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向密塔拉太太買了一套不怎麼顯眼的衣服換上,但黑紗依舊戴着。吃了一點麪包便向她道別,朝碼頭走去。戚維一臉迷糊,打着哈欠道:“這麼早起來做什麼,好睏~~~”我指着靠岸處停着的幾艘小船道:“我們要乘船去曼非士,晚了就沒有船了。”
他提了提挎在肩上的包袱,慵懶道:“皇城一帶全都被意大利與德國的士兵包圍了,還有誰會去?根本不用擔心沒船……”
“意大利與德國?什麼意思?”邊說邊向船家走去,遞給他一個金幣:“我們要去曼非士。”他想也沒想,將金幣收在兜裡,笑着將我們迎上船。“叛亂者羅佐倫將軍勾結德國人要奪取政權,意大利出兵幫助西班牙王室,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意大利有這麼好心麼?德國不是很落後嗎?哪裡會有人力物力進行戰爭?
船緩緩向前劃去,不一會便駛入大河,河面頓時寬廣不少。
“王后,您就這麼跑出來不怕國會找你麻煩?”
“我沒想那麼多。”
“……”
“戚維從小就跟着希斯塔麼?”
“……”他想了一會道:“差不多吧,不過是在十歲以後纔開始的,那個時候投石黨的叛亂,王曾流亡過一陣子,快八年了罷。”
“那他喜歡什麼?”
“爲什麼問這個,”他隱諱地笑了笑:“想討好他?”狠狠地拍了他的腦袋後,攤手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對他還一無所知。”
“下手輕點兒,打壞了怎麼辦?”他捂着頭嘟囔道:“他喜歡什麼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啊。”
“你!有你這麼對王后說話的嗎?”
“你這個死小鬼!”戚維突然大叫着將古拉扔給我,道:“他怎麼吐血了?弄得我一身都是……”只見古拉麪色鐵青,嘴脣蒼白,雙眼無神的睜着,嘴角還不時地流血。“古拉,古拉!”趕緊用袖子幫他把血擦掉,卻如何也擦不完,總會有新的接着吐出來。
“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啊!”隨着船的一個不穩,戚維直直地摔下船去。“咯咯咯咯……”古拉咧開嘴大笑着。“小鬼!你敢笑我!”戚維從水中躍起,跳到船上又引起小船一陣搖晃,脫下鞋子作勢向古拉扔來。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別動!”只見古拉的臉更綠了幾分,大吐了幾口血後,翻着白眼躺在我懷裡。
“怎麼辦?只剩出氣不見進氣……”古拉怎麼了?難道我的血有毒嗎?
“我又沒帶過孩子,怎麼會知道?”戚維脫下鞋子,將鞋裡的水倒出,“難不成這小子暈船?”
“暈船!”一把抓過戚維:“對!應該不會錯,怎麼辦?!”
“放、放手!”他急忙穿起鞋子,跳到船隻的另一頭,道:“難道你讓我……”我點點頭。習武者到了一定的階段都會產生鬥氣,也可以稱爲真氣,是習武者最重要的東西,就像靈力之於巫師,鬥氣越高,力量越強,傳說中劍術師行會的會長很多年前已經修到可以自生鬥氣,一身真氣用之不竭。只要將鬥氣發出,將古拉包裹起來,浮在空中,這樣他就不會暈船了。
“我爲什麼要爲了他耽誤我的修爲?!”
“你忍心看着一個可愛的如精靈一般的小孩在你面前死去,忍心看着他憂怨的看着你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死不瞑目嗎?”輕輕地抱起古拉,將他慘綠色的面孔對着戚維:“多可憐的孩子……”古拉彷彿聽懂了我的話,適逢船體搖動,“哇啦啦”地又吐了一口血,戚維臉色一變,想是被嚇得不輕。戰戰兢兢的伸出手,托起古拉。慢慢地,古拉像是被什麼抱起來,輕輕地浮在空中,只是周身看不出任何鬥氣的影子。
“還沒好麼?”有些焦急道。他不耐的看了我一眼,從河裡拘起一捧水,向古拉灑去。只見水過處,漸漸顯出一個透明的圓球,球底還有一根線,無形的連接着戚維的小指。楞了一會,我大笑道:“哈哈哈哈……人家的鬥氣都有顏色,三大劍師的已經成爲金黃的了,你的卻是透明的,哈……”
“所以說我不想隨便發出鬥氣啊,會被人當成怪物。”他有些失落道。
“你用吧,沒關係的,不會有人把你當怪物。”我拉着他的手,輕聲安慰道。
“真的嗎?”
我無比認真地點點頭,道:“是的!因爲你不說沒人知道你用了鬥氣嘛!哈哈哈哈……”
“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便轉過身,將上衣脫掉,自顧自地將衣服擰乾,再不同我說一句。不理就不理,還沒見過脾氣這麼大的隨從。不過……他的皮膚真好,白析光滑沒有一點瑕疵,一個將軍,就算沒有實權,不用帶兵練操,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皮膚……
“喂——你看什麼?”他突然回過頭,問道。
大腦有些充血,“沒、沒什麼。”
“我說……”他慢慢貼過來,在我耳旁輕喃道:“想看?以後有得是機會,你不想讓外人看戲吧?”
“說什麼你!”一個響亮的巴掌結結實實落在他左臉上,隨後將他踢下船:“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上船!”
他吐了口水道:“不要這樣……”一腳踩住他抓着船沿的手,他大叫了一聲,應聲落水,再沒浮出來過。不過看到古拉一直飄在江面上,我知道他肯定沒事,也便沒有管他。傍晚時我們到達曼菲士,今天太陽火辣辣的照着,身上出了一身汗,也許呆在水裡更舒服。謝過船家後,便拿起包袱向岸邊走去。古拉也正慢慢的飄過來,伸出手去想將他抱起,“別碰!”戚維從水裡爬起來大喝道,不過已經晚了。
“啊!”我慘叫。他跑過來拉起我的手檢查道:“怎麼樣,很疼嗎?不是讓你不要碰嗎?”
“你不早說,”手已經開始流血了,剛剛在接觸到鬥氣的一瞬間,彷彿有千萬電流穿過身體,接着從右手背傳來灼熱得痛楚:“怎麼回事?這隻手會不會廢掉?”整隻手變得紅腫不堪,戚維釋放了一個初級治癒,好在血止住了。“不疼嗎?”我緊咬着嘴脣搖搖頭。
他輕嘆道:“該死,怎麼我遇到過的女人都是不會喊疼的?抱好他。”說完,把古拉塞到我懷裡,將我橫抱起來,向前躍去,速度比上次快了一倍不止,卻要更加安穩。手已經沒有知覺了,虛脫感不時傳來,沒有力氣,好想就這麼睡過去。
“到了,再堅持一會,城裡會有巫醫的。”他扶着我向前走去。前方是一座城門,不時有人揹着大包小包從大門裡走出來,彷彿在逃難。周圍扎着很多帳篷,一列列軍隊正列隊站着,門口更是有重兵站崗。衛兵攔住我們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進城做什麼!”戚維笑着說:“這是我的妻子和兒子,受了傷需要進城醫治。”雖然我現在沒什麼力氣,可還是狠狠地擰了他的手臂,他臉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受了什麼傷?怎麼受傷的?將傷口給我們看看。”戚維接過古拉,將我的右手輕輕擡起,道:“軍官大人,出什麼事了?怎麼察得這麼嚴?”
“上頭的命令。”他看過後,點點頭,向周圍的士兵說了幾句,又道:“她爲什麼頭戴黑紗?”我忍着疼痛道:“臉受傷了,不想礙着別人的眼。”
“把頭紗取掉!”
“大人,不用吧?”戚維將手放在佩劍的劍柄上,詢問道。
“不能放任何一個可疑人進城,廢話少說,快拿掉!”
漸漸地從戚維身上發出一股讓人窒息的氣息,放在劍柄上的手關節握得發白。我輕聲道:“不要……鬧事。”
“隊長,隊長!”突然從城裡跑出一個小兵,他大喊道:“七皇子到了,要見各位將軍!”他點點頭,然後對我們說道:“算了,你們進去吧,不要在城內亂走動,馬上就戒嚴了。”
“謝、謝謝……”戚維扶着我快步向前走去,“再堅持一會。”
“我、我沒事,你的鬥氣怎麼這麼霸道……”他有些不高興地打斷我的話:“我不知道!”
“不要生氣嘛……”
“不,沒有生氣,只是不想提起武技而已。”
“噢。”
他指着前方一棟二層小樓道:“那裡有醫館。”
戚維將幾塊金幣放在臺上,道:“幫她把手包紮一下。”從裡邊冒出一個人頭,棕黑的頭髮油光發亮的緊貼在頭皮上,白淨的面上留有一撮鬍子,格外惹眼。他要死不活地站起身,尖聲道:“跟我來。”進入裡堂,他讓我將手放在桌面上。他看了一眼,漫不經心道:“怎麼傷的?這麼嚴重?好不了的……準備截肢吧。”
“什麼?”截肢?
戚維比我更激動,提起他的衣領道:“灼傷就要截肢,你是不是巫醫學院沒畢業?”他輕輕拂開戚維的手:“我的靈力不夠,沒有辦法。”
“那有這個又當如何?”戚維從兜裡拿出一塊閃亮的白晶石:“這是補充牧師靈力的,夠了麼?”巫醫的眼睛頓時光芒大放,連連點頭道:“夠了、夠了!”說完,雙手撫上我的傷口,乳白的光暈散發出來,只是不如貝爾的純,白光之中偶有黑霧。
不一會手裡的疼就消失了,一整塊白晶石全部消耗殆盡,只是表面還有些傷口,但都不嚴重。他取來一罐白色的藥粉,撒在我的傷口上,再用紗布包起來,道:“還有一點皮外傷沒有治癒,但不礙事,過兩天就好,實在是靈力消耗太大了,一塊白晶石還差了點兒……”戚維點點頭,也沒謝一句便走出醫鋪。怒道:“那個巫醫不知自己吞了多少白晶石的靈力,還敢說沒有靈力了治不好!”
“不要生氣了,一塊石頭而已,再說我的手也沒事啦,你看。”說完舉起我那包得跟豬蹄似的手在他眼前晃晃。他輕嘆了一聲,拉起我的手向前走去。來到一家旅館裡,戚維對店主道:“給我一間房。”
“什麼!一間房?”他湊到我耳邊輕聲道:“親愛的王后,您準備要幾間房?”
“當然是兩間!”
他拿出一個銀幣,道:“可是我們只有一個銀幣了。”
“你!那剛剛你還那麼大方?”
“我也是才知道我們沒錢了……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有什麼關係?”不待我說話,他便抱起我隨着店主朝樓上走去。爲什麼他一點也不像王宮裡的戚維那樣對我恭恭敬敬?難道出了王宮就不把我當王后了嗎?陽奉陰違的傢伙……
他將我放在牀上蓋好被子:“什麼都不要說,先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想辦法傳送到馬德里去。”
“……”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也許是太累,很快便進入了夢鄉,感覺到他一直都在,睡得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