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色的桃花被山風一吹,一瓣一瓣,輕盈繚繞在金色的銀杏樹林中。
白色的九尾狐蜷縮着身體躺在樹根底部的洞穴中,耷拉着耳朵,均勻的呼吸睡着,似乎外面的一切都與它無關,或者它是如此的放心這個地方。
江川捧緊了手中的竹筒,把蓋打開看着竹筒中帶血的蛇頭,心中竟然開始搖擺不定了,難道自己被這小狐狸給迷惑了嗎?
他搖了搖頭,爲了破陣找到人皮仙娘婆,還是決心一狠心,將蛇頭倒了出來,又撿起另外一個木棍,將蛇頭伸到樹洞裡狐狸的腦袋上,剛準備撥弄下去。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爆炸聲,狐狸的耳朵突然豎了起來,江川被嚇得心一跳,又趕緊將蛇頭給抽了出來。
九尾狐的傳說他自小耳熟目染,只有修煉千年的狐狸才能長出九條尾巴,而且已經修煉成精,常以成年男子爲食。
如果狐狸醒來了,那自己豈不是會落得成了它的口糧了?
但那爆炸聲之後,依舊傳來清晰的轟隆隆的聲音,爲了保險起來,江川只得暫時先離開這裡,等四處安靜下來之後再做打算。
於是他又將蛇頭收回到了竹筒裡,躡手躡腳的離開桃樹下,並順着原路爬到了之前下來的高坡上,這裡視野很寬闊。他一眼便看到了遠處那片寸草不生的寡婦巖中,冒出了滾滾的濃煙,是那裡發生了爆炸。
難道迷魂凼內還有其他人在這裡?
女丑說過迷魂凼裡來了什麼人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但她爲什麼沒有告訴自己?江川有些擔心,他很清楚蘇語晴和胖子的脾氣,他們肯定會來迷魂凼中找自己,但是劉大猴受傷又不能不沒人管,只希望他們先去陪劉大猴治病了。
見那滾滾濃煙漸漸淡去之後,轟隆隆的聲音也漸漸平靜下去了,江川剛想準備折回去的時候,卻見幾個人影在寡婦巖側旁的懸崖邊一閃而過,由於距離太遠加之遠處有樹木遮擋,江川再也沒有看到幾人的蹤跡了。
正在狐疑之際,周圍已經歸於平寂。
江川這才又準備返回桃樹下,可剛回到銀杏林遠遠的看到那株桃樹時,江川嚇得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
桃樹下,白色狐狸張開九條尾,如同一面扇子般左右晃動,它蹲坐在地,正對着江川,舔着自己的爪子。
這可如何是好!九尾狐已經醒來了,女丑跟自己說過:狐狸已活千年,凡物不可殺,若是將它驚醒,就算是神仙也別想活着逃出去。
白色,桃紅,青綠,金黃四種顏色混合攪拌繞在江川的視線裡,華美靚麗之餘,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手心不知不覺滲出細細汗珠。
可九尾狐似乎沒有感覺到江川的到來一般,動作依舊輕盈優雅的舔着自己的爪子,然後又打了一個哈欠之後,便歪着頭看着江川。
縱使它的舉動如此平靜,江川依舊感覺到了這華麗的景色之下是何等的妖嬈魅惑。
漸漸的江川感覺到了有一絲不對勁,背後似乎隱隱約約站着什麼東西。等他轉身一看,卻見一頭大黑熊站起來身來,朝他撲了過來。
江川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躲到了一顆銀杏樹旁,警惕的防衛着那頭黑熊,心中想到:莫非那是頭熊精不可?
黑熊並沒有去追擊,而是慢慢悠悠的朝九尾狐狸走去。當黑熊靠近時,卻見那隻小狐狸站起來親暱的蹭着黑熊的大腿,然後輕輕一躍,跳到了黑熊背上去了,接着又繼續盤臥睡着了,而黑熊也慢慢趴在了地上,死死的盯着江川。
果然這頭黑熊是幫兇。
江川見它們兩個再無動作之後,也倒暫時放鬆了下來,但細細回想之餘總覺得這頭黑熊有些眼熟。
可還沒等回憶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自己的響起了。
“迷路了麼?”聲音甜美得如同在人的心田抹了蜜。
江川轉頭一看,見到一個黑髮及腰,一襲白色長裙,赤着腳的女人坐在銀杏林中的岩石上,那女人的容貌美貌得宛如寒冬季節勝放的桃花一般,甜美卻又讓人不可觸及。用傾國傾城來形容她的美貌絲毫不過分。
江川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就是出現在箭竹林中的那個騎着黑熊的女人:“媚···媚娘?”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媚娘嫣然一笑,彷彿千萬朵花一齊綻放。
“這···這···”江川被這笑一時慌了心神。
“你來這裡幹嘛?”媚娘看着江川的窘態,便也收住了笑容。
“我···來這裡破陣。”
媚娘皺了皺眉,“爲什麼要破陣?”
“找人皮仙娘婆。”江川立刻回答道。
卻哪知媚娘更加不滿的哼了一聲,“這麼惡俗的名字都是從誰那裡聽過來的。”
江川木訥的搖了搖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你知道怎麼找到人皮···”江川見她那不滿的表情便將仙娘婆三個又吞了回去。心中揣測着,見她這表情莫非她是人皮仙娘婆?可是在記憶中人皮仙娘婆的聲音明顯是個尖聲刺耳的老太婆。
“她住在鴛鴦池的小木屋裡,你找錯了方向。”她從岩石上滑下來,輕聲朝江川走來。
“可是我聽說要將迷魂凼內的陣法破除之後才能找到鴛鴦池。”江川見她走來,心律跳得不正常了。
“聽誰說的?”她走到江川旁邊停了下來,側頭看他。
隨着她的止步,伴隨着一陣陣淡香,鑽入他的鼻孔,一時覺得心曠神怡,“女···醜。”
她一聽卻是嘆了一聲,“她的話你也信?”
“···”江川被她這麼一說,竟然一時回答不上來,細細回想自己的確是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一口答應了女丑要去破陣。也許是她那悲慘的身世激起了他的同情心。但現在媚娘如此一說,似乎點醒了他,其實他對女丑是一點兒也不瞭解。
“你回去吧。”媚娘見他愣頭愣腦的模樣搖了搖頭。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人皮仙娘婆。”江川一聽她也在驅趕自己回去立馬着急了。
“你連基本的是非判斷力度沒有,找到了她又能怎麼樣?”
媚孃的話一針見血頓時讓江川羞愧難當。
但很快他反應了過來,然後狐疑的問媚娘道:“那我爲什麼要信你的話?”
“這點是你的自由。”媚娘冷笑了一聲,“但是你可別想打小狐狸的注意。”
江川冷靜了下來,鼓足底氣:“但是要破了這個陣我必須要殺死這個狐狸。”
“你大可試試。”媚娘走到了他的前面去,轉身側面對他嘴角一挑,笑意中盡帶蔑視,絲毫不覺得江川能有什麼威脅。
但是她只是這麼一笑,江川就明顯的感覺到了她渾身散發出來了一股殺氣和壓迫感。就在那一刻,時間彷彿陷入了停滯,他的心跳陷入了一種瀕死的靜止。花瓣慢慢滑落在媚孃的長髮上,然後又輕輕的彈起,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緩慢了。
但僅是那一刻過後,世界又恢復了本應有的速度。
“我必須試試。”江川捏緊了拳頭,只感覺汗水已經打溼了掌心。
媚娘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了看了他一眼之後,便走到了桃樹下,輕輕的將小狐狸抱在懷裡,然後騎在了黑熊上,對江川說道:“你信女丑也好,不信也罷。總之,要想找到那個人皮仙娘婆,看你自己本事了。”
江川見她要將九尾狐帶走,也不知道從哪裡鼓起的勇氣,一埋頭衝到了桃樹下,伸開手攔在黑熊面前。
黑熊見狀張開口朝江川吼着,頓時口水飛濺到他的臉上。
江川卻依舊是面不改色的看着熊背上的媚娘,“我今天一定要破陣找到人皮仙娘婆。”
話剛落音,黑熊便擡起爪子朝江川的肩膀上拍了下去,頓時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將他的肩膀給撕扯下來,整個右肩膀毫無知覺了。
疼痛佔據了江川的大腦並不停的在撕扯着他的神經。
看着黑熊從自己身上跨過去,慢悠悠的往銀杏林外面走去時,心中是一百萬個不甘心,明明差一點就可以將小狐狸殺死並破了這陣!
江川越想越惱,情急之下將竹筒蓋一打開,竟然直接從木桶裡抓出了咬着木棍的蛇頭。溼滑冰冷的蛇頭,紅色結垢的污血,絲絲刺激着江川的神經。
他忍住劇痛,卸下包,抓緊緊蛇頭,咬住木棍的另外一頭,心想,只要跑到黑熊後面將木棍一抽再甩到狐狸身上就可以了!
於是他搖晃着身體,鼓足了渾身所有的力氣跑到了黑熊旁邊,媚娘卻當他不存在似的,極爲細緻的懷抱着沉睡中的小狐狸,生怕有一絲風吹到了它。
江川見媚娘並不注意自己,心中更是增加了幾分勝算,便找準了一個空隙,將蛇頭咬合住的木棍一抽,在蛇頭即將咬住自己的時候給甩了出去。
蛇頭在空中翻滾旋轉,媚娘擡頭看了一眼,臉上頓時一驚,但蛇頭毫不留情落在了媚孃的手上,然後如同捕獸夾一般,立刻咬合住了。
蛇牙刺進了媚孃的小臂上,穿透了皮膚,血管,牙齒中射入了毒素,週轉了全身。
媚娘回頭驚訝的看着江川,滿臉哀怨惱怒:“你竟如此狠心,用得雞冠蛇···”
她話還未落音,身體便從黑熊身上栽了下來,滾落在了黃色的銀杏樹葉中,胸前的小狐狸被這劇烈的動作給弄醒了,猛得一擡頭,朝媚孃的臉上蹭了蹭,許久之後便又跳到了黑熊的背上,在黑熊的咆哮之中躲入了樹林之中。
江川驚愕的看着媚娘抽搐的身體,久久不能平靜,他本意並不是要殺人的,他想殺的是那隻九尾狐纔對啊!
許久,他木訥的朝着媚孃的走去,跪在她身旁,六神無主的摸了摸她修長的手指,冰冷如玉,她已經死了。剛纔還美如天仙一般的女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冰涼的死屍了。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江川口中不停的重複絮叨着,不,我只是想殺小狐狸···
金黃色的銀杏樹葉中,躺着一襲白色連衣裙的美人死屍,江川看着空中卷飛起的紅色桃花,突然放聲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