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生活、住處、銀錢之事,自然便是情意了,靈羅的問話倒是十分有邏輯,一條條下來,一點兒也不顯亂。
凌瑾皓卻被問得一愣,一下沒了之前爽快的回答,淺棕的眸子對上她期待的目光,略顯幾分難色。
也不打斷他的深思,靈羅只耐心等着。
四目相對的一刻,靈羅的心也跟着一震,這個男人的確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乃是常人沒有的,只一眼便讓她沉醉於眸色的溫柔之中,好似仰臥在水面,既有全身放鬆之感,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唯恐一個不留神,便沉浸下去。
她眸中的驚色和沉醉漸漸融爲一體,這樣的眸色凌瑾皓見之頗多,幾乎女子見了他的眼眸,都是這樣一副驚訝之色,好似與常人不同、十分異類一般。
只無憂不同,她是懼色,是一種害怕沉淪的懼色。他一向霸道,自然喜歡這種征服之感,只有在無憂處,他才感受不到一點自卑。
良久,凌瑾皓才淡然出口,“我們不過纔剛剛認識,談不得什麼愛或不愛,帝姬言重了吧?”
靈羅卻是不依,輕輕搖了搖頭,“三月餘咱們便要成親,即便認識不久,你也該給個明確的答覆吧?”
說着,她的眸中多了一分認真之色,絲毫不移他目半步,“北魏婚者,婚前皆是一面未見,有沒有實在緣分,皆靠老天是否開眼。若是有緣,便得終身歸所;若是無緣,便如北宮妃嬪一般,只能孤獨終老。”
“我在宮中長大,有哪些嬪妃被廢黜、而打入北宮者,我聽說的已不在少數。你許是不知父皇的繼後薛氏,她便是因爲二哥而受了牽累,被廢了後位、打入冷宮,直到父皇逝世,也不得見面。”
“前些日子我聽說,自父皇駕崩後,薛氏便瘋了。外界只說薛氏是太愛父皇,而後聽說父皇已然駕崩才瘋的。不過傳言終究是傳言,就像衆人皆傳雪傾貴妃是chang婦一般,實則是虛非虛,是否有人縱藥、是否有人刻意誣陷,只有當事人知曉。”
這話涉及無憂,凌瑾皓便是聽得十分清楚。其實無憂與龍千墨之事,他也不知是真是假。雖外頭都傳得跟真的一般,可他始終相信無憂的清白,即便真的做了千夜貴妃,也必是賊人使壞,無關她的意願。
可只有他相信,皆是沒人與他意見一致。現下終是碰到了一位志同道合之人,不由得認真聽她講話。
靈羅遂繼續道,“於女子而言,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意義非凡。我相信,於大齊開放之人而言,亦是十分重視的。若是夫君不愛,我心中也有個數,便不自作多情地討好了。”說着,頓了頓,又問道,“你現下可以給我一個答覆了麼?”
他聽得一笑,話不着邊地問道,“你也相信雪傾貴妃的清白麼?”
怎麼突然說到雪傾貴妃了?靈羅亦是一愣,久久才反應過來,點點頭,“確然,貴妃皇嫂甚是善良,待我亦是真心,豈是那種穢亂之人?再者我知曉二哥不喜女子、善用絕情香,也絕不是他們所說的jian夫!”
果然是意見相投者,凌瑾皓終是一笑,“我亦是相信雪傾貴妃的清白,我們大齊女子雖是開放,卻不至於yin亂。帝姬與大齊一同相信雪傾貴妃,皇上若是知曉,必然欣賞。”
他這一笑,那淺棕的眸子更是迷人,即便北魏第一美男見了,也要心生羨慕吧!靈羅如是這樣想着,漸漸沉醉於他的深眸之中,像是下意識地說出心裡的話,“即便你不愛我,我也愛你!”
無意間已然俘獲一個女子的心麼?凌瑾皓這才意識,早已將她當做先左相的夫人,現下驟然聽到這個,不由得一驚,“帝姬言重了。”他哪裡敢跟前輩搶女人呢?
似是看到他眼神中的刻意逃避,靈羅便是追問,“其實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是麼?”
這從何說起呢?除無憂外,他還從沒對一個女子動情,自然也包括靈羅,她若不提愛,他也根本沒注意到她的愛......
但畢竟先左相的事還沒有曝光,靈羅還以爲他就是夫君,既是夫君,自然是愛的。等她嫁給了先左相,便就愛先左相了。
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見靈羅滿是期待的神色中,透着點點天真的目光,讓人想說謊也說不出口,實話實說又有悖無憂的意願。
正糾結,只聽身後一陣江芊熠的聲音,“尋了許久也不見你們,原來左相喜歡在這麼幽僻的地方......在這種幽僻的地方做什麼,就不用我細說了吧?”
自然,這只是調侃的話,她知曉他是喜歡無憂的。
雖是一句調侃的話,靈羅卻是聽得幸福,她喜歡別人將他倆說到一起,不僅如此,她還讓一宮上下的宮人,私底下都喊她爲左相夫人。她對他的陶醉,顯然可見了。
凌瑾皓卻是不理會此話,只問道,“癡樓那邊可完事了?”
有江芊熠在,還能完事?無憂無奈看他一眼,“不僅沒完事,還接了個事兒回來。五日後說不定還要出來一趟,你可陪我們出來麼?”
他自然是義不容辭,“護帝姬周全,正是我的職責所在。”再者,她還是他的蕾妹,如此可人的妹妹,哪有不護之理?
靈羅也沒認真聽他們的話中之意,只一心沉浸在幸福之中,順坡下滑道,“既是如此,皇嫂也叫上我一同吧,悶在宮中許久,都快把臣妹悶壞了。”
江芊熠卻是不屑,“悶壞就悶壞,關我們什麼事?少來打擾我們!”
又聽她挑釁,靈羅立時回了一句,“現下是本帝姬,與我最美的皇嫂說話,你這醜八怪給本帝姬閉嘴!”
她還有正事要做,便不與這小孩計較了,遂正色道,“那你繼續與你最美的皇嫂說話吧!本宮要去一趟不遠處的瘟疫區,勞煩左相吩咐馬伕,讓他載我到附近即可,不必靠得太近。”
一聽是瘟疫區,靈羅便嚇了一跳,下意識嫌棄道,“萬一咱們也染上了瘟疫可怎麼好?要去你一個人去,本帝姬斷然不去!”說罷,像是聯合一般挽住凌瑾皓的手。
凌瑾皓下意識收了手,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應聲道,“瑤真貴妃又要治病救人?果真是善良之人,怪不得厲侯寵愛直至。”
只見她微微一笑,“此乃醫者天性,與善良無關,左相言重了。”
聽他這樣說,靈羅忙改了話,“既是如此,那我們趕快出發,不然晚到一步,那些病者都被燒光了,可就白去了。”
也不知是她不會說話還是什麼,一說話竟就如此
晦氣,不過還真被她料準了,若是江芊熠晚到一步,大部分病者都將被官兵活活燒死......
儷懿宮中,江芊熠正敘述着今日所見,“整整幾十號人,大多都是婦孺稚子,無辜染上瘟疫已然可憐,地方官員竟還敢下旨燒死他們、以免瘟疫殃及京城,還振振有詞地說他們是爲國捐軀,是光榮之事。我若是晚到一步,幾十條人命就沒了!”
寧溫雲也聽得氣惱,隨即拍案,“皇上不過離京一月,便發生這樣的變故,子衿貴妃不是宣稱可以爲皇上管理朝政、治理國家麼?她便是這樣治理的?”
“也怪不得她......”無憂的語氣是淡然的,只是事不關己者,隨口說說一般,“她見這些事都是普通,還以爲官民lian合起來耍玩她,平日裡都只顧着氣惱,哪裡知曉小事成大國的道理?”
如此之人,還想學着治理國家,真是癡心妄想!寧溫雲更是氣惱,“她不想治理,便交給能者,如此殃國殃民,於她也沒什麼好處!咱們且去請一道旨意,不許那地方官再殺人。”
無憂亦是贊同,“不準殺人是一定的,聖旨便不必了,那邊也是焦頭爛額的。現下我的話最管用,且用皇后的權力,下一道懿旨,若再發現私殺百姓,格殺勿論!”
何福聽罷,便馬上按着無憂的意思擬了旨,呈於她過目後,便派遣得力的小太監前去宣旨。
事罷,無憂才問道,“被你救下的幾十號人,現下何如?”
她不問,江芊熠差點忘了說,渴然喝了一口水,才繼續道,“那幾十號人,大多都是剛染上的,病症還不嚴重。若能在十日之內研製出藥方,悉心爲他們調理,他們都還有救。我將梅仙的藥溶於溫水,讓他們各喝下幾口,果然有抑制病症的作用,不愧是梅仙的方子,醫術精湛得讓人瞠目結舌。”
“我只用了五顆藥丸,總不能都給他們吃了,我便熬了些抑制的藥,叮囑他們一日一帖,雖然比不得梅仙的藥,也沒什麼把握能抑制病症,但多少也有些幫助吧!”
無憂肅然,“總是抑制也不是辦法,方子可有頭緒了?”
若是有頭緒,她定是不會坐在這兒了。江芊熠少有的一臉苦惱之色,“那瘟疫實在疑難,那病症我連見都沒見過。本還不屑,探了探才知那瘟疫的厲害,怪不得連梅仙都研製不出方子。她許還有些頭緒,我連翻什麼醫書、具體到那種病症都毫無頭緒.......”
竟如此難麼?無憂也甚是好奇,不過能難倒東方縈的病症,估計就是難於上青天吧!
也不知該怎麼幫她,只聽寧溫雲忽而道,“我聽說古時有位醫者,亦是遇到了一種毫無頭緒的病症,半年都制不出個解救的法子。眼見着病者越來越多,魂者越來越衆,他便想了一個主意。”
兩人皆是好奇,“什麼主意?”
寧溫雲輕抿了抿嘴,像是有些難以啓齒,“便是讓自己也染上瘟疫。人在如此境地時,纔有最強的求生欲,有了求生欲,纔會想盡辦法解救自己。如此,他千試百試,半年都沒轍的方子,只在三日便研製出來了。”
“那方子頗爲完美,幾乎適合各種體質。如此,他也博得了神醫的美名,乃是他那地方的一代神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