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塵說得輕描淡寫,可寶梳聽得一陣毛骨悚然。她扯起被褥把自己裹上點頭道:“是挺奇怪的,巧合得特別奇怪啊!爲什麼就只有陶大叔沒死呢?”
“這話就只能問陶遠德本人了。睡吧,明日不用急着出攤,幫我演場好戲再說。”
“演戲?演什麼戲?”
“明早起來再告訴你。”
“等等!”寶梳雙手把剛剛倒下去的麴塵扯了起來,然後伸出白淨的右手掌道,“出場費先給了!”
“出場費?”
“這都不懂?要我幫你演戲,好歹得給點潤口費吧?”
麴塵笑了笑,輕輕地拍了她手掌一下,指了指隔壁敞廳道:“在娘香油錢里扣,要多少扣多少,行了吧?”
“什麼意思啊?爲什麼要在孃的香油錢里扣?”
“你是幫她男人,對吧?我想爲了找出爹的真正死因,娘她老人家不會吝嗇那麼點點香油錢的。好了,睡吧!”
“阮麴塵!”寶梳氣呼呼地再次把他扯了起來道,“孃的男人不是你親爹嗎?”
“你的親男人不就是我嗎?說來說去都是一家人,你還好意思說出場費?是不是覺得自己挺不對的?好好反省反省吧,媳婦兒,做人不能這麼不厚到的,睡覺!”麴塵笑着*地拍了拍寶梳的臉,然後扯過被子倒頭又睡下了。寶梳氣得啪啪啪啪連拍了他身上的被褥幾下,可人家完全沒反應,只好使勁扯過被子,在身上裹了兩圈,然後滾到牆角那邊睡去了。誰知道她用力過猛,砰地一聲撞在了牆上,跟親愛的牆牆來了個半夜之吻……
“哈哈哈……”
“你再笑!”
“我叫你反省而已,你不用來真的吧?”
“不許再笑啦!不許再笑啦!再笑我把你牙齒全拔了!”
“我真沒想到你這麼聽我的話,哈哈!”
“阮麴塵!阮狐狸!死狐狸!不許再笑啦!聽見沒?聽見沒?聽見沒?”
“小點聲,四嬸和東玉還在那邊呢!睡了,明早還有事情做……”
“把被子還給我,你這隻千年老狐狸臭狐狸!不許蓋我的被子!不許睡我的枕頭!不許抱我香香的抱枕!不許抱我!不許……”
剩下的不許忽然就淹沒在了黑暗中,某女又自己送肉上門了……諸位看官你們說,這是不是叫不作不死呢?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時,村裡忽然起了一陣大動靜。剛起*正在做早飯的村民們都好奇地從自家院子走了出來,只見寶梳領着侯氏海櫻洪姑姑童氏等人氣勢洶洶地往陶家老大走去。有人見了,攔下洪姑姑問怎麼回事。洪姑姑一臉氣憤地說道:“我們社裡辛辛苦苦了半個月掙下的錢給人偷了!”
“啊!誰這麼黑心肝啊?”
“還有誰?不就是陶遠德那混蛋嗎?平日裡瞧着老實巴交的,結果就是賊!哼!上門找他去!”
一聽說村裡出大案了,偷的還是寶梳家的錢匣子,好些人都趕着去陶遠德家門口看熱鬧。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後,寶梳站在門口叉腰喊道:“陶遠德,開門!再不開門,我叫人撞了!”
“誰呀!這麼一大早的吵個屁啊!”陶遠德的大兒子陶應方不耐煩地開門衝了出來罵道。
寶梳指着他冷冷道:“我吵的就是你這個屁!陶遠德呢?躲着不敢出來了嗎?”
“你個小潑婦找我爹幹什麼?要找男人別處找去!”
寶梳從海櫻手裡接過一隻鞋子,往陶應方臉上一扔道:“這是昨晚偷我錢匣子的毛賊留下的,你認認,可是你爹陶遠德的!”
“偷錢匣子?”陶應方一愣,顧不得揉揉臉上的疼,忙從地上撿起鞋子,翻起內裡面兒一看,果然有遠德兩個字。鄉下人的衣裳鞋襪都是自家做的,怕給人弄混了偷拿了去,一般都留了記號的。陶應方一見遠德二字,愣得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了?不敢認啊?還是不認識這倆字兒?不難啊!我們村裡住了兩位秀才,叫他們來認認,保準能認出那倆字兒來!”寶梳一把奪過那隻鞋道,“趕緊的!叫了陶遠德出來!今兒不把話說清楚,你們陶家就別想安靜!”
陶應方見勢不對,忙跑回去搬救兵。不多時,陶遠德的兩個兒子媳婦以及陶婆婆都出來了。陶婆婆面色沉青地喝道:“你們這是想做什麼?拿一隻鞋子就想冤枉我們家老大?實話告訴你們,我家老大昨兒就走親戚去了,不在家裡!”
寶梳把鞋丟給了海櫻,抄手問道:“走哪家親戚去了?走得這麼急啊?”
陶婆婆正色道:“我家老大走哪戶親戚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趕緊走,別在這兒鬧了,我家老大不在家,昨晚怎麼可能去偷你的錢匣子,走!全都給我滾!”
“好!”寶梳蔑笑了笑道,“既然陶婆婆您這麼不通情達理,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直接報官就是了!實話告訴您,我那巧繡社這小半個月好歹也掙了差不多近八百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鬧到公堂上怕也是個重罪!律法裡頭有項包庇罪,你們若想替陶遠德攬着,只管攬,看縣大老爺治不治你的罪!”
陶應方一聽這話,急了,忙道:“我爹真不在家!要不你進去搜搜就知道了!我爹昨兒就去給我二叔家請道士去了。你們都知道,自打我二叔給擡回來了之後就邪乎得很,所以我爹打算去找我們家一個做道士的親戚來驅驅邪,真的真的!”
“那這鞋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到我家藏錢的狗窩旁邊去?就掉了一隻,像是抱着錢匣子跑的時候不小心給甩掉的。你們說他不在就不在,沒準他和我那匣子就在你們陶家呢!要麼讓我們進去搜,要麼就報官!”寶梳說道。
“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陶婆婆擋在寶梳跟前喝道,“我家是你這種小yin婦想進去就進去的嗎?你前腳進去,後腳我家祖先就會來指着我的鼻子罵了!要報官只管去報!橫豎我家老大不會偷你的錢匣子,我家裡更沒藏着人!”
“不讓搜是不是?行,我這就叫人去報官!今兒我也不幹別的事兒了,就守在你家前院後院,誰敢邁出這兒一步都有攜帶私逃的嫌疑!橫豎你們一日不交出陶遠德,我就一日不走!我那八百兩不要回來,難以跟我的社員交待清楚,你們說是不是?”
“沒錯!”童氏高聲吆喝道,“不把陶遠德交出來,我們今兒就守在這兒了!我們辛苦了半個月,全叫你們家給吞了,什麼人吶!大家都聽着,叫兩個人回去擡凳子來,今兒吃喝拉撒全在他們家了!”
“你們……”陶婆婆指着這一干人,氣得渾身都打顫了。陶應方見狀,忙扶着她說道:“要不我去把爹找出來……”
“閉嘴!全都給我回去!”陶婆婆喝了一聲後,甩開陶應方的手,吃力地走回了堂屋。陶家其餘人都關門進去了。
寶梳取下三塊碎銀子交給洪姑姑道:“姑姑,這兒有六兩銀子,勞煩您備下兩頓飯和零嘴果子,一會兒給我們送過來,橫豎今兒我們在這兒耗定了!”
洪姑姑接了銀子道:“行,我這就回去備下,你們可得守好了,不能叫這家跑掉一個了!”
圍觀的村民都唏噓不已,紛紛猜測陶遠德爲什麼要去寶梳家偷東西。按理說,村裡最先發家的是夏家,接着便是陶家,就算阮家也是後來麴塵進了城後才漸漸殷實起來的。大家都納悶了,陶遠德是哪根筋兒不對呢!
就在陶遠德家門口圍個水泄不通時,老三陶遠定遠遠地望了一眼,看着情形很不對,立刻轉身跑回了家裡對邱三月道:“三月,收拾東西,回你孃家去!”
邱三月聽見動靜正想出去瞧兩眼呢,聽見丈夫喊收拾東西好不奇怪,問道:“回什麼孃家啊?你家老太太發慈悲了?許我回孃家了?”
“你別管了!我叫你收拾你就收拾!我瞧着不對勁兒啊!”陶遠定使勁搖頭道,“怕是要出大事兒了!”
“什麼大事兒啊?外面誰在鬧啊?我正想出去瞧瞧……”
“瞧個屁!”陶遠定瞪了邱三月一眼道,“我叫你收拾東西聽見沒?一會兒回你孃家去暫住幾日,等這邊風頭過了再回來!”邱三月納悶地看着丈夫問道:“你也要去?不對啊,到底外面出什麼事兒了?我聽着像是靳寶梳在找大哥呢!”
“靳寶梳說大哥昨夜裡去偷了她的錢匣子,小八百兩呢!”
“什麼?不可能吧!大哥去偷那小yin婦的錢,她瞎說了吧?”
“大哥的鞋都在她那兒,又怎麼說?”
邱三月詫異道:“大哥真去偷了?”
“娘說大哥昨兒就去了我們家那個道士親戚那兒,可我昨晚還見過大哥呢!大哥多半是出事兒了,要不然鞋怎麼會在靳寶梳那兒!”
“我怎麼越聽越迷糊啊!大哥怎麼就出事兒了呢?”
“我告訴你吧,二哥墳裂的那晚我就覺得不對勁兒!”
“怎麼不對勁兒了?”邱三月着急地問道。
陶遠定往門外看了一眼,扯過邱三月小聲道:“當初二哥死得蹊蹺,娘和大哥都不讓我問,我也沒好多問,可你也看見了,二哥的屍骨纔剛剛擡回來,大嫂瘋了,大哥也不見了,這不是要出大事兒了嗎?我們收拾了東西,去你孃家暫避,就說回去給娃兒的外婆過壽,等風頭過了,二哥下葬了我們再回來!”
邱三月聽得臉都白了,連連點頭,轉身就跑去收拾東西了。兩口子把值錢的細軟和幾身好衣裳都收拾了,急匆匆地從後院門溜了。可剛剛翻過後面那座坡,走到埡口時,兩個身影擋在他們跟前,居然是麴塵和侯安。陶保定一愣,表情有些僵硬,卻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問道:“好……好巧啊!麴塵你沒回城裡啊?”
“哪兒去啊?這麼着急?”麴塵表情似笑未笑地看着他說道。
“回……回三月娘家一趟,娃兒的外婆過大壽,必須回去的。”陶遠定有些心慌地笑道。
“回孃家?可我怎麼覺着你像是在跑路呢?”
“開什麼玩笑啊?麴塵,我……我怎麼會是跑路呢?真是要回三月她孃家的。”
麴塵往前走了兩步,盯着陶遠定那慌亂的眼神含笑道:“你能跑哪兒去?以爲躲到你媳婦的孃家去就沒事兒了?我告訴你,陶二叔給我託夢了,說他死得冤枉,要我和遠志給他報仇,陶家任何一個都不能放過,所以你們今日哪兒都去不了。”
“什麼?”抱着孩子的邱三月嚇得腿兒都軟了,大呼冤枉道,“這幹我們什麼事兒啊!二哥死的那陣,我還沒嫁過來呢!麴塵兄弟,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麴塵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陶遠定道:“實話告訴你們吧,陶遠德在我手裡,也是我讓靳寶梳到你們大哥家門口去鬧的。昨晚你們的親大哥帶着匕首想來殺寶梳,爲什麼?寶梳不就是說了一句山紅無毒嗎?陶遠德至於那麼狠嗎?陶三叔,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想跟你爲難,可你要是瞞着什麼不說,陶二叔也未必會放過你的!”
“到底怎麼回事啊!”邱三月膽怯地縮在陶遠定背後,使勁地踹了他一腳道,“你要知道什麼就跟麴塵兄弟說吧!非得等到二哥來找你聊天嗎?你不想活,我和兒子還想活呢!”
陶遠定慌忙朝麴塵討好拱手道:“麴塵,我……我真不知道什麼……我二哥死的時候我都嚇得要死,哪兒還管得了那麼許多啊……”
“好,”麴塵打斷他的話冷冷道,“你要不對我說,那就對陶二叔說去!到了地底下,你們兄弟二人慢慢掰扯!侯安……”
“別別別!”陶遠定忙擺手喊道,“麴塵,麴塵,都是一個村的,我又是你叔輩,你不能這樣啊!我說,我都說!可我知道的也不多啊!”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
“我只知道二哥死得蹊蹺,大哥和娘又不許我問,我能怎麼樣呢?”
“怎麼蹊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