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有人敲門了。
夏天忙給開門,見兩個陌生人站在門處,他還以爲別人敲錯了門,可眼前這兩人總給自己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夏天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不過夏天可以肯定,他們應該不是外地來人,而上次去縣上開科技獎勵會時,當夏天路過縣紀委辦公室門前時,他就對眼前這個高瘦的中年人特有印象。
難道是紀委的來人,自己並沒有違法亂紀行爲呀,上次與揚毅一起到省城那個按摩院去休閒,自己也沒有做出了違犯紀律的事來,他們憑什麼要與自己相逢在這裡。
想到這裡,夏天心裡就有了陰影,畢竟自己去那個按摩院並不是光明磊落的事,而那些地方本就讓你說不清道不明,這揚毅呀,你把我帶到那些地方,讓我如何給組織交待。
夏天還在梳理自己的思路,他也想矇混過關,雖然自己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但既沒有第三者在場,自己也做到了自律,就是把那個按摩女找來對質,自己充其量就是把對幹部的要求降低了一個層次。
在我們組織對幹部的要求中還沒有規定幹部就不能到娛樂場所去休閒。夏天也明白他沒有做虧心事,心裡自然就放鬆了。
看到他們兩人還堵在門口,夏天似有些過意不去,他們根本就沒離開這裡的意思,夏天微笑着把他們放進了自己這間病室。
兩人進屋後,他們沒有多話,其中那個夏天認爲印象很深的中年人首先開了口,他身旁的年青人身上上書生氣還一點沒褪去。他很是無聊,只好對着夏天露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笑容。
“請問你就是夏天。”
中年人和顏悅色,得到夏天肯定的答覆後,他們從跨進了夏天的病房時的站着改爲自己找地方坐下來。
這時候夏天反從這裡的主人變成了客人,夏天看到他們坐定後,自己也隨便在牀邊坐了下來。
還是中年人先開口:“我們是縣紀委的,我叫朱龍。”
他指着年青人,“他叫易衝。”
易衝總算說上話了:“這是我們的朱科長,我們是監察科的。”
他們說着都掏出了工作證,遞給夏天過目。
“今天我們到你這裡來,是有些事要你覈實一下。”
剛進來時朱龍就坐在易衝給他找來的椅子上坐下,易衝就用自已的公文包作桌子,他把公文包放在自已的大腿上作記錄,夏天對他們這個陣勢一看就明白了,他們是在審查自已,難道我做錯了事,夏天的頭轟地一聲,他強迫自已鎮定下來。
“夏天呀,你也是我們黨培養出來的幹部,我們黨的政策就不用給你宣傳了,我們只要你如實地回答問題,關鍵在如實上,我們本着不冤枉一個好人,同時也不放掉一個壞人的原則,你懂了我們的意思了嗎?”
朱龍說話時儘可能把語調放得很緩,聽起來就如一位長者和下輩在談心。
“你從縣局下派到冷水後,你工作努力認真,辦了不少好事,我們都知道,你還在冷水開了融資的先河,這很了不起,聽說你辦事都愛講依據,你都是這樣嗎?”
朱龍把話題往證據上引,他要夏天主動把問題如實地說出來。
本來剛和華蓉吃過早餐回來,夏天的心情非常愉快,朱龍的話使他的激動的心一下掉進冰窟,同時他也知道,紀委的人不是閒來無事,專門到病房不可能和他擺龍門陣,可是他腦子無論怎樣高速地轉動,他都不明白紀委爲什麼要找他。
見夏天無語,朱龍又啓示他:“夏天,你到外地去融資時,別人給你款子時,你都打了收據的嗎?”
朱龍步步緊逼,他要給夏天一個措手不及。
“是的,凡是我經手的我都要留依據。”
夏天如實回答。
“那就對了。”
易衝插了一句,朱龍不滿地望了易衝一眼,他不想別人打亂了自已的思路。
“有什麼你們就直說吧。”
夏天急了,他急於知道他們來的目的。
看到夏天性急的樣子,朱龍卻不慌不忙地從身上掏出一包煙,首先遞了一支給夏天,夏天搖手拒絕了。他又遞給易衝,然後再把自已的點上。
“夏天呀,黨培養一個幹部不易,特別是象你這樣的知識分子幹部,你要好好報答對你的栽培。”
朱龍說這話時真是語重心長了。
本來自已就沒有做違法亂紀的事,夏天很是理直氣壯,他見朱龍老是提培養之類的感恩話,他讓朱龍給弄得一頭霧水。
“難道我有違法亂紀的現象出現。”
夏天反問朱龍。
朱龍沒有正面回答他。
“你們也不是無事找事,有什麼你們儘管說,我不想和你們繞圈子。”
夏天被朱龍翻來覆去地問他感到心煩意悶,他就要他們把結論直接說出來。
“夏天呀,我們都是爲了工作,你也不用心急,慢慢來嘛,你想一想,在你收到別人給你的款子時,你是否都打了收條。”
朱龍把核心問題擺了出來。
“是的,我收了的錢我都要給人家打收條,不然別人還怎麼說得清他是否給了。”
夏天回答得一點不含糊。
“哦。”
朱龍長嘆了口氣,“這麼說你都收到了幾筆款子。”
“不多,縣金屬設備廠一筆;佟雪一筆,不,佟雪那筆不算,是直接到賬的。還有就是省農科所一筆,其它好象就沒有了。”
夏天算着他帶回的那幾筆款子。朱龍小心地問:
“都完了嗎?”
夏天答,“我想想,對了,還的一筆,不知算不算。”
朱龍聽了心裡一驚,他是說出來還是隱而不發。
“你都說出來。”
朱龍說話的聲音更是帶有幾分狡猾也更溫柔了。
“在省城我遇到了大學同學揚毅,他聽說我們冷水修學校缺經費,就個人給冷水捐資伍百元,我也給他打了收條的。”
“你說慢點,哪個揚毅,他是你的大學同學,他現在在那裡工作。”
朱龍打斷了夏天的話。
提起揚毅來,夏天心裡就有些不自然,正是因爲揚毅把他弄醉了,他才走進了那個按摩院,他雖沒有做什麼,可是那是誰也說不清的事,當朱龍問他揚毅時,他想把揚毅說得越模糊越好。
“揚毅是現在在深圳理想電子國際集團高就,他在爲外國人效力,他很有錢,拿伍百元錢來捐款,當時我不想要他的,可是他硬要給,我只好收下,回來也交給了公社財務的。”
“揚毅那麼有錢卻捐伍百元,也顯得寒酸了點,他是代表他自已還是代表他單位。”
易衝冒出這樣不倫不類的一句話來。
朱龍忙給易衝遞了個眼色,他沒想到夏天那麼直爽,眼看就要水落石出了,他心裡好不得意,但他想到夏天是個有頭腦的人,他不會傻到直接把憑據送到你手上的地步。
夏天以爲他們是來覈實他收到的捐資情況,他心裡輕鬆多了,心中無冷病不怕吃西瓜,他很坦然,自已一向問心無愧。
既然他們是爲那些款子的事而來,就那麼幾筆,三言兩語就完了的,犯得着勞神費力的,夏天想到這裡臉上就有了自信的微笑。
“你都記全了,沒有漏缺了。”
朱龍很有耐心,他的話耐人尋味。
夏天很想生氣了:“朱科長,我們都是在黨旗下舉右手宣示過的,我能撒謊嗎,再說又有什麼必要對你來撒謊。”
夏天急於表白自已。夏天說着就把揚毅給他的名片拿出來遞給朱龍,你們可去查實,看我是不是在亂說。
“夏天同志,我們的談話就到這裡。”
朱龍看到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或許明天我們還會來讓你證實一些事的,朱龍對夏天如是說。
“有什麼你們儘管現在就問清楚,明天我很可能就出院了,到時候你們要找我會跑很遠的路才找得到的。”
夏天真誠地說。
“不會的,你不是還有幾天纔出院嗎?”
朱龍說這話時眼裡閃着狡黠的光,可惜夏天沒有領會到。
今天夏天之所以沒有走出醫院,就是朱龍他們給醫院做了手腳,夏天才沒有離開的。
還在來醫院的路上,朱龍就和易衝商量好了,把夏天叫到紀委談,他可能會產生牴觸情緒,若是夏天沒有問題,出於保護年青幹部的目的,他們不想讓夏天從此背上沉重的包袱,若是夏天有事,那他在醫院裡住着,只要派人暗中看着他就行了,他們做了醫生的工作,才迫使夏天留了下來。
朱龍臨走時囑咐夏天耐心地養傷病,他說在鄉下條件差,不如在這裡徹底地把病治好,回去後要是沒好完,又沒得到正規治療落下殘疾那是一輩子的事。對自已負責也是對工作負責的一種表現。
夏天聽得心裡暖呼呼的,他說聽朱科長的話,他會把傷治好後才離去的。朱龍滿意地笑了。
回到紀委朱龍把他們對夏天的提問向書記作了說明,書記問他們爲什麼不直接把借條展示給夏天,那不是就一目瞭然了。
朱龍這樣給書記解釋:“我們想過了,要是夏天不認賬,他會想相應的對策,我們也來了個逆向思維,就是先在外圍做工作,把問題弄清楚了,是他夏天的責任他推不掉,不是他的我們也沒有傷害到他,這不是兩全齊美的事嗎。”
“可是那張收條又是怎麼回事,夏天提到了他一個同學在深圳,也就是收條上的那個單位工作,他還給了我們揚毅的名片。“
朱龍把揚毅的名片遞給了紀委書記,書記接過看了下,他問朱龍現在怎能麼辦。朱龍就說對證不就真相大白了。
書記對朱龍的想法未可默認,但朱龍卻說:“書記,我們所幹的工作都是得罪人的,下面戲稱:寧讓組織部找千次,不想碰紀委一次。更有人這樣說,組織部是辦喜事的,紀委是辦喪事的。我就是要改變人們的這種看法。
書記虎着臉:“那是下面的人在亂說,不過嘛,辦事講究方式方法,也是好事,我知道,你對夏天是否很有好感,但是我們不要因爲個人的喜好就把原則放在一邊呀。無論他平時表現如何,只要有違紀行爲,我們就要一查到底。”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黨培養一個幹部容易嗎?那個夏天從本質上看並不壞,他自願到冷水去,放棄了在縣城的舒適生活,又年青有爲,還幹出了一定的實績,只是這次他犯了糊塗,但現在還不是結論出來的時候,我想年青人都面子觀念特強,在原委還沒出來之前,我就採用先打外圍,最後再攻擊核心的做法,到時候要是夏天沒事,我們也退得體面,當然他若是如有犯罪事實,我也決不心慈手軟的。”
“好吧,按你的思路去辦,我相信你,我們紀委是不討好,不象組織部那幫子人,動輒就被人家罵,可是他要犯,我們咋能不管了呢?”
“那就按部就班好了。”
書記讓朱龍說服了,他起身回自已辦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