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石板小道慢慢行走,風輕送,衣袂翻飛,溫煦中又透着一絲涼意。蕭璟看着遠山上不時飛過的鳥兒,有的單獨一隻,有的成羣結隊,嘰嘰喳喳中透着自由與歡快的氣息,完全聽不出一絲煩惱。蕭璟自失一笑,心情莫名受到鼓舞,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此時契機未到,先順其自然吧!
這時候,剛剛負氣而走的趙敏又走了回來,臉色平靜,已經看不出怒色。她走到蕭璟身側,右手一伸,淡淡道:“拿出來我看看!”
蕭璟一怔,疑惑道:“什麼?”
趙敏平靜道:“當年你走的時候,我送你的東西。你不是說你經常想我嗎?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是真心的,有沒有再次拿我的東西去討好別人。”
蕭璟柔聲道:“怎麼會呢?我一直隨身帶着呢!你信你摸,在這裡。”蕭璟一邊說,一邊拉着趙敏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趙敏眼神稍稍柔和,也不多說,直接將手探到蕭璟胸前衣服中,一陣摸索,最後掏出一團白色手絹。她打開一看,見裡面放着兩件東西,一枚美麗精巧的珠花,一卷潔白的絲帛。
趙敏摸着那手絹,鼻端隱隱嗅到陣陣幽香,眼神閃了閃,道:“算你有點良心,知道貼身攜帶着,還特意用這麼美麗的手絹包裹,勉強算你過關了。不過這卷絲帛……”
蕭璟忙道:“這絲帛上記載着一部武功秘籍,關係重大,所以暫時先放在最保險的地方。”
趙敏細細一看,見那絲帛上果然書寫着滿滿的蠅頭小楷,不過字跡娟秀妍麗,似乎不是出自蕭璟之手。她眼中悄悄閃過一絲寒芒,面上卻是春風解凍,笑顏如花,又將珠花用那張手絹仔仔細細的包好,不過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那捲絲帛,只是將那絲帛和包好的珠花一起再放回原來位置。
蕭璟悄悄出了口氣,輕輕將趙敏攬在懷裡,下巴貼着她的髮絲,鼻端嗅着陣陣處子幽香,溫柔道:“敏敏,自從當年你將它送給我之後,我就一直貼身收藏着,將它放在心口,一來可以時時用心感受到你的溫度,二來這個地方極爲安全,別人如果傷害到它,同時也傷害到了我的心口,它承受到的傷害有多大,我的心就有多痛!”
趙敏靠在蕭璟懷中,閉上眼睛,聞着清新淡雅的男子氣息,聽着溫醇清潤的嗓音說着天底下最好聽的情話,感覺心中喝了蜜一般,從裡甜到外。一時間,所有的惱怒、不快、不甘、猜疑全都遠去,只想享受這一刻的寂靜歡喜。
就在二人你儂我儂,蜜裡調油的時候,神箭八雄中的週五輸、吳六破、鄭七滅、王八衰卻是不合時宜的走上來。四人行進速度極慢,磨磨蹭蹭的捱過來,個個目不斜視,不敢多看二人一眼。
蕭璟皺了皺眉,神箭八雄是忠心護衛,極有眼色,一般很少前來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此時過來,只怕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見趙敏似乎仍然沉浸在內心世界中,沒注意四人的到來,蕭璟不得不輕輕拍了拍她的柳腰。
趙敏睜開眼,疑惑的看着蕭璟。蕭璟朝四人努努嘴,趙敏目光轉過去,隨即一驚,趕緊脫開蕭璟的懷抱,整理下儀容,臉色瞬間恢復到雍容端莊的郡主本色,除了澄澈如水的眸子深處隱隱有媚意流轉之外,再無一絲小女兒家墜入愛河的嬌羞模樣。
蕭璟看得咋舌不已,暗暗豎起大拇指,心想不愧是機變百出的女中豪傑,單這變臉的本事便足夠普通人學上一輩子了。
趙敏在面對神箭八雄時,再次恢復了威嚴的姿態,問道:“週五輸,發生了什麼事?”
週五輸四人忙過來,彎腰道:“回主人、公子的話,適才屬下等人在幾十裡外發現了一羣人,看裝扮似乎是魔教的人,而且身份不低,應該是魔教高層。”
趙敏驚異道:“魔教高層?他們前不久才被各大派的人聯合重創,此時不好好的休養生息,舔舐傷口,反倒結隊跑出來,他們想幹什麼?”
週五輸道:“屬下等人不敢太過靠近,不知他們有何企圖,不過大哥他們四個仍在查探,請主人稍待。”
趙敏皺起眉頭,細細思索起來。魔教之人跟朝廷向來是死敵,魔頭們的動向一向是她關注的焦點,不過此時信息太少,她也難以猜到他們的真實用意。
“難道他們是衝我來的?這不可能啊,我來此地時間不長,而且極爲隱秘,他們這段時間全力應付正魔大戰,根本無暇分心其它事,不可能這麼快便查出我的身份。”
蕭璟卻是內心有所猜測,明教這麼大的陣勢,應給還是跟原著一樣打算去接回謝遜,不過路上發現了各大派和朝廷的人交手痕跡,同時遇上峨眉派靜空等前來和滅絕師太匯合之人,才知道各大派出事了。他見趙敏還在思索前因後果,當下笑着道:“想知道他們幹什麼,不如將他們請過來一見,試探一二。”
趙敏雙眼一亮,又有些遲疑道:“明教魔頭們武功高強,將他們請來,萬一身份暴露,豈不糟糕?”又對週五輸問道:“鹿、鶴兩位師傅、苦大師、阿大他們還沒回來嗎?”
週五輸道:“按時間算的話,應該要回來了,不過屬下幾個因全力關注明教之人,倒是忽略了幾位師傅的信息。”
趙敏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們繼續暗中觀察明教動向,先等幾位師傅回來再說。”週五輸幾人領命告辭。
蕭璟道:“鹿杖客他們是去對付各大派了?”
趙敏道:“不錯,雖然我已經安排的很周全,有十香軟筋散在,各大派肯定跑不了,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要他們前去坐鎮。這次的機會千載難逢,萬萬不可錯過。”趙敏想了想又道:“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關心各大派掌門的下落麼?就不怕我一刀一個全殺了?”
蕭璟道:“你殺了他們,除了激起整個江湖的激烈反抗之外,並沒有什麼用處。反之若是帶回去關押起來,說不得還能嫁禍到明教頭上,就算不能,有人質在手,各大派餘下的人也不敢再跟朝廷作對,若能勸降各派歸順朝廷,更是大功一件,你哪裡捨得殺他們?”
趙敏輕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你也是正道的一份子,難道就這麼坐視不理?我聽說你們丐幫跟武當、峨眉兩派關係很不錯,你不準備救他們?”
蕭璟笑着道:“自然是要救的,不過不是現在,等我探明瞭確切位置,再去將他們帶出來。”
趙敏眉頭一軒,道:“好大的口氣,你說帶就帶,難道視朝廷高手和大軍如無物?”
蕭璟搖頭淡然道:“朝廷除了一個百損道人還有點看頭之外,其他的人不值一提。各派加起來足有一兩百人,若是救出所有人確實有些難度,但如果只是帶走部分人,雖然沒那麼容易,但也絕對沒那麼難。”
趙敏心中不信,搭着他的肩膀嘻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種自信!嗯,我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着,看看你的表現。”
蕭璟知道她不信,也不多做分辨,只是道:“放眼天下,我如果一定要做成某件事,即便再難,也一定能做成。只是救幾個人而已,抽個時間大都走一遭,將他們帶回來也就是了,況且說不定根本輪不到我出手。除非百損道人和那個大喇嘛一起出面阻攔。”
趙敏道:“你說的可是大寶法王火欲魂?他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大都了,聽說聖上十分尊崇他,打算封他爲大元國師呢!你如果去了大都,倒是有希望見到他。”
蕭璟若有所思道:“看來你們的皇帝並不甘心被樸不花控制,這是準備找外援來制衡他呢!不過這個外援確實選的不錯,不管是實力、勢力都足以跟樸不花抗衡了。”
趙敏笑道:“這樣也好,給那個死太監找個敵人,免得他成天盯着我父王不放,這人處處針對我家,實在討厭極了。”
蕭璟笑着道:“誰讓你家權勢太盛呢?你父王執掌天下大半兵馬,若哪天一個不高興,說不得就殺進皇宮,自己上位了,至正帝焉能不怕?他雖然治理國家的本事一塌糊塗,但能坐穩帝位幾十年,帝王心術必然是熟極而流,‘人臣太貴,必危其主’的道理豈能不明白?如此太阿倒持的情況,換了任何人一位帝王都難以容忍,所以他推出樸不花,故意制衡你爹。只不過沒想到這個出身高麗的奴才也不是好相與的,與同樣來自高麗的第二皇后興聖宮奇承娘、太子愛猷識理達臘串通起來,反倒將他架空了。如今他又故技重施,引吐蕃喇嘛入朝,這是準備上演一出三國演義呢!”
趙敏冷笑道:“就怕是與虎謀皮,引火燒身,最終害人害己,反倒牽連我汝陽王府。”
蕭璟道:“即便是明知道是這樣,至正帝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你家是鐵木真四弟鐵木哥翰赤斤的後裔,與皇帝家血緣關係早就淡薄,雖然掛着個宗室的名頭,但恐怕在皇帝眼中,你家跟一般的臣子家也沒什麼不同了,都是屬於家奴行列的。這就叫‘寧與外人,莫與家奴’。”
蕭璟鞭辟入裡的分析,讓趙敏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細細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甚至至正帝還透露出想讓她入宮爲妃的念頭,若真把她家當宗室看,豈會做出這種有悖人倫之事?一想到這裡,心情不免極爲惡劣,既爲黃金家族的沒落而傷感,也爲汝陽王府的前途感到擔憂。
蕭璟輕輕拉着他的玉手,溫熱的掌心給了趙敏極大的安全感,轉頭看着眼前的愛郎,心中一寬。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挽回,就跟他浪跡天涯吧!拋棄蒙古郡主的身份,做一對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江湖俠侶,沒有身份的阻隔,沒有民族血脈的禁錮,這樣也挺好,如此一想,心中頓時安定下來,反倒升起幾分嚮往。
蕭璟拍拍她的香肩,柔聲道:“不用擔心,一切有我!有我在,天下沒有人能傷害到你,至正帝如果不識好歹,咱們就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匹夫一怒,血濺五步,而天下縞素’。”
趙敏微微一笑,挽着蕭璟的胳膊,嬌聲道:“知道你蕭大幫主有本事,小女子後半輩子可全仰仗你了。你可得將我看緊了,說不得哪一天就被別人強行搶走了。”
蕭璟淡淡道:“從我手上搶人,這是嫌命長了!即便是至正帝這位九五至尊,我也敢保證他將會死得很難看。我這輩子殺過的人也不少,但皇帝還從來沒殺過,哪一日興起,他又正好惹到了我,就去宰了他,如此快意恩仇,纔不枉人世間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