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寶梳所料,龐亭玉一路渾身怒氣地衝到她跟前時,二話不說,舉起棍子就朝她打了過來!衆人一陣驚呼聲後,那棍穩穩地被寶梳抓在左手裡。寶梳對她輕蔑一笑道:“三小姐好大份禮兒啊!我纔剛剛進府門你就送這麼大的禮兒,我是不是得回你一份呢?”
不等回話,寶梳擡腳朝龐亭玉小腹上一踹,正好把她踹下了旁邊的小池塘!衆丫頭又是一陣驚叫後,連忙跳下去撈那落水狗一般的龐亭玉。其中一位年長的婦人急得跳腳道:“趕緊救了小姐起來!趕緊呀!小姐身子弱,受不住寒的!你們幾個,都下去扶小姐一把啊!杵着有什麼用!”
五六個丫頭一窩蜂地下去把龐亭玉從小池塘裡撈了起來。她估計是氣飽了也被嚇呆了,上岸時,連站都站不穩了,丫頭們忙把她先扶到旁邊石墩上坐着。
涼亭裡的阮謙三人早已是目瞪口呆,齊齊地把寶梳盯着,簡直不敢相信寶梳能張狂到這地步!跑人家府裡來踹人家的千金小姐,就算你是管家娘,也沒這麼囂張的吧!龍氏那臉色要多白有多白,小心肝要多擔心有多擔心,立馬跳躍式地聯想起,萬一寶梳這麼一踹,龐夫人不高興了,自家閨女那婚事是不是就成不了啊?自家閨女嫁不了龐府的表侄兒,回去怎麼跟村裡人說?那值幾千兩的大宅子不就打水漂了嗎?這寶梳啊!
龍氏急忙跑到寶梳跟前問道:“你踹她幹什麼呀?踹出點毛病你賠啊!”
“不踹等着她打?”寶梳抄手冷冷地看着坐在石墩上歇氣兒的龐亭玉道,“她又沒長多國色天香,犯得着挨她這一棍子嗎?”
“來人!”回了點底氣兒的龐亭玉忽然推開身邊的丫頭,瞪着寶梳大喊了一聲。
旁邊那中年婦人忙替她擦着臉上的水珠,勸道:“好小姐,您別鬧了行不行?都溼成這樣了,仔細傷風啊!走吧,奴婢先扶您回去換身衣裳再說……”
“來人!”龐亭玉不聽那婦人的勸說,雙拳緊握地閉眼又嚷了一聲。
“小姐啊!小姐您到底要幹什麼啊?別嚷那麼大聲兒,會傷着喉嚨的!”中年婦人又勸道。
“給我把她——”龐亭玉指着寶梳,雙眼妒恨道,“給我把她扔到池塘裡去!快去!全都去!”
“小姐您別動氣兒了,您身子本來就弱,這事兒老爺夫人會給您做主的……”
“走開!”龐亭玉一掌掀開了那婦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到寶梳跟前,渾身打着顫慄地指着她說道,“你敢踹我?你知道這兒是哪兒嗎?我龐亭玉要你有命進沒命出去!”
“隨你。”寶梳帶着挑釁的口吻回了兩個字。
“行!”龐亭玉臉色發青,嘴脣顫抖地點着頭道,“你本事兒就不別走,我立馬……立馬就叫護院來把你扔下井去!”
“怎麼回事?”聞訊趕來的龐夫人和初心見龐亭玉這副溼漉漉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龐亭玉見龐夫人來了,立馬撲過去哭嚷道:“娘,您得給亭玉做主呀!那賤女人居然敢把我踹下池塘去!我這三小姐還算哪門子三小姐啊?一個下人媳婦就能這麼囂張,我還做什麼三小姐啊?嗚嗚嗚……”
“什麼?”龐夫人吃驚地看了寶梳一眼,攏着龐亭玉問道,“是麴塵的媳婦把你踹下去的?”
“就是她!就是她!”龐亭玉轉身指着寶梳跺腳道,“剛剛大家都瞧見的,就是她把我踹下池塘的!她算什麼東西?居然跑我們府裡來打人了!娘,您得給我把她也扔下去不可!”
“好了好了!”龐夫人忙勸她道,“娘知道替你做主的,你快回去換身衣裳吧!這兒有娘呢!快,瑛姑,扶着小姐回去換衣裳!”
剛纔那個勸說的中年婦人立馬和兩個丫頭扶着龐亭玉回院子去了。等那嚷嚷的人走了,龐夫人這才面帶不悅地看了寶梳一眼問道:“我記得你是姓靳的吧?叫什麼來着?”
“叫靳寶梳。”初心在旁插了一句。
“哦,是了,靳寶梳,”龐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姿態略顯高傲地問道,“難道這趟回去麴塵還是沒有教過你規矩嗎?既然知道要回來,你身爲龐府管家的媳婦,是不是該學點必要的禮貌和規矩?”
這位夫人的態度遠比上一回寶梳見到時要傲慢許多。上回在那廳裡,這位夫人可一直都是慈眉善目,面帶笑容的,一副溫婉高雅的姿態。寶梳不知道這位夫人前後變化爲何這麼大,也不想知道,口氣淡淡地回了一句:“看來龐府最大的規矩就是主子打罵,任何人都得受着是吧?”
“我知道你嘴巴很利索,上回已經見識過了,可我沒想到你居然粗俗無禮到這個地步?亭玉是我們龐府的小姐,老爺手心的寶,你居然敢在龐府對她下手?”
“你鬧清楚了,龐夫人,”寶梳不帶一絲懼色地回話道,“是她先發瘋動手的,難道你想讓我站在這兒給她打?憑什麼?就憑她爹孃給了她個好出身嗎?可惜了,我這人從來不認那些所謂的出身,只認是非對錯!”
“哼!”龐夫人冷哼了一聲,臉色緊了緊道,“你不認出身?那是你不服吧?不服氣你爹孃沒給你一個好出身!我告訴你,這兒是龐府,要收拾你本夫人還是可以的!來人!”
一聽喊來人了,阮謙有些忍不住了,忙上前朝龐夫人拱拱手道:“這位夫人,請先息怒!我侄兒媳婦並非有意衝撞貴府的千金,實在是令千金拿着棍子先動手的……”
“你又是誰?”龐夫人斜眼瞟了瞟阮謙道。
“他是我二叔,夫人,”初心在旁解釋道,“今兒是跟我爹孃一塊兒來見您的!”
“既然是長輩,那就更該懂規矩了,”龐夫人一臉傲慢地瞟着阮謙道,“本夫人在這兒教訓下人媳婦,你來插什麼嘴呢?初心,叫你二叔和你爹孃先在涼亭裡候着,等本夫人發落了這個不知規矩的再說!”
“可是夫人,”阮謙忙道,“你打算怎麼發落寶梳啊?是不是得先去把麴塵叫過來再說,畢竟寶梳是他媳婦……”
“就算靳寶梳是我們龐府管家的媳婦,在外頭裡頭多多少少都有些臉面,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下人媳婦,”龐夫人冷諷道,“在下人和外人跟前能叫她留幾分薄面,可當着我們這些主子的面兒,就容不得她半分放肆!既然她跟着麴塵回龐府了,今兒,本夫人就教教她規矩,省得往後張狂得失了本分!來人,押了她去安戒堂!”
“安戒堂?”阮謙愣了一下,忙問道,“那是個什麼地方?”
初心道:“是府裡專門用來懲戒下人的。”
“那怎麼行啊……”
“二叔,您不用慌,我跟她去就是了,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龐府裡有多少陰毒下作的手段!不必押了,仔細你們的小胳膊小腿兒,”寶梳輕輕地推開了身邊的兩個丫頭道,“要是折了,我可不敢保證還能復原!”
那兩個丫頭剛剛見識過她踹龐亭玉的力道,聽她這麼一說,立刻縮了手,退後了兩步。龐夫人氣哼哼地瞪了她一眼,揮袖道:“帶過去!”
寶梳胸一挺,昂首闊步地跟着那兩丫頭去了。阮謙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初心攔了下來。龐夫人看了一眼初心道:“先把你爹孃送回謝花閣吧!你和元慶的事兒下午再說!”
“知道了,夫人!”
隨後,龐夫人先回去看龐亭玉了。
阮謙有些着急了,忙問初心道:“知不知道曲塵在哪兒啊?快去跟他說一聲兒啊!”初心倒一點都不慌,口氣淡淡地說道:“二叔,您先別急,夫人自有分寸的,不會真的把她傷了,只是想殺殺她那威風。”
“可也得跟麴塵說一聲兒不是?萬一罰出個好歹來,那可怎麼辦啊?”
“二叔,”初心一臉正色道,“龐府有龐府的規矩,靳寶梳向來行事囂張,這回夫人給她些教訓也是應該的。您想想,大堂哥每日打理着龐府這麼多事兒,她還要依着自己的性子給大堂哥添亂。大堂哥心疼她,狠不下那個心來管,就讓夫人管教管教也不爲過啊!”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阮謙搖頭道,“我看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規矩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剛纔明明是那個什麼三小姐二話不說就打寶梳,寶梳難不成站着給她打啊?算了算了,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你帶我去找麴塵!趕緊的!”
“大堂哥這會兒估計還在老爺那兒,他們說的都是正事兒,不讓人打擾的,我帶了您去也是見不找的,先回謝花閣去吧!我跟大少夫人請了假,可以陪你們出去轉悠轉悠,爹,娘,走吧!”
龍氏忙拉了拉初心的袖子問道:“初心啊,你那婚事不會有什麼麻煩吧?我瞧着那夫人好一臉生氣的模樣,看寶梳把她氣得……哎,說下午再談,不會不談了吧?”
“娘,您放心,”初心笑道,“既然大老遠地把你們給請來了,怎麼會不談呢?走吧,一會兒我陪你們去街上逛逛,您不是說一直沒來過城裡嗎?好好逛逛,想買什麼東西緊着買就是了。”
“好好好!走,先回謝花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