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轉眼便到了春節除夕之日,整個崑崙山腳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不拘正邪兩道,紛紛安分下來,打算過個別樣的新年。
其實距離張無忌婚期還有足足一個月,衆人原本不必這麼早的過來。但一聽說有關屠龍刀歸屬的事情,哪還有人坐得住?自聽到消息起,便紛紛打點行裝匆忙趕來,唯恐慢了一步那屠龍刀就落入了別人的手中。
就算比武大會還早,但保不齊中間會不會出現一些變數,因此早一天到來,便能早一天佔據先機,隨時應對一切可能的變化。
衆人都是走南闖北的武林人物,在外地過年倒也不新鮮。只不過此次不同往日,崑崙山腳下形成極爲罕見的一幕,江湖上九成以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匯聚此地,足有數千人,一起在荒野中新建起的臨時房屋中過新年。
如此新奇之事,衆人別說見過,便是聽也沒聽說過。好在明教衆人倒也體貼,不僅飯菜管夠,新年幾天酒水更是應有盡有。這也就是財大氣粗的明教,換了其他任何一個幫派,這麼吃喝下去,不出幾天,非得破產不可。
蕭璟身爲丐幫幫主,江湖上地位尊崇的人物,在這樣的場合下自然免不了交際應酬。除夕當天,各派掌門以及門中地位較高之人,還有一些世家家主,武林名宿,江湖大豪等全都齊聚一堂,在一處寬大的廳堂中足足擺了好幾席。
殷天正更是直接將三個僕人殷氏三兄弟派下來做知客,專門主持招待各派高層。這三人武功高,又都是老練圓滑的老江湖,倒也鎮得住場子。
七大派掌門地位最高,自然而然的坐成一桌,是整個大廳的中心,彼此之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表面氣氛十分熱烈,便是滅絕師太和空聞方丈這樣的出家人都忍不住飲上幾杯素酒。
崑崙派本就位於崑崙山,原本可以在自家門派過年,但何太沖夫婦見其他六派都在一處,爲了表示跟其他各派同氣連枝,因此也帶了門中地位較高的弟子長老下山來和諸派同樂。
武當派張三丰上了光明頂,宋遠橋便代表武當派出席掌門聚會,其餘幾俠則另坐一桌。
剩餘各派其他人則各自按身份地位組合成不同席位,整個大廳笑語不絕,不管平日裡有什麼恩恩怨怨,在這樣的喜慶日子裡全都明智的收斂起來,否則壞了大家的興致,那可不是得罪一兩個人的問題,各派高手分分鐘教他們重新做人。
故此,平日裡再怎麼桀驁不馴的人今日都得乖乖的雌伏起來,絲毫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犯渾。
衆人彼此間來回敬酒,尤其是蕭璟所在的各掌門一桌,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會過來輪流敬上一圈,不管他們喝多少,但前來敬酒者卻都態度甚躬,客客氣氣的喝完酒後,送上幾句祝福語,又恭恭敬敬的退回去。
蕭璟也不以爲意,這樣的場面他兩世加起來不知道見過多少,早就習慣了。
人以羣分,物以類聚,你是什麼樣的地位,自然就會有什麼樣的圈子,雖然界限不是很分明,但壁壘卻是真實存在的,有的時候,圈內圈外幾乎就是兩個世界。
蕭璟邊和各大派掌門閒聊,邊暗中留意不遠處一桌上的兩個中年人。那兩人一個蓄着山羊鬍子,臉上佈滿斑斑點點的麻子,身材相對矮小,形容略顯猥瑣,但卻有一對和外貌極不相稱的水靈靈大眼睛,時不時的閃過狡黠之色。
另一人白面無鬚,手拿摺扇,酒到杯乾,倒是個風度不凡之輩。只是一雙桃花眼色眯眯的,總往廳中一些美貌女俠們身上敏感部位瞧去,並時不時的嘖嘖有聲,似乎在心中大肆評頭論足,讓周圍之人大皺眉頭。
蕭璟心中好笑,同時對小昭的易容術佩服無比,僅僅簡簡單單的幾下化妝,愣是將兩個嬌滴滴的絕色美人變成成兩個猥瑣大叔,最關鍵的是還沒有被人發現。
數千武者齊聚一堂,共度新年,這麼熱鬧的場面千古罕見,別說小昭和趙敏,便是蕭璟都大感有趣。這兩個美嬌娃自然更是按捺不住,一臉雀躍,非要前來湊湊熱鬧。
蕭璟自然不會拒絕,這樣少見的場面讓她們一起熱鬧熱鬧也好,便帶着她倆一起過來了,反正有他在一邊看着,不可能會出什麼事情。他們原本還想喊上楊瑤琴,但姐姐喜靜,這麼多年來早就習慣了過年時的冷冷清清,根本不願意來。
由於萬安寺之事,趙敏心知各派人物對他敵意極深,若貿貿然出現在聚會中,極有可能造成麻煩。萬一有人喝了幾兩馬尿後不知好歹,非要找她報仇,豈不是掃了大家興?再說二人容貌絕色,誘惑力太大,萬一有人酒精上腦,做出什麼無禮之事,就算她們不怕,但也免不了膈應人。正好小昭精通易容術,於是二女便做一番僞裝,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羣中。
衆人雖然感覺這二人是生面孔,無人認識,但因爲是蕭璟帶進來的,因此也無人敢趕他們出去,再有幾位丐幫長老在一邊關照,倒也怡然自在。
小昭扮演的猥瑣老頭見趙敏一幅色狼的模樣,不禁大感丟人。她們二人一幅好基友的模樣,自然被視作同夥,感受着附近之人投來的鄙視目光,以及那一些脾氣火爆的女俠暗中的叱罵,小昭只感臉上火辣辣的,也幸好戴着人皮面具,否則的話只怕早就通紅一片,被人瞧出端倪了。
趙敏渾然不覺,只感有趣。她長這麼大,雖然蒙古人也學漢人過新年,但每年都是千篇一律,王府中總有見不完的拜年者。
偏偏汝陽王將她當做掌上明珠,逢人便要誇耀一陣,初時尚覺倍有面子,但時間一長,每次都是幾乎相同的奉承討好之辭,她早就聽得想吐了。
今次不一樣的新年讓她倍覺新奇,玩心一起,自然忍不住種種作怪。
看着兩女在酒桌上的種種逗趣,蕭璟心中暗樂的同時,也忍不住涌起一陣溫馨。這麼幾個人中,真正有家的也就一個趙敏,楊瑤琴勉強也算,而他和小昭自然是四海爲家。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而他們幾人之間的種種緣分牽絆也不知修了多少個五百年。如今幾人因爲他而齊聚一處,在上千裡之外的陌生之地,共同度過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特殊的新年,這讓已經二十年沒有感受過家的滋味的他,心中無比的溫暖與滿足。
蕭璟自然不缺專屬於自己的住處,但那充其量只能算是他的房子,而不是家。反倒是那個臨時落腳的普通小院,因爲院中住着等他回去的姐姐,有將他視作生命中另一半的趙敏和小昭,卻越來越像是一個小家庭了。
只是,那院中還缺一個人,如果加上她,幾個人一輩子相守相知,白頭偕老,此生夫復何求?想到這裡,他又將目光轉向另一桌,那個秀美絕倫,溫柔多情的女孩兒正有意無意的注視着她,二人目光甫一接觸,她甜甜一笑,嬌羞着低下頭去,臉上升起兩朵紅雲,似酒意似羞澀,美若朝霞,不可方物。
蕭璟會心一笑,心中快美難言,忍不住舉起酒杯浮一大白。其餘各派掌門見他心情不錯,紛紛舉杯相邀。蕭璟來者不拒,杯杯見底,不一會一罈酒便全部下肚。不過喝的雖多,但想要灌醉他,也沒那麼容易。
酒到中旬,氣氛越發熱烈,大家都是江湖草莽之輩,即便有儒雅的文士,但也不乏豪氣。剛開始衆人尚顧忌各派掌門在坐,多少有些放不開,但等幾杯酒下肚,頭腦一熱,便再也顧不上了,此時廳中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划拳,行酒令了。
各派掌門畢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要保持威儀,不可能跟他們一樣,但在氣氛的帶動下,也難免露出幾分豪態。
又過了片刻,明教張無忌帶着幾個教中高層趕到。衆人不管怎麼說,都是遠來的客人,不少人也是真心前來參加他的婚禮的。讓衆人大過年的旅居他鄉,不能與親友團聚,張無忌心中大是過意不去,因此趁此機會,特意趕來輪流敬酒賠罪。
張無忌等人還要趕回光明頂參加明教內部的宴會,因此只是匆匆敬了一圈酒,接着就又返回山上去了。
這頓飯只吃了足足兩個時辰,從午時初吃到申時初,方纔各自盡歡而去。
各派畢竟都是有組織的人,雖然這頓飯吃的很盡興,但門派內部也少不了要來上一桌,一來增加弟子的歸屬感和門派凝聚力,二來各長輩也要接受晚輩弟子的祝賀。
丐幫也一樣,蕭璟將玩的十分開心的趙敏和小昭二人送回家後,便又準備去另一處據點參加丐幫內部的宴會。這一次興許是玩累了,又或者是不喜歡和一幫乞丐吃飯,她們二人倒也沒有吵着要去。
小昭開始忙碌着準備獨屬於他們幾個人的宴席,趙敏則在一邊幫忙,其實是添亂。
蕭璟到的時候,丐幫三大長老已經等候多時了,附近幫中有點身份地位的弟子都有參加,足足上百人,將偌大一個庭院擠得滿滿的。
蕭璟也放下幫主的架子,和幫衆們開懷暢飲,十分盡興。等吃完之後,又過了一個時辰,蕭璟出來後直接去了峨眉派。
等他踏進峨眉派所在院落的時候,周芷若正在院中漫無目的的漫步,見他到來,眼中立刻泛起亮光,上前將他迎入大堂。
峨眉派內部的宴會已經進行完了,她們中女弟子居多,又有不少是出家人,因此宴會十分簡單,完全不像其他門派那樣熱鬧酣暢。
貝錦儀笑着道:“你總算來了,再不來周師妹都快要變成望夫石了。”
周芷若大羞,忙辯解道;“貝師姐盡取笑我,人家哪有?”
另一個俗家女弟子趙靈珠道:“周師妹別不承認,方纔是誰一回來便心神不定,坐立不安?還總在院子裡頻頻張望?”
周芷若氣弱道:“我,我那是喝了酒,想要在院中走幾步散散酒氣。”
另一個和周芷若年齡相仿的女弟子蘇夢清道:“你們別再打趣周師妹了,人家臉皮薄,害羞了呢!在人家心上人面前,就給她留點面子吧!”
蕭璟微笑着跟峨眉派弟子打過招呼,走到滅絕師太面前,拱手道:“師太,我想帶芷若出去聚一聚,晚點就送她回來。”
滅絕師太打量了周芷若一眼,見她喜上眉梢,千肯萬肯,心中嘆了口氣,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好多說什麼。記住,不要讓她多喝酒。”滅絕師太說罷,頓了頓,又意有所指的道:“也不要讓她被人欺負了去。”
蕭璟道:“師太放心。”說罷,告別滅絕師太,在峨眉派一衆女弟子的打趣嬉笑聲中,拉着一臉嬌羞的周芷若離開。
周芷若幾個月沒見蕭璟,心中早就思念的很,先前時機場合又不對,只能遠遠的看上幾眼。此時見蕭璟果然沒有忽視自己,專門過來接她,心中自然甜蜜,一路上笑顏如花,訴不盡的溫柔情思。
二人十指相扣,一路溫聲笑語,柔情蜜意,恨不得時間停止纔好。但幸福喜悅的時候,時間卻又總是過得飛快,不一會他們便到了蕭璟住的院落。
蕭璟走上前敲門,不一會便聽得動靜,大門打開,露出趙敏欣喜的笑臉。只是當她看到站在蕭璟身邊的周芷若時,臉上瞬間晴轉陰,冷哼一聲,掉頭離去。
蕭璟無奈一笑,領着周芷若進去。周芷若見到趙敏,臉上的笑容也變淡了些,雖然早就猜到趙敏肯定也在,但當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裡泛酸。
雖然心中十分不爽趙敏,但讓她直接轉身離去,也是不可能的。越是這等時候,越是不能退縮示弱,她若摔門而去,怕是更加遂了趙敏的意,讓趙敏做夢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