢賣弄……”
雷天不期而至,擡手虛空一抓,兩條蛟龍散去幻影,復又化作一根髮簪,被他拿着隨意把玩。其灑脫落下身形,猶自神色玩味不已,笑着寒暄道:“雨仙子,在下不過來遲了一步,便有小輩相擾,不如驅逐出去……”
只要道出畫軸的來歷,便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忘了過去不要緊,知道有人在一直惦着你、等着你,足矣!其他的種種猜疑,自有冰釋前嫌的那一日!而在這緊要關頭,被人橫插了一槓子,還搶去了自己的寶物,林一週身威勢一變,眼光中血色閃動,寒聲叱道:“雷天!還我髮簪!不然,生死一戰!”他眉宇間兩道印記微微凸顯,隱有邪狂殺機蓄而待發。
爲了一根髮簪發瘋,至於嗎?一個煉虛的小輩與梵天境的前輩死戰,你配嗎?不過,那拼命的架勢怕是等閒的合體修士都多有不如!雷天打量一眼手中之物,不以爲然地笑了笑。與此同時,有人突然不容置疑地說道:“不得在我聽雨小築生事,還他髮簪!”
雷天稍顯意外,不由得攤開了手掌。髮簪倏然飛去,眨眼落到了林一的面前。他忙轉向草亭,仙子神淡如水,自有威儀天成,已是翩翩飛起,順勢拂袖輕輕一甩。隨之瞬間,聽雨小築頓時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
林一收起了髮簪,顧不得理會雷天,急道:“琪兒!那畫軸……”
白衣飄飄,宛若雲兒嫋嫋。雨子人在半空煙雨間,輕聲說道:“我名雨子,並非你的琪兒!畫軸乃我家傳之物,不容造次!事不過三,好自爲之……”其淡淡一瞥,絕蹤而去。
“怎會是這樣?爲何不聽我分說?事不過三?難道洞府的那次意外以及方纔的相見,皆被你視作一種冒犯……”林一急奔兩步,張口結舌,一時惶惶無措。
“呵呵!我等候了這麼些年,卻被你個小輩捷足先登了一步!”雷天依舊是灑脫一笑,卻難掩神色中的失落。他看着禁法籠罩的聽雨小築,無奈地又道:“只不過,仙子即日便將離開天罡仙域,想要再見到她啊,怕是要等到紫薇仙境開啓之日了!”其循着籬笆矮牆走了幾步,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回頭見林一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雷天神色不屑地搖搖頭,嘲諷道:“你一個外門弟子,進出洞府結界都難以自如,還敢對門中長輩有非分之想,真是好膽色!”他又自顧點點頭,笑道:“如此說來,與我拼命倒也不讓人意外……”
林一以手扶額,手指下的兩道印記微微跳動。他強抑躁動的心神,一陣氣息紊亂。
雷天想了想,忽而問道:“適才你好像說知道畫軸的來歷,可否與我分說一二……”
十餘丈外,林一依舊衝着雨仙子離去的方向默默呆立。聞聲,他緩了片刻,慢慢轉過身來,已收斂起了殺氣,帶着冷峻的神情,不答反問道:“紫薇仙境在何方?又何時開啓……”
雷天眼光斜挑,抹了一把淡淡的鬍鬚,衝着林一暗暗搖頭。先前要拼命,這會兒又如此無禮,全然沒了小輩的規矩,換作往常的時候,我早便教訓人了!而如今仙子走了,又客居此處,實不好過多計較!
“呵呵!你身爲羅家弟子,孤陋寡聞啊……”雷天搖了搖頭,耐心地說道:“紫薇仙境藏於星域之中,變化不定。其所在以及開啓之日,皆由九牧仙域通令過後方纔知曉。屆時,再由界外邀集界內各家仙域,同赴盛會!據悉,應該爲時不遠了。不過……”他又幸災樂禍地接着說道:“還沒有哪一家會帶着一個外門弟子同行!你與其癡心我想,倒不如與我說說那畫軸的來歷……”
畫軸?林一轉向雲霧中的聽雨小築。只有取得畫軸,再尋至琪兒、如今的雨仙子,親口說出其中所藏的蹊蹺以及不爲人知的往事來,彼此間或有轉圜之機。她忘了過去,不怪她。而我卻沒忘,並已失去過一回,豈容再次失去!否則,心緒不安,道境不穩,這仙道不走亦罷……
我林一不圖顯達,不問富貴,只求守本心而無愧於天地!奈何仙道多艱,命運多舛,紅塵絕唱,一路上留下遺憾幾許!琪兒,你前世已往,我還守着今生之約!
“小輩!我已爲你釋疑解惑,你卻尚未答話,豈不失禮……”雷天老老實實回了林一的話之後,才發覺沒人搭理自己了。他揹着雙手,有些不耐煩,擺出長輩的架勢。
林一對雷天的話充耳不聞,依舊盯着那草亭。憑着自己眼下的修爲,根本對付不了梵天境的高人,又何談追尋琪兒而去。想要取走畫軸全身而退,太難!
“呵呵!你不會想盜竊畫軸來取悅仙子吧?”
雷天自說自話,落得個無趣,忍不住取笑了一句。來到羅家後,上下皆以禮相待,唯獨這個小子根本未將他雷少主放在眼裡。如此這般,是有恃無恐,還是另有用意?
林一輕嘆了一聲,默不作聲,轉身騰空飛向遠處。
聽雨小築外,只剩下了雷天一人。他驚訝了聲,忙御風而起,喊道:“小輩!回我話來……”
……
洞府結界之外的半山腰上,一間洞府的門前,雨子衝着一旁端坐的羅恨子欠了欠身子,輕聲說道:“迴轉之際,特來辭行!我的聽雨小築,讓您老人家費心了!”
羅恨子坐着不動,眼皮都未擡一下,戾氣十足地說道:“你該去尋家主辭行纔是,與老身囉嗦什麼?”
雨子的腮邊梨渦淺顯,溫和說道:“當年有羅長老相助,我一個小丫頭才得以修爲築基。此情不敢忘!”
羅恨子不爲所動,冷冰冰說道:“那時見你可憐罷了!如今你已是高人門徒,老身攀不起……”
雨子神色無奈,說道:“九牧,與我等所知的仙域沒甚兩樣,師父……”話至一半,她臻首輕搖,又道:“羅長老多多保重!雨子告辭了!”其又欠了欠身子,轉而悄然離去。
此時,羅恨子眼光輕啓,神色中稍顯暖意。瞥見那人影所去的方向,她又禁不住冷哼了一聲。小丫頭長大了,空有一身的修爲,卻心腸太軟,以後難免吃虧!你那個義父,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
天玉山之巔,白玉爲峰,雲霧涌動,乍一見與洞府結界中的雲崖相仿。一方玉石之上,身着青袍的羅清子回首遠眺。隨着一纖弱的白色身影緩緩飄來,他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緩聲說道:“雨子,這是要走了……”
“義父!”相隔兩丈許,雨子踏雲而立,躬身施禮,說道:“師父有命,無事早回。雨子返家已兩月有餘……”
“師命不可違!”羅清子輕輕頷首,神態慈祥,拈鬚說道:“你我父女今日一別,兩百年方可重逢啊!此時此刻,老夫可否你問三句話?”
雨子臻首低垂,說道:“義父但問無妨!”
羅清子含笑打量着溫順的雨子,沉聲說道:“九牧仙域多有高手,皆神出鬼沒而高深莫測。老夫想問你,令師是何等的修爲?”
雨子未加思索,隨口答道:“不知!”
羅清子不以爲然地嗯了一聲,接着問道:“令師應該是個貌美的女子!不知她眉目五官如何,往日裡有何喜好?”
雨子稍稍一怔,還是答道:“不知……”她遲疑了下,接着分說道:“師父有云紗遮面,至今未露真容。而長輩習性,非小輩可以妄加揣測!”
羅清子長眉聳動了下,又問:“最後一句話,你在九牧數百年間,可曾見過令師的師長,或是前輩來訪?”
雨子神色不解,未作多想,回道:“雨子常年閉關,不問身外事!”
羅清子呵呵一笑,隨意一甩長袖,氣定神閒地背起了雙手,示意道:“好啦!你且去吧!見到令師,代義父問候一聲!”
雨子躬身稱是,默默轉身,逐雲而去。不一會兒,一抹白色的人影消失在天色盡頭。
羅清子依然立於原地,神色中已恢復了往日的深沉。他輕吁了下,自語道:“一問三不知!有此義女,實爲幸事也!而不知者,豈非變數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