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詭異實錄17

天堂上最細緻的工作由一個神經病老人承擔。他負責在他面前的泡沫上滴上清水。他總是要很小心。因爲滴得多了。泡沫就會破裂。而時間長了不滴水,泡沫就會自己消耗盡。而上帝交代過他,一個泡沫就是一個人。於是他更小心起來。因爲神經質的症狀而給老人的工作帶來不少的便利。他可以瘋狂的投入到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給泡沫滴水。並且自得其樂。

他總對自己說:一個泡沫就是一個人。我來給你們注入生命。他是個敬業的老人。從不因自己的喜惡而改變那些泡沫的形狀,有些泡沫實在長的令人做嘔。他也只是不與理睬。而有些泡沫長勢可人。他也只少加一滴水罷了。有些泡沫很強壯,有些泡沫很孱弱。它們終究是泡沫。一吹就消失了。有一天,他突發其想,他用一場大水覆滅了所有的泡沫。然後去觀察人間,卻沒發現任何的變化,於是他去問上帝。上帝說:清水就是人的慾念。人是用水做的,老人辯解:可是人們仍然無事。上帝說:他們早已覆滅。第四十一個故事

一個笨蛋晚上的時候在家門前種了一株豆子。早上的時候,那豆子的藤蔓直爬到了天上,於是,那笨蛋順着藤蔓爬了上去。他本不想爬的這樣高。他只是想爬着試試。因爲不敢往下看,所以他只能一直爬上去。那藤蔓直通天堂。他走在天堂門前的路上。與許多人結伴而行。這些人有的很虔誠,有的就很迷惘。笨蛋問:這裡是哪裡?長着翅膀的死人說:這裡是天堂。是所有善良人的歸屬,幸福而光明。笨蛋說:那麼,你們付出了什麼。死人說:我們沒有付出什麼,我們只是得到了天父的愛。笨蛋大哭起來,抱怨着命運的不公平,因爲他爲了來到天堂,甚至花了一隻豆子的代價和一整天的時間。死人說:你不願意來這裡?笨蛋大哭着說:是的。於是他掉回了地面上,幸福的生活了一輩子。

第四十二個故事

那個女孩子一直在抱怨在天堂上的生活。開始的幾天還好些。可是後來愈演愈烈。甚至遷怒於天堂的其他事物上。這是上帝所禁止的事情,所以,她現在在天堂的處境很危險。就如她在人間的處境。她在人間死於先天心臟病。很突然,很年輕。但是家人卻在意料之外。她死了,家人們在傷心之餘,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家人們知道,是上帝想叫她儘早回到天堂。她活的時候就被稱爲天使。她是個小小的舞蹈演員。漂亮的舞鞋彷彿在她的腳上。舞步匆忙而毫不凌亂。後背上的塑料翅膀更使她覺得自己是個天使。然而天使是沒有腳的,因爲已經有了翅膀。腳便顯得多餘。她因不能舞蹈而痛苦起來,於是她向上帝要求一雙腳。上帝答應了。並用她的眼睛裡的血來給她做腳。可是做了很小的一部分,她說,可以了,不用那麼多。於是世界上就有了鴿子。

第四十三個故事

一個貪食者死後升入天堂。這出乎他自己和所有人的預料。神甫在埋葬他的時候煞費苦心。因爲實在沒有適合他的棺材。他最終被火化,就這樣,邪惡的油脂還燃燒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在驚歎着。這樣一個貪食者實在是難以升入天堂的。然而他到了天堂。和所有的善良的死人一起。但是他被卡在了天堂的門口上。天堂的門很窄小。這樣一來,後面的人就進不去了。他們很焦急。他們把貪食者的肚子打開,就像打開了一個巨大的旅行袋。裡面鑽出一千隻兔子。一萬隻雞,十萬只豬。和十萬只牛。這樣。他和他後面的人終於都可以進入天堂了,可是天堂被那些動物擾亂的一團亂。天堂和人間不同,它是不允許混亂的。上帝破例允許他把它們再吃回去。於是他開心而慌忙的

吃着。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吃的也越來越匆忙。一不小心。他把自己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裡,再也出不來了。

第四十四個故事

糊塗的天使不小心弄丟了他的塑料玩具,一隻瘸腳的紫色青蛙。它是沒有生命的東西。糊塗的天使也並不很喜歡它,只是它是他帶到天堂唯一的東西。不論你是到天堂或者到地獄,你都是不被允許帶東西的。你也不可能把東西帶到那個終點去。而糊塗的天使卻帶來這隻青蛙。他自己對這件事情也一無所知,因爲,他是個糊塗的人。可是,青蛙丟了,糊塗的天使卻慌忙起來,要知道你在天堂上是一無所有的。包括你自己,也是虛無的。而糊塗天使必要看到自己的青蛙的時候才得以安心。才知道自己是有着東西的。於是他在天堂上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尋找。在每一朵雲的縫隙裡攀爬。他努力的想證明自己的存在。但是。他終究沒能找到那個青蛙。於是,他偷偷的跑到人間,所幸的是。人是看不到他的。他流連在各個漂亮的商店。被那些美麗的青蛙花了眼。但他知道他找的是一隻瘸腳的青蛙,而那些青蛙完好無缺。在他絕望的時候,他發現一個小男孩手裡正握着一隻瘸腳的青蛙。他衝過去。卻看見那隻青蛙是活的。腳上還在流血。

第四十五個故事

異教徒是不被允許上天堂的。而他是個例外。他在天堂裡受苦。他生來見不得光亮和溫暖。嫉恨一切正義。他在人間也飽受痛苦。被所有的教派驅逐。沒有容納他的地方,最後被罰浸入糞池淹死。可相反的,他在那裡覺得快樂。直到死亡的一刻他仍舊依戀着那骯髒而殘忍的死刑。天堂上的一切都讓他痛苦。這裡永遠只有白晝。永遠只有安靜和祥和。他說:我和當年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上帝一樣痛苦。上帝來到他身邊問:當你遇見幸福,你覺得痛苦,而當你遇見痛苦,你又覺得幸福。他說:是的。上帝問:那你現在如果感覺到痛苦,那麼你應該覺得幸福,而既然你覺得幸福,你就一定覺得痛苦。而痛苦,又使你幸福。異教徒想了很久,對着微笑的上帝,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第四十六個故事

無神論者死後來到天堂。這個他誹謗已久的地方。他面見了上帝,證實了神的存在。親眼看了天堂裡的一切。信服了這一切都是真的。並且爲生前所做的一切感到悔恨。而自己一輩子的研究,也只是證明了一個真實存在的東西是不存在的,並且,把其他懷有疑義的人一一駁倒。而他證明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感到痛苦。他索問上帝:上帝。死了都要上天堂或者地獄嗎?難道沒有意識完全毀滅,精神完全不復存在的情況嗎?上帝說:這個問題也困繞着我。因爲。你要知道,即使在天堂上,你我也是要死去的。死去的世界也很未知。無神論者狡詐的笑了一下。或許我可以告訴你答案。當我們在天堂死去。我們的靈魂都將覆滅。而上帝被他的言辭驚嚇住。陷入了無邊的慌亂之中。

第四十七個故事

天堂的事務繁雜而平淡。飛機管理員終於開始厭煩了這樣的生活。他負責管理那些在天堂下面飛過的飛機。在那些飛機不知道的情況下,巧妙的把天堂化裝成一朵朵浮雲。他不明白爲什麼要對人類隱藏這個事實。而且,有許多人甚至一直相信天堂的存在,雖然沒有人親眼見過。他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他必須去這樣做。生的時候,他活的無意義。他現在仍不費力的就能回憶起自己剛剛會走路的樣子。然而,就像一陣風吹過那樣快,他就風燭殘年,苟延殘喘。他常想,自己的一輩子,就彷彿在把一張撲克牌由背面翻轉到正面一樣迅速。背面是生。正面是死亡。現在來到天堂,忽然感到奇

怪,這裡的一切都彷彿靜止。自己似乎永遠不會老去。他再也不是一張被翻轉的撲克牌。----他這張牌已經被掀到了正面,永恆的保持了這個姿勢。於是,一切意義消失。又一架飛機掠過,他懷着好奇的心理。把天堂展示給飛機上的所有人看。不再將它隱藏。他彷彿聽到了乘客們和窒息一樣的,驚奇的讚歎聲。這時,這架飛機和迎面而來的另一架飛機相撞了。升起一大團煙霧。

第四十八個故事

在天堂的中心位置,睡着一個胖大的嬰孩。這嬰孩胖大的如同一座小山。不例外。他也是天堂的成員。大家看他一直都在用那個姿勢睡着。嘴裡輕輕的呢喃着什麼。是誰也聽不懂的語言。包括上帝在內,也拿他沒有辦法。他是長的這樣胖大而可愛。每一個人都忍不住要去親親他那迷人的,緊緊閉着的眼睛。天使們用翅膀的羽毛遮擋着他。怕他出現一點點的意外,連上帝走過他身邊時,都忍不住的面帶笑容。然而,叫人擔心的是,那嬰孩從來不曾醒來,並且誰也說不清楚這嬰孩是什麼時候開始睡在這裡的。人們多想叫醒這可愛的孩子問話,可又怕吵醒了他。天堂裡可沒有冒失的人。上帝還專門派了幾個天使每日守護他。因爲上帝似乎略覺得事態的嚴重。這個小孩子是否應該醒來。不幸的是,那孩子醒了過來。他睜看眼睛,卻只看見一片虛無。人世間的一切都毀滅了,包括那個光明鮮亮的天堂。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夢。夢醒之後,連煙霧都不曾留下。他眨眨眼。孩子氣的哼了幾聲。重又香甜的睡了過去。

第四十九個故事

蠟燭全部熄滅。天堂的十個故事完結。小女孩鑽進了叔叔的懷抱裡。在黑暗中。她輕聲的尖叫着。輕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而叔叔也就勢抱着這個女孩。並且起了生理反映。作爲一個成年的男子。對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出現反映。他覺出自己的羞恥。然後輕輕的推開小女孩。所以女孩子那輕微的尖叫聲。更加刺耳起來。叔叔就在黑暗中看着女孩的眼睛。然後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疼痛。女孩子試探着,再次擁向叔叔。叔叔痛苦的起身。撫摩着女孩子柔軟的頭顱。他說:你看。女孩便看着他。他微笑着。在手掌中變出了一朵火焰。如火柴的光輝。孱弱而驚豔。女孩癡迷的忘記了笑和讚歎。身體也離開了叔叔。而向那朵小小的火焰靠近。冥想中與它和而爲一。叔叔於是開始講述他在馬戲團裡做魔術師的故事。

第五十個故事

叔叔起初在馬戲團是給魔術師當助手的。那是一個年老而儒雅的魔術師。銀白頭髮。被皺紋摧毀着的臉。他最擅長的項目是蒙面飛刀。而叔叔在做這個項目的時候就很痛苦。因爲他是助手。所以。被飛刀瞄準的是他。然後。大家爲魔術師而鼓掌。飛刀是有繩子的。很細。傷不到叔叔。他只是模擬出一個絕境的樣子。讓不知所以然的觀衆看他。他知道那裡面沒有憐憫。只有好奇。魔術師爲此很爲得意。雖然只有孩子們才以爲那一切都是真的。那天魔術師別出心裁的跟他調換一下位置。觀衆們壅懶的等着觀看那些陳年的節目。魔術師傲慢的說:你不會比我做的更好。雖然你知道這裡的一切秘密。叔叔微笑着。演習着從前演出的樣子。先對他飛刀。刀順從着那些線的牽領,準確的落在魔術師的身邊。只差一點就是魔術師的喉嚨。魔術師笑着說“照比我的手法。你永遠只是助手”魔術師一說話,他的喉嚨碰到了刀刃。破了個口子。血流出來。觀衆們看的很開心。叔叔想上去包紮一下他。但是被老闆攔住了。他說:看觀衆多麼開心。於是他流血到乾涸了。死了。叔叔就當上了魔術師的位置。他的助手是一具年邁的屍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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