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死的前一晚,我聽見二哥在跟大哥吵,說他做得實在太缺德了,怎麼能對本村兄弟這麼下手呢?後來娘去勸和了,第二天一早娘說要回她孃家去見個親戚,讓二哥送她去,可這一去二哥就沒活着回來了。我記得給二哥殮葬的時候,我瞧見二哥背上有血跡,就跟娘說是不是該找那土郎中來瞧瞧,不太對勁兒啊!娘說不用了,二哥就是吃山紅中毒死的。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可也沒敢多問,我知道就這麼多了,旁的也不清楚啊!”
“就這麼多?”麴塵質問道,“我記得你們陶家從前也是窮得叮噹響,後來怎麼就有錢置茶園子了?陶三叔,你別跟我說,你們兄弟兩個多能幹,你們是什麼樣的貨色我阮麴塵還是看得出來的,老實說吧,是不是有人給你們錢?”
陶遠定連連拱手求饒道:“麴塵啊,有沒有人給我大哥和娘錢我真的不知道哇!我娘有事兒都找我大哥,從來不會跟我說什麼悄悄話的,真的!我只知道,二哥死了沒多久,我娶媳婦的時候娘給我兩個大錠子,叫我留着當家底兒。我當時也奇怪娘怎麼這麼有錢了,可我娘那脾氣你是知道的,我沒敢問啊!”
“有多大個錠子?金的銀的?”
“銀的銀的,都在這兒呢!”陶遠定忙從包袱裡取出了那兩個壓箱底兒的銀錠子,抖抖索索地遞給了麴塵。麴塵拿在手裡輕輕地掂量了兩下道:“足銀,每個二十兩。”說完他又翻起了銀錠子底部瞧了瞧,微微顰眉念道:“賀參堂?”
“賀參堂?”侯安插話道,“莫不是老窩在京中的那個賀參堂?”
麴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賀參堂也有自己的銀樓,這兩錠銀子應該出自他們的銀樓。可是奇怪了,賀參堂並沒有任何錢莊銀樓在川內,陶婆婆一個足不出戶的老婦人怎麼會有賀參堂出的銀子?”
“麴塵,”陶遠定忙拱手求道,“我知道的都說了,旁的你打死我我也編不出來啊!我是對不起我二哥,當時發現他死得蹊蹺的時候沒出來說話,還拿了我孃的銀子,是我不對!可你也清楚我家裡是個什麼情況,哪兒有我說話的份兒啊!”
麴塵拋了拋那銀子道:“其實你是不是擔心,要是你鬧起來,你指不定會跟你二哥似的被滅口呢?”陶遠定立刻連連點頭道:“你說到我心坎上去了!二哥死得不明不白,我一直都覺着跟大哥和娘有干係,我也怕啊!我怕我追究起來自己都會沒命呢!”
“所以你寧願什麼都不說,拿着你娘給的銀子安安心心地過日子,是不是?”
“是是是,我是這麼想的。可我有什麼法子呢?我也不清楚大哥跟二哥當初到底爲什麼吵,也不相信大哥跟娘真的會殺了二哥,到底是親兄弟親母子啊!麴塵,你就放了我們一家三口吧!求求你了!”
“這樣,侯安會帶你們去個地方,你們好好待在那兒,等這件事解決了我自然會放了你們。我再問你一句,陶二叔死之前你家裡有沒有來過外鄉人?”
陶遠定想了想道:“外鄉人?好像沒什麼外鄉人啊!哦……只有我大哥的一個拜把子兄弟來過,說是在外面做工認識的。來我家吃了一頓飯就走了,也沒別的。”
“能記得他長什麼樣兒嗎?”麴塵緊接着問了一句。
“太久了!我又沒怎麼仔細看他,就覺得他是個大個子,長得挺結實的。要問長相,我還真記不住了!”
“侯安,”麴塵轉頭吩咐道,“帶到千佛寺去,交給龐大人看着。”
“知道了,大管家!”
陶遠定一家三口隨後被侯安帶去了千佛寺。麴塵看着那兩錠銀子,站在埡口沉思了良久,然後悄悄地去了青竹齋。陶遠德就被關在了青竹齋那間柴房裡。
進了柴房後,陶遠德正使勁地掙着繩索。麴塵把銀錠子往他跟前一扔道:“瞧瞧吧,你三弟交出來的!”陶遠德一看到那銀閃閃的錠子,彷彿立刻認了出來,觸電般地往後坐了一屁股,顯得很恐慌。
“認出來吧?這是當初陶婆婆給他的。賀參堂?你知道賀參是什麼人嗎?”
陶遠德被塞了嘴巴,一臉茫然加驚慌地看着麴塵。麴塵冷漠地笑了笑道:“賀參是個江湖人物,後來靠坑蒙拐騙發了家,家業大部分在北方,我就想問問,你們怎麼會有賀參堂出的銀子?誰給你的?”
陶遠德像見了瘟神似的避開了那兩錠銀子,使勁地搖着頭,一臉死不承認的表情。麴塵走上前去,扯起他往那塊白布前一推道:“去瞧一眼吧!你自己的親弟弟!”
嘩啦一聲,白布被麴塵掀開了,一具白骨赫然出現在陶遠德眼前,他驚得滿屋子跳了起來,跟發瘋似的不停地跳着,嘴裡發出了驚恐嗚嗚聲。麴塵扣住了他的下巴,扯開了他嘴裡塞的布,面露兇色道:“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說你的遺言,然後就下地府去跟陶二叔慢慢聊你們之間的帳!”
“你到底想幹什麼?”陶遠德像受了很大刺激似的蹲在柴堆邊上,全身瑟瑟發抖道。
麴塵走過去,蹲下他跟前冷色道:“我想知道你所知道,包括那場爆炸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陶遠德聽到爆炸兩個字,神情更慌亂了,使勁甩着腦袋,嘴裡就嘟囔着這四個字。
“不說?很簡單,陶二叔是怎麼死的我就讓你怎麼死,你應該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吧?”麴塵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小塊摺疊的藍布,解開藍布取出了一根粗糙的縫線針,在陶遠德眼前晃了晃道,“陶二叔真正的死因是有人在他的脊椎上打下了一根這樣的針,而不是中毒,我相信殺他的人不是你,而是另外的人,因爲能如此巧妙地把針打入人體內,不是你能辦到的。若是你繼續不說話,那我就只能用這根針送你上西天了!”
“不要!不要!麴塵!求你了!”陶遠德拼命地往後縮,可雙手被綁着,怎麼也逃不掉了。麴塵抓着他的胸襟,一把拖回來故作兇相道:“怕什麼?到了黃泉底下,有陶二叔陪着你,沒準陶三叔還有陶婆婆都得下來陪你!到時候你們一家團圓,是不是還得謝謝我?”
“麴塵!麴塵!求求你了,我還不想死!”陶遠德跪在地上,滿面驚恐地哀求道,“我二弟不是我殺的,你爹他們也不是我殺的,我真的沒幹過殺人的事!就是昨晚我也只是想裝鬼嚇嚇靳寶梳,我沒想過殺人啊!麴塵求求你了,我真的還不想死啊!你爹他們真的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麴塵緊緊地拽着他的衣裳,厲聲逼問道
“是……是……是一個叫白小丁的人!”
“白小丁?他是什麼人?”
正問着,遠志領着一個年輕男人來了。一進門,這年輕男人便指着陶遠德氣勢洶洶地問道:“這老王八招沒有?”麴塵鬆開了陶遠德,起身道:“總算趕回來了?”年輕男子道:“收到你的信我就趕緊回來了,怎麼樣?老王八說了沒?”麴塵收起了針道:“打算說了,讓他歇口氣兒,慢慢想清楚了,省得有遺漏的地方。”年輕男子鄙夷地瞪着陶遠德道:“你他孃的最好給我想清楚點!敢有半句假話,你夏夜爺爺揍死你!”
半柱香後,麴塵,遠志還有剛剛趕回來的夏夜一邊喝茶一邊坐在柴房裡等着聽陶遠德招供。遠志顯得特別氣憤,因爲他所有的懷疑都成真的了。他不像旁邊那兩位喝茶喝得那麼悠閒,跑到陶遠德跟前蹲下道:“大哥,你到底是不是二哥的親大哥?二哥死得不明不白,你也能瞞這麼久?親兄弟能這樣嗎?要不是爹臨死之前跟我提起,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陶遠德一臉愧色低下頭道:“我知道瞞不住的……”
“瞞不住就說啊!你說那個白小丁是什麼人?你是不是被他給利用了?”
“遠志你相信我,”陶遠德忙擡起頭來道,“大哥我真的是被那混賬王八給利用了!要早知道他是想殺人,我不會幫他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他孃的還磨嘰什麼呢?給我說!”夏夜喝道。
陶遠志吞了一口口水道:“我說,我說,那白小丁也是在藥圃裡幹活的夥計,不是本地人,是別人介紹到東家藥圃來的。他那人很會說道,又愛開玩笑,爲人也仗義,我就跟他拜了個把子。有一日,他拉了我到藥圃後面的水塘邊喝酒,偷偷跟我說,我們陶家要出大事兒了……不,是霧重村要出大事兒了!”
“出什麼狗屁大事兒啊?”夏夜惡狠狠地指着他問道,“天要垮了是不是?說清楚了!”
“他說……他說遠備,麴塵的爹,初真的爹,夏夜的爹還有東家都是反賊!”
“啊?”三個人同時愣了一下,夏夜上前就踹他一腳,遠志忙攔下道:“不着急,聽他說完啊!”陶遠德又道:“那白小丁是這麼說的,說遠備他們都是明教殘餘,朝廷有旨,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