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兄不知這元宵宴是否有什麼講究?”張越和文瀾一邊走在林蔭小道上,那老太監宣讀完皇上的旨意早走了,張越只好藉機向文瀾討教,免得到時候不知道規矩出醜。
文瀾顯然是看出了張越的顧慮道:“要說這元宵之夜的夜宴也算不得正正經經的國宴,只是皇上與臣子之間以表親厚的一種形式罷了,但也正因爲如此,每年的元宵夜宴各大臣之間爲了爭寵,那脣槍舌戰是免不了的,相比國宴更有幾分危險,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啊!”
要說張越的膽氣也是十足,卻也禁不住文瀾這一嚇,看多了八點檔的宮廷電視劇的他將那些晦暗的鬥爭無限的妖魔化,想着那些古怪刁鑽的陰謀詭計他就覺得自己的腦漿不夠用。直到看到文瀾那一抹惡作劇似的微笑,才知道自己被戲耍了一回。
文瀾見張越回神過來連忙正色道:“你千萬不要以爲我是在開玩笑”,隨即又笑道:“只不過你一個沒官沒品的閒人想來也不會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你就放心好了!”
“到時候你也會去罷?”張越心裡嘆了口氣問道,他倒是不確定別人會不會找他麻煩,但那個小公爺顯然不會放過他,想到這張越恍然記起自己來文府的主要目的,於是很不在意的接着問道:“不知這京城大戶裡,有誰家的管家是姓吳的?”
文瀾正想回答張越的第一個問題,聽到這小楞了一下道:“怎麼?是有什麼事嗎?”
張越也不解釋只是說道:“我就這麼一問。”他相信文瀾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知道有些事不必多問。
“有道是有”文瀾若有所思的看了張越一眼道:“最出名的就是巢國公府的吳大管家了,服侍了他們陳家前前後後三代人,可謂是忠心耿耿!”
果然是他!張越心想着,卻猛然想起了一件幾乎被遺忘的事,問道:“巢國公府是姓陳的,那大將軍陳曉和他們可有什麼關係?”
“他是巢國公的大兒子,不過是庶出,不能繼承爵位,不過他自己也算出息,如今地位雖說比不上國公卻也是朝廷新貴了,怎麼你和他也有舊?”文瀾隨意道。
“不是隻是聽說過,比較好奇而已!”張越這可說的是實話。
“還是說說你會參加那什麼元宵宴嗎?”張越很明顯的轉移話題,文瀾也不是糾纏不清的人,也就順着張越話走,回答道:“我是這一科的頭名狀元,理應也要參加這次宴會,倒是你一屆白衣卻參加如此盛大的聚會,當真會氣煞不少人啊!”
張越笑笑不吭氣,心裡轉折着千百般的念頭,看來事情要比想象中的複雜多了啊!
夜悄然而來,如同一個巨大的保護膜,掩蓋着玉京城的污穢,同時又宣揚着它的光華和耀眼,彷彿它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天堂,對於某些人來說這裡的確是天堂。這裡有最多的錢,最有權勢的人,最漂亮的美女,同時也有着最厲害的殺手,最傷人的武器,最珍貴的五石散,還有最多的孤兒。
作爲大周的皇宮它,玉霄宮永遠是屹立在山巔,傲視着這座宏偉的城市的日夜、黑白。如玉透析的琉璃瓦折射着日月光輝,讓整個宮殿羣都籠罩上了一層薄膜神聖不可侵犯。
這一夜的玉霄宮外特別的擁擠和喧鬧,幾乎玉京城內所有的達官貴人都擁擠到了那算不上窄小卻也稱不上寬大的山路上,長長的馬車隊將整個白玉山都掩蓋住了。遠遠看去就像被狗啃過的玉米棒子,參差不齊,醜陋不堪。張越看着排在自己前面長長的隊伍,只感覺頭暈目眩,難怪宴會召開時間居然是在子時,要早了還真不好辦,王公貴族,士大夫,豪門貴胄出行講究的就是一個排場,排場做的夠大,自己就越有面子。這對於原本就不寬敞的盤山道來說顯得就更加的狹隘了。
總算張越他們來的不算遲,算是排在隊伍的較前面,加上文瀾和張越也就擠着一輛馬車,一點不講究什麼排場,自然很順利的進入了玉霄宮的大門。
直入大門便是一個曠達的廣場,當年爲了建造這個廣場便是一個山頭都被硬生生的削平了的。放在平原地帶這個廣場不足爲奇,但這羣山之巔,那所有的氣勢那是展露無遺。廣場上的每一塊白色石板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奇珍異草、圖騰神獸,環繞着玉京皇宮呈現朝拜之象。每有霞光普照、芊雲弄巧,這些石板上的雕刻物就猶如活物一般,活隨風搖擺,或邀天長號、或纖毫畢露、或呲牙裂嘴。真真是皇家氣象,仙人處所。
夕陽落山後的餘輝合着初露崢嶸的星輝,銀色與橙紅交雜在一起在白色的地板上映襯出一種尊貴的紫紅色,有如西天的祥雲。
越過廣場,進得內殿,卻又是一副做派,在這羣山之巔,竟然修建起了如江南般的小橋流水,茂林修竹,奇花異草競相開放,仙鶴白象,競相爭鳴。也就是在這小巧流水之間,山花醉柳之下,一張張的八仙桌擺放整齊,上面放滿了各地進貢而來的奇異果品,一羣羣的宮娥衣着偏偏,吹xiao、彈琴、輕揮琵琶、箏鼓鳴和、衣帶飄飄宛若天宮仙娥。
先不說張越的神情如何,即使是文瀾不止一次進的此間也是神情恍惚,一副偏偏欲仙,宛如乘風而去的神色,步履輕盈,如腳踏棉花毫不着力。
這就是皇權!可以將所有的不可能化爲可能。
張越和文瀾在一排座椅的末端找了個地方坐下,以張越的身份來說座這裡正好,至於文瀾雖然身份地位不算低,卻在各個大臣、王公面前只能算是小輩,太靠前的地方也不可能有他的份,索性就陪張越坐在了末端。
雖說是末端卻勝在眼界開闊,可以將這奇妙的皇家園林看的更加的深遠一些,倒也是個觀賞風月的好地方,只是宴會還沒開始,夜也漸漸低沉啦下來,就像一個碩大的鍋蓋,蓋在了這羣山之巔,周圍的景物業開始變得模糊,原本驚奇巧妙的嶙峋怪石,自成風姿的盤根老樹也如同妖魔鬼怪般的張牙舞爪。
看着這,張越不自然的打了個寒顫,與文瀾說道:“看着情形宴會就要開始了,怎麼還不見當今天子?”
文瀾收回大量全場風氣的目光,溫潤如水道:“聖上只有在開場時纔會到場,現在離子時還有三刻,應該快了!”
“你看那!那就是當今聖上的二皇子,宇文昌,性好文,經常與各大文豪大家來往,也頗有幾分才學,倒也不是浪得虛名。”張越順着文瀾的眼神看過去,就見一個朗目劍眉,身材卻偏向瘦弱的年輕人,正周旋於各個文史大臣之間,談笑風聲,顯得好不瀟灑。
文瀾由努了努嘴,朝二皇子的右後方打了個眼色道:“那個身穿黃金鎖子甲,腰插闊劍的虎頭青年正是當今皇上的三皇子宇文鋒,領兵帶將,縱橫沙場,端是一員虎將,與軍方頗爲交好,至於其他的一些小皇子都還沒成年,也看不出什麼出彩之處。”
張越奇道:“你說來說去怎麼不見大皇子?”
文瀾面色頗爲古怪道:“要說那位大皇子,與你卻有相似之處。”
“喔?如何說起?”
文瀾解釋道:“這位大皇子天生對皇位、政治就沒興趣,偏偏喜好那些江湖上的玩意,當今聖上也是開明,還真讓他拜進了一個隱世的武林大派,修習武功,如今已經十年了。”
張越自然的問道:“不知那位大皇子叫什麼?”
“這就是我要說的,這位大皇子名叫宇文神!”“宇文神!”張越不知爲何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就好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的感覺。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文瀾看張越的臉色不對,問道。
張越勉強的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最近受了些內傷,剛纔發作了!不礙事的。”
文瀾剛想說什麼卻見那位二皇子正朝自己走來,忙的迎上去。
“文兄!多日不見到是顯得更加的風liu瀟灑了啊!”二皇子一來就很熟練的和文瀾交談起來,顯然和文瀾甚是熟悉。
“二皇子見笑了,在下哪比得上二皇子,聽說二殿下最近做了一篇《秋賦》,在下也曾有幸一觀確實是少有的佳作!”文瀾不輕不重的拍了個馬匹過去,顯然深蘊爲官之道,到底是家學淵源啊!
二皇子似乎頗不好意思道了幾聲“見笑”。但看那神情卻甚是得意,顯然被文瀾梢到了癢處。看着他那喜怒皆形於色的樣子,張越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憑藉着高超的伸手還有敏銳,張越總覺得這個二皇子早就在觀察他,卻不知何故故作姿態,與文瀾交談,彷彿忽視了他一般,在旁人看來他的目標就是文瀾。
最終他還是沒有真正的理會張越,而是帶着一種很奇特的表情離開的。就好像患得患失。
“他是衝你來的!”這是文瀾在二皇子走後說的,顯然他作爲當事人,二皇子做的隱秘卻也被他發現,張越不得不讚嘆一句,這位文公子端是天生的耳聰目明,心竅玲瓏。
“大周宗武帝到,諸位迴避”隨着一聲尖銳的嗓音,這位大周朝的天子,終於徐徐而來,隨行的還有皇后姜氏,以及洪貴妃,她們二人皆是出自公卿大族,且深的天子寵愛,自然出此盛宴。緊隨在皇帝后面的就是一排宮女和太監,站在後面領頭的可不正是到文府宣旨的呂老太監。
大周天子宇文黎站在最前端的龍椅之前,高擡雙手道;“朕十五歲登基,至今已三十餘年,其中誅叛逆、滅殷賊、北拒蠻夷、南殺倭寇可謂戰功累累,這裡當然免不了列爲臣工的鼎力支持!”說道這下面一片山呼萬歲之聲,歌功頌德之語不絕如縷。
皇帝壓了壓雙手,等全場靜下來之後接着道:“時此佳節,朕大宴羣臣,以期我大周江山如蒼天日月永照朗朗乾坤。來讓我們一起舉杯!”
全場人一起端起桌上的酒杯,隨着皇帝一飲而盡後都一口將酒灌進喉嚨裡,彷彿那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他們的忠誠還有他們的前途命運。
“好!列位臣工座!”皇帝一聲令下,所有大小官員就着自己已經找好的地方坐了下去。
歌舞上來了,好酒好菜端上來了,一時間觥籌交錯,衆位都分爲幾個小羣體,低聲淺談,氣氛是說不出的融洽和諧。
張越和文瀾也很享受這樣混吃混喝的日子,特別是張越自從離開了神府後就每吃過一頓好的,這個時候還不挑好的大塊朵更待何時?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將這樣的氣氛破壞殆盡。
“你一個賤民是怎麼進來的?”
“難道是偷偷混進來的?來人啊!這裡有刺客!意圖不軌!”
張越一擡頭就看見了一個讓他深感厭煩的身影。如這裡不是皇宮大內張越覺得自己絕對會拔劍一劍瞭解了他。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張越繼續對付起桌上那塊碩大的熊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