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吹了起風,四人看着麥子的幻象,分不清這風是否也是幻象。
蘇語晴扶了扶被揚起的鬢髮,“起風了。”
而麥子停在那座沙丘頭上,歇息了許久再未爬動半步。等好不容易他再挪動鋪滿黃沙的身體時,幻象卻突然被風吹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要!”江川大喊道,伸手想要抓住,卻抓了個空。他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了廣闊的沙漠之中。
沙漠中的晝夜位差極大,在夜晚來臨之前,他們找到了一個較高的沙丘背後紮營了下來。
幸而在不遠處有露出幹樹枝,才使得他們晚上能夠點上一堆篝火驅寒,四人圍坐在篝火邊啃着幹餅喝着水,一時無言以對。
沙漠裡的夜空極爲晴朗,星輝璀璨,在這荒涼的地方倒也增添幾分些生氣。篝火裡不時跳動出些許星火,乍一看,這沙漠也並非顯得那麼無趣。
“麥子會死嗎?”江川打破了沉默。
“希望他還能活着。”蘇語晴心不在焉地撕扯着乾麪包吞下肚。
“也不知道幻象發生的事情是多久之前。”胖子把手中剩下的乾麪包全都塞進了嘴裡,卻被噎住,猛地咳嗽了幾聲。
“沙漠中的路線應當是直來直往,我們明日順着麥子爬的方向也許能找到···些什麼。”歸海少康看着篝火,心中的話卻沒有說出來,那個方向也許能找到S,也許找到的是麥子的屍體。
對於麥子的生死,四人的確都沒抱多大把握,在沙漠中行走,連活人都沒多少勝算更何況是一個帶着重傷的人?
第二天天一亮,他們四人匆匆收拾好了行李,順着昨日幻象消失的地方繼續向前走。
沙漠的太陽極其毒辣,尤其當它行至頂空時,這等酷熱更是不能承受。
胖子怕熱,一會兒就招架不住地哼哼起來了,“我說,歸海少康,你能不能凝些冰給我們降降暑啊。”
“不能。”
胖子一聽歸海少康如此敷衍自己,不滿了,“我說你就不能對我們熱情點嘛?”
蘇語晴白了胖子一眼,沒好聲氣地說道,“在這沙漠裡你還想叫別人怎麼凝冰!”
江川倒是在旁邊打趣了起來,“不如胖子你先尿一泡,再叫少康幫你凝?”
蘇語晴一聽倒是樂開了,雖然四人都矇頭蓋面,但仍然能看出歸海少康面露憂色。
胖子也樂了起來,“這個辦法好,只是恐怕這尿都沒有了。”
四人正開着玩笑,江川突然看見前方一個光點晃過,他左右晃了下腦袋,卻又不見那光點。直到往後退了一步,果然發現在前方有東西折射過來光。
蘇語晴見他這般奇怪的舉止,問道:“怎麼了?”
江川指着前面的地平線,“那邊有東西反光。”
“莫非是麥子老弟的求救信號?”胖子一拍大腿便衝了過去。
“胖子,小心纔是!”蘇語晴惱胖子這毛毛躁躁的性格,但也只得跟了過去。
等四人都趕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反光的東西竟然是一片小池塘!四人欣喜若狂跑進了綠洲,發現這綠洲並不大,僅有十幾顆樹木和一些灌木圍着池塘構成。
“看來上天對我們不薄。”胖子大笑了起來,脫了衣服便要衝進池塘裡去降降溫,但等他跑到塘邊的時候,卻看見在湖底堆滿了白骨,不禁畏縮往後退了一步。
“這水裡難不成住着什麼吃人的怪物?”江川看着那些白骨,也有些害怕了起來。
歸海少康從旁邊撿起一塊石頭扔了進去,只聽見“撲哧”一聲,那塊石頭還未到湖底便溶解在了水中。
“這···”
四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這池塘中竟然是強酸,也難怪會有如此多的白骨在這湖底沉積。
“連石頭都能被溶解,而這些骨頭竟然還能留存,想來也不是什麼善類。”蘇語晴愕然,搖了搖頭,“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其他人也點了點頭。
“這裡既然沒有麥子的消息,我們應當趕緊離開纔是。”江川看了看周圍的樹木鬱鬱蔥蔥,竟絲毫不受這池強酸水的影響,狐疑之下他摘下旁邊灌木上的一片樹葉,樹葉的斷口處很快就流出乳白色的汁液。
江川將汁液往旁邊的石頭上蹭了蹭,卻並未發現有任何不妥的跡象,“這樹生長的實在是奇怪。”
胖子倒是來了興致,走到江川旁邊撥了撥那株灌木,發現在這些綠葉包裹之中竟然長滿了鮮豔的紅果子,李子般大小,看起來鮮嫩多汁,極爲可口。
“胖子別想吃。”蘇語晴走過來拍開了他的手,“越是鮮豔的越是不能吃。”
胖子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我還不至於貪食到這個地步。”
胖子剛說完,那株灌木突然抖動了一下,隨後他們腳下的土也蠕動了起來。三人慌忙往後退,沒一會兒晃動才停止了下來。
四人警惕地看着周圍,唯恐出現任何意外。
“不用害怕。”綠洲裡突然有個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這裡幾乎沒有威脅。”
“誰!誰在說話!”蘇語晴厲聲喝下,“莫要裝神弄鬼!”
“往下看。”
可四人往四周地面找了一圈,卻也並未發現任何東西,更何況是人了。
“老頭莫耍我們!”胖子將刀抽出來防在了身前。
那聲音嘆了一口氣,緊接着剛纔那株灌木又抖動了起來,“我在這裡啊。”
四人往那灌木下一看,除了茂密的枝條之外,卻並未發現任何東西,還不等他們不耐煩,那個聲音又嘆了一口氣,“把這些枝條撥開就看到我了!”
胖子冷哼了一聲,“莫非你是這裡的土地爺不成?”於是他拿刀往撥開灌木垂地的枝條。
枝條裡竟然露出一張人臉,把胖子驚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你是···什麼東西···”
而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比胖子好到哪裡去。
“我自然是人。”那張臉僅有五官可以看出是個人,臉輪廓哪裡還能分得出是個人?
“你···你怎麼會這個樣子。”江川很快鎮定了下來。
“沙漠的詛咒。”那人嘆了一口氣,“你們可千萬別吃綠洲裡這樣的食物啊!”
“看那池水就知道,既然能生在其周圍的植物,必定不是什麼善角。”歸海少康應道。
“我們當時在沙漠中迷了路,碰到這個綠洲,知道水不能喝,便吃了周圍樹木的果子,卻哪知這水果的種子,細微如針孔長在肉裡,等我們吃完之後卻在肚裡紮根發芽,最後硬生生在我們身上長出了樹啊!”那人越說越懊惱,言語中最後帶着抽泣,哭了起來。
“難不成這裡所有的灌木樹都是···”江川看着周圍密密麻麻的灌木叢,頭皮有些發麻。
那人點了點頭,“最初喊大家都還有人應,可到後來應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恐怕其他人早已經變成這植物的肥料了!”
“我們有什麼忙可否幫到你們?”蘇語晴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然後轉而又一想,趕緊點了點頭,“我的確有一事希望你們能幫忙。”
“什麼事。”
“活下來已經沒指望了。”那人收拾住了抽泣,“在我身下有一包裹,我希望你們取出來能夠將其送到往西走十公里的村莊裡。只要你們拿着包裹去,裡面定然會有人來接應你們。”
蘇語晴皺了皺眉頭,“只是我們該如何取你身下的包裹。”
“很簡單,你們把我挖開就是了。”
“挖···挖開?”江川在旁邊反問了一句。
“嗯,就像挖樹一樣就行了。”
四人面面相覷,只得又點了點頭。
於是胖子從旁邊撿來幾根粗枝和江川、歸海少康一同圍着那株灌木旁邊掘起了土來。
這灌木根系長得極其寬廣,每當不慎弄斷一些根鬚時,那人疼得哭天喊地,因此他們便可知道這根系是隨着人的體型來生長。
等好不容都挖開時,根系中的確能看見包着一個包裹,只是要從這些根鬚中取出來倒是有些麻煩。
“你們扯吧,我能忍住。”那人喊道。
“我們儘量小心些。”江川在旁邊寬慰着。
他們然後小心翼翼將那些根鬚分開,迫不得已才扯開一些糾纏一起的根鬚,費了半天的勁兒,纔將包裹取了出來。
“我還有一件事希望你們能幫忙。”那人猶豫再三開口說道,“能不能把我扔到那池子裡?”
“這可萬萬不能!”江川連連揮手,“這樣我們豈不是就變成殺人兇手了!”
“我這般模樣也是極其痛苦。你們就算做做好事送我一個痛快吧!”那人哭求了起來。
江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着其他三個人,發現他們也是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他眼神一下失去了光亮,輕聲應了一聲,“嗯。”
“謝謝!”
江川和胖子將灌木輕輕擡到了池塘邊,看着根鬚中的那個人,心情無比複雜,江川在心中想道,今日他殺了生平中的第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