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無望海(十五)Opponent-敵手
“有人想殺我……不,他已經殺了我。”陸黎被長髮青年攙扶着坐到椅子上,一路淌下點點血漬。
他的臉色因失血過多白得像紙,說話的條理卻很清晰:“那人從我背後過來,用重物砸我的頭——我想他應該把我的後腦砸碎了。我用道具轉移了頭部的致命傷,才撿回一條命來。”
他說着,將一個只有半個手掌大的神像放在桌上。
齊斯伸出手指戳了戳,系統界面上適時刷新出提示文字。
【名稱:阿克索之賜(已損耗)】
【類型:道具】
【效果:隨機轉移致命傷的位置,有10%的概率將致命傷轉變爲非致命傷】
【備註:健康女神救死扶傷,卻也無意與死神爲敵,索性將一切交給命運來決定】
齊斯垂眼看向陸黎的右腿,那條腿顯然已經廢了,無力地拖拽在地,雖然已經在褲腿打了結,草草地進行了包紮,但還是孜孜不倦地滲出血來。
那應該就是由致命傷轉化成的“非致命傷”了,不過看上去依舊不容樂觀,不及時處理的話,腿部的感染隨時會擴散至全身,致人死亡。
齊斯把從小到大的悲傷經歷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才堪堪壓抑住心底的幸災樂禍,捏出一副擔憂的表情:“陸教授,你是想說……對你下手的是玩家?”
陸黎頷首,苦笑着說:“儘管我不想相信,但恐怕確實是這樣。我很清楚,殺死我的兇器不屬於這個副本。”
玩家間的信任本就脆弱,主張和平的陸黎遭遇黑手,合作已成無稽之談。
接下來的水只會更混,互相戕害的事必然會發生……
齊斯抿了抿脣角,沉吟着問:“你有留意兇手的外貌特徵嗎?”
陸黎不疑有他,搖頭道:“沒有,他是從背後靠近我的,無聲無息,我甚至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還沒能完全想清楚發生了什麼。”
“當時我完全嚇壞了,疼痛一瞬間成了我的全部認知。我摔倒在地上,沙土漫進我的口鼻,血覆蓋了我的臉,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情緒隨着對死亡經歷的回憶逐漸激動,垂在身側的蒼白右手不住地顫抖,年輕的教授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抱歉,我現在還是無法完全冷靜下來。”
“我只能判斷,那人殺我是因爲我想去祭壇,他很可能知道什麼有關祭壇的線索……我建議各位,在那人暴露前,不要再往祭壇的方向走了。”
劉雨涵先前一直低着頭,這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擡眼道:“存在疑點。陸黎的身份爲‘商人’,能對他下手的玩家身份不可能是‘學者’。由此可知,必然存在一個兇手無法殺死的陣營,兇手無法做到阻止所有人前往祭壇。”
“伱說的不錯。”陸黎扶了下眼鏡,鏡片折射自然光,遮去目光的神采,“我有一些推測,本來不想說出來危言聳聽,現在看來不得不告訴各位了。”
“我懷疑,兇手存在一個同夥,且兩人剛好屬於不同陣營。”
最後一句話語出口的剎那,莊嚴的鐘聲從遠處傳來,像是禱告的詩篇。盪開的回聲模糊話音,彌散開去,不緊不慢地和九下鐘鳴共振迴響。
換算成二十四小時制,此時正是傍晚六點。這個點還沒回來,剩下兩個玩家恐怕凶多吉少。
死寂的沉默中,尤娜又一次抱着寫住宿價目的木板出現在了玩家們面前,和前天這個時間點的行止如出一轍。
她的臉上掛着完美無瑕的微笑,目光越過人羣,落在蜷縮在陰影裡的劉雨涵身上,如有實質地舔舐過後者的全身。
女孩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肩膀微微打顫。
其餘人視若無睹,紛紛從口袋裡摸出紙鈔,向尤娜的方向聚集。
長髮青年沒有過去,反而走向陸黎,斟酌着提議:“陸教授,您受了傷,我和您一間房間吧,遇到突發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他的聲音不輕,有幾個玩家聽到後,臉上流露出訝異的神色。但很快,就有不止一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一天前的陸黎,雖然看上去溫和無害,但光憑資深玩家的身份就足以令人忌憚,敬而遠之;而現在的他,一面富有經驗,一面又身處弱勢,會是不錯的分攤房錢的對象。
小個子男人反應最快,湊過去笑嘻嘻道:“陸教授,加我一個,三個人的話房費也好分。”
長髮青年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陸黎卻恍若未覺,笑着點了點頭:“多謝你們了。”
尤娜在大廳內走了一圈,挨個收取房錢。
她走到齊斯面前時,齊斯隨手抽了一張紙鈔,揹着光放到她手中。 尤娜收下紙鈔,什麼也沒說,繼續去找下一個玩家。
齊斯看着女人的背影,眉毛微挑。
商人的身份效果之一是【花費更少的金錢獲得相同的服務】,原來打的折扣這麼大的麼?
他現在身上還剩九百元,加上常胥身上的錢,還能在島上住十幾天。
這些錢到底意味着什麼,僅僅是用來購買住宿的天數的嗎?
‘請相信,你們拿到的金錢符合你們自身的價值。’
尤娜的話在耳邊迴盪,金錢和生命價值之間似乎建立了等式。
無端的推測無法落到實處,齊斯在大廳正中央的桌旁坐下,託着下巴走神。
尤娜收完了錢,退到櫃檯後,不多時便推着餐車出來,先是分發餐具,再將充斥着魚腥味的菜餚布到桌上。
有了第一天的經驗,這次沒人客氣,十一雙筷子一同伸向盛海草的盤子,最終一人只搶到了一口。
齊斯知足地咀嚼自己搶到的那一筷子海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這次的海草口味比昨晚和早上的要好一些,雖然仍有驅之不去的魚腥氣,但在那鹹腥的味道中似乎還夾雜着淡淡的鮮味。
他摸着下巴,看向餘下菜餚的目光多了一絲探究。
當然,他並不打算親自嘗一口。
草草解決了晚飯,齊斯自顧自離席,常胥無聲地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二樓狹長的廊道間,地上的水漬已經乾涸了,只剩下屬於海洋的鹹味似有似無地騷動鼻腔。
腐朽乾枯的木質地板似乎被鹽分腐蝕得鬆軟,踏上去會有腳底深陷的觸感,並由通感捕捉到“沙沙”的聲響。
紛飛的灰塵折射從木板縫隙中漏入的光束,乳黃色的光路如同洗濯多次的紗布,更像是一個糾纏不清的迷夢。
輕薄的浸了水的紙一層層覆蓋上將死之人的口鼻,胡亂編織的蛛網捕食誤入其中的飛蟲。
恐怖而又溫柔的靜謐陷阱中,常胥冷不丁地開口:“我的一個朋友根據論壇裡的互動,做過正式玩家的羣體畫像,屠殺流玩家的佔比不到百分之二十,且很難在副本中放下戒備、彼此合作。”
“屠殺流”是個籠統的概念,這類玩家有一定的反社會傾向,秉持絕對的零和思維,比起合作共贏,更願意殺死其他玩家以獲得更多利益。
自知身爲“屠殺流玩家”一員的齊斯停住腳步,回過頭適時提出疑問:“據我所知,第三個副本會篩選掉百分之八十的玩家,非屠殺流玩家很難在生存競爭中活下去。”
“你的想法很危險。”常胥微微蹙眉,聲音冷了幾度,“但事實就是,詭異遊戲似乎一直在有意控制屠殺流玩家的比例,無論多麼難以理解,那個比例始終在百分之二十這條線上浮動。”
“這樣麼?”齊斯對此並不信服。
在他的印象裡,除了自己,那些第三個副本的老玩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死得挺慘的,無論好人與壞人。
也不知道常胥的那個“朋友”是怎麼得出如此不符合常識的結論的。
爲了說服別人而主動暴露更多信息並不明智,齊斯深知有一種套話的話術就是故意說出離譜的言論,誘導對方出言反駁。
他沉默片刻,換了話題,試探着問:“陸黎說兇手存在一個不同陣營的同夥,你怎麼看?”
常胥冷冷道:“我懷疑兇手和他的同夥是昔拉的人。”
思維觸及某處,齊斯眯起了眼。
昔拉公會……“小心傀儡師”……
進入副本以來的一切疑點都有了解釋,齊斯豁然開朗,嘴角不可遏制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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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