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次日寅時,正宮門還沒開,龍曦辰便來了昭儀殿,他是從東宮門繞進來的,那兒離東宮最是近,卻與昭儀殿相去甚遠。
時辰尚早,並沒有馬車備候,他是直接從東門步行而來的,一來便氣喘吁吁地跑進小廚房。
辰時溫繯若醒來,他自然備好了早餐,親自送去青熠閣。
青熠閣是無憂的住處,原就是客房,雖許久沒人入住,但也寬敞乾淨,明亮溫暖,現下正好收拾一下給她住。
龍曦辰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緊眉質問道,“你昨晚是不是多吃了什麼?”
見他如此敏覺,無憂微微一驚,也不否認,只點頭道,“昨晚與昭儀暢聊,吃了少許點心。”
這時,溫繯若正好趕來,微怒道,“辰兒,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來時也不讓下人通稟一聲麼?以前卻不見你來得如此勤,是怕本宮照顧不周麼?”
哪知龍曦辰非但不認錯,反而皺着眉頭,興師問罪道,“母妃確然是照顧不周!過了酉時,寶便不能再吃了,不然她定然要睡不安穩的!這一點我已經寫在紙上了,母妃沒看見麼?”
說着,心疼地摟住無憂,“母妃你且瞧瞧寶,連黑眼圈都生出來了!寶也是血肉之軀,況且她還身懷有孕,母妃怎麼捨得如此待她?!”
居然計較這種小事!溫繯若睨了無憂一眼,依舊是薄怒,“侯妃倒不像是個愛嚼舌根的女人,怎麼連這種小事也要稟報給辰兒嗎?”
龍曦辰隨即怒道,“兒臣與寶夫妻一場,她睡沒睡好還是看的出來的,不必寶多費口舌!倒是母妃,您即便不知懷孕的辛苦,也該想想寶腹中是您的孫兒呀!一日不見,您連人情味都沒了麼?”
溫繯若頓時勃然大怒,“本宮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你不必一遍遍地強調!”
龍曦辰也不退讓,“那好,兒臣不強調了!兒臣這就帶寶回去!”
這昭儀實在不厚道!沒認真學習怎麼照顧孕婦也就算了,還逼着她暢聊、吃點心,害得她晚睡。見這倆母子槓上了,無憂也不欲阻止,只在一旁看了會兒好戲,才佯裝好心地勸道,“茫茫,你誤會昭儀了。是我非要吃點心,不然就發脾氣。昭儀又怕我動氣,又怕我睡不安穩,只好給我吃了點心。”
“昭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擅長女紅、博通古今,我實在佩服,便硬拉着昭儀暢聊。而後昭儀怕我睡不安穩,還特地讓人焚了安神香。你且去香爐裡看看香沫便知曉了。”
那安神香自然是她自己焚的。
只看着她一臉的無辜可憐,龍曦辰便明瞭了她的心情,她定然是不忍他們母子不合,寧願自己忍氣吞聲,受點委屈。這真是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妻子,也不知他是哪世修來的福,竟能娶到這麼完美的女人!
深怕無憂又故意整她,她忙拿出那六張紙來,看看有沒有不能焚安神香的規定,幸而沒有,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了看香爐,確然是安神香。龍曦辰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些許,認錯道,“看來
是兒臣誤會母妃了,向您賠個不是。”
畢竟是溫繯若的錯,她也不欲囂張,只假咳了幾聲道,“本宮不怪你,你也是擔憂所致。今後本宮更小心地照顧着便是了。”
本只是想分開他們,然後教訓教訓無憂,讓她嘗一嘗夫妻分離的痛苦,也好體會體會她與龍曦辰母子不能相見的無奈。
沒想到反而給自己找了個“主子”,不僅要天天伺候着,還要時時提防着。而龍曦辰,非但沒有冷淡無憂,反而更加關心,寅時便來準備早膳!
早膳若有她的一份,她便也沒什麼好說了,但卻是隻有無憂的一份,還是營養配製均衡,滿滿愛意的早膳……
這算什麼?!龍曦辰是她從小養到大的,二十幾年精心爲他籌謀,凡事都拼着命去護他!都說善有善報,到她怎麼就變了呢?原本該屬於她的回報,怎麼都報給無憂了呢?
真是蒼天無眼,她溫繯若忙活大半輩子照顧的兒子,還爲他沒了生育能力,竟就這麼被他辜負了?!
溫繯若暗暗咬牙,面上還是勉強一笑,羨慕地看着無憂用早膳,滿是醋意道,“辰兒,本宮還沒吃過你親手製的早膳呢!”
龍曦辰隨即指了指小廚房的方向,只顧照顧無憂用膳,無心地回了一句,“鍋裡還有剩,母妃若不嫌棄,可以去嘗一嘗。”
溫繯若忍着恨意,微笑地咬牙道,“兒子,那是孕婦吃的!”
他也無暇顧忌她複雜的神色,只淡淡道,“一會兒兒臣要去看望予豪,沒時間再做了,母妃要是嫌棄鍋裡的剩飯剩菜,那便讓廚娘新做吧!”
溫繯若聽得直咬牙,恨恨地瞪了無憂一眼,憤然揮袖而去。
趁着龍曦辰沒注意,無憂調皮地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跟她鬥,也不看看龍曦辰喜歡的是誰?!
臨走,龍曦辰又像個老媽子一般嘮叨道,“看這天氣,過幾天許就要降溫,我帶了幾件暖衣給你,你若冷了,便讓沁寒給你披上。另外……”
囑咐了整整半個小時才消停,若不是無憂累了,他還想繼續念下去,“你若困了,便休息休息吧,不過也要注意散步……”說着,又嘮叨了一刻鐘,纔不舍地離開。
見他走了,汀怡才忍不住一笑,“娘娘可瞧見昭儀方纔的臉色了?讓她欺負娘娘,活該!”
沁寒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昭儀也是可憐人,咱們就別背地裡奚落她了。”
無憂住下得匆忙,便只留了沁寒、襄伶、德勝和汀怡伺候,姚汀茹、戚藝善與何福則留在侯府,協助寧溫雲管家。
幾日來,龍曦辰皆是起早貪黑地來昭儀殿,親自下廚準備早膳、午膳和晚膳,龍君曜並不知道無憂住下了,還以爲是兒子孝順,特地賞了些金銀,以作鼓勵。
這日晨起,無憂卻不見龍曦辰身影,溫繯若讓小夏子給她回話說,侯爺有了新寵,許是沒時間來了,待侯妃生產,侯爺自會來看望的。
她懷着身孕,他怎麼可能會有新寵呢?關於這一點,她還是信任他
的。遂吩咐襄伶和德勝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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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溫繯若惱怒了,下令不讓他再來,他雖是反對,但也無可奈何,只好偷偷差人盯着昭儀殿。
昭儀殿防守極是森嚴,他的人實在進不去,只能化作宮人,日日在殿外守着,觀察着裡面的動向。
無憂也不計較此事,只是安心養着胎兒,幸而溫繯若不是侯府的女人,不然趁着她虛弱,給她下點落胎藥,她肯定生不如死。
還有半個月便要滿三個月了,懷孕的時間越長,她便越是期待腹中孩兒的出生。
也不知是孕中多思還是怎麼着,她總覺得這個孩子不易出生。
沁寒微微一笑,“定然是娘娘多思了,章太醫都說娘娘胎象穩固,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襄伶跟着點點頭,“是呀,章太醫是侯爺的心腹,必然不會加害娘娘的。”
“本宮倒不擔心章太醫的醫術。”無憂面色憂慮,“本宮自小便孱弱多病,唯恐這孱弱之症害了孩兒。”
沁寒自衣架上取下一件春衣,細心替她披上,“娘娘放心吧,章太醫定然會替娘娘療養好的。奴婢看外頭像是要下雨,娘娘先披上衣裳吧,免得病了。”
話音剛落,汀怡便端着早膳而來,“這是奴婢的手藝,定然不如侯爺的好吃,娘娘且嚐嚐合不合胃口吧。”
龍曦辰不在,她更是要小心些,遂取下發上的銀簪,將飯菜都驗了一遍。
“娘娘放心吧,端來前奴婢都驗過……”話還沒說完,就見銀簪漸漸黑化,頓然大驚失色,忙跪下道,“娘娘,奴婢沒有下毒!奴婢……”
德勝先一步急了,“奴才早說外來的人不可靠,娘娘非要留着,現下可好了!”
沁寒穩住他道,“德總管過激了,也不一定是汀怡所爲。”
無憂將銀簪置於一旁,輕輕扶起汀怡道,“本宮相信你,你且不要動不動就跪,也不心疼自己的膝蓋麼?”
汀怡知錯地低下頭,“就算毒不是奴婢下的,也是奴婢失職……”
“怪自己做什麼?”無憂輕鬆一笑,執起她的手,溫然道,“你且將準備早膳的過程說來。”
汀怡乖巧地點點頭,“方纔奴婢做完早膳後,便用銀針提前驗了毒。”這是宮裡的規矩,並不是她刻意爲之,“而後奴婢將飯菜都呈到碗裡,便端來與娘娘了。”
無憂莞爾,點頭問道,“碗都是何處拿來的?”
“就在碗櫃裡,當時所有碗筷都運去清洗了,就剩了這麼幾個。”說完,汀怡恍然,“娘娘,有人在碗上下毒?!”
德勝隨即怒道,“沒想到溫昭儀如此心狠,娘娘還懷着身孕,她難道不怕毒藥危及了娘娘腹中之子麼?竟連自己的孫兒都不放過,真是最毒婦人心!”
襄伶遂也怒了,“侯爺並未她親生,娘娘腹中之子便與她無關,她自然下得了毒手!只是可憐了咱們娘娘。”
無憂漠然,“可見多恨本宮霸佔她的兒子,竟然狠心要本宮一屍兩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