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府,凝霜早早的等在院門口,瞧見慕含煙他們一行人過來,連忙道:“小姐,姑爺,你們總算回來了,剛纔墨香閣的人來說,菲兒小姐情況惡化,這會兒大夫們還在搶救。”
慕含煙一聽,當下便變了臉色,她死死的拽着雲灝桀的手臂,面色蒼白的道:“灝桀,快,我們去墨香閣。”
雲灝桀輕皺眉頭,勸慰道:“含煙,你莫着急,菲兒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帶你過去。”說着找橫抱起慕含煙向墨香閣飛奔而去。
走到墨香閣院門處,慕含煙就聽到雲老夫人在屋內又是砸杯盞又是咆哮的,還有丫頭們凌亂的腳步聲,都顯示着屋內的情況緊急,她緊握成拳,細長的指甲直掐進皮肉裡,血珠頓時順着指甲往外冒,可是內心的巨痛已經讓她感覺不到,她的眼睛迫切的向院內張望着。
一入院子裡,主屋前丫頭們端着熱氣氤氳的熱水匆匆的進了屋,沒過多久又匆匆的出來,雲老夫人正氣得指着垂頭的大夫厲吼,“許大夫,這點小傷你都治不好,你是如何當大夫的,我要你去救她你就得去,如果菲兒有個三長兩短,回頭我砸了你的醫館。”
許大夫一臉菜色,他急忙彎.腰討饒道:“老夫人,在下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三小姐這傷在下實難回天乏術,前些日子她的命都是續命丹在撐着,這幾日續命丹的療效已過,在下也無能爲力了。”
“哼,只要病人還沒落那一口氣,你.就有責任去醫治,現在菲兒情況不明,你倒先在這裡跟我說救不活了,你說說你這是理,總之今天菲兒要是死了,我就讓你quan家給她賠葬。”雲老夫人氣得直跺拐仗。
雲灝桀此時已抱着慕含煙走.到迴廊裡,瞧那大夫額上被嚇得冷汗涔涔,他連忙道:“許大夫,你一直爲我們家看病,你的醫術不容置疑,菲兒的傷確實重,但是你想想法子救救她,你剛纔說的那續命丹又是東西,只要你說出它的出處,我就是上天入地都把它找出來。”
許大夫爲難的看了一眼雲灝桀,然後道:“這藥我也.沒見過,但前幾日我來替三小姐號脈時,感覺她體內有一股強大的真氣,那股真氣並非練功人獨有的,而是一種傳說中由天山雪蓮、毒谷雪蛤等多種奇珍藥材研製而成,那藥叫閻王香,即使是死了的人只要服下一粒,也包準讓她活過來,只是三小姐乃女子,雖有武功內力,可是身體着實抵制不住那藥的功效,剛纔吐血時就將藥全部吐了出來,三小姐的情況怕是神仙在世也無可迴天了。”
“閻王香?這藥不是已經消失了麼?人給菲兒服.下的?”雲灝桀逼近一步,閻王香是江湖中人人爭奪的療傷奇物,可是自研製閻王香的萬老兒消失在江湖上那藥也跟着不見了,可現在菲兒若服的是閻王香,那他們是否還能找出第二顆閻王香來。
慕含煙侷促的走上前來,她記得那日景公子救.起菲兒時似乎往她嘴裡放過東西,因爲雲灝桀一直對景公子有敵意,所以她纔沒說,現在瞧菲兒的情況危急,她也顧不得許多了,“灝桀,是景公子給菲兒服下的。”
“景公子?”雲灝桀.詫異的道,景公子是當今的太子爺,若是他有閻王香,他還真沒立場去向他討藥,此時問着慕含煙,他心裡反倒希望那藥不是景公子給的,這樣菲兒要保住性命也還有機會。
“嗯。”慕含煙肯定的點點頭,因爲那時菲兒已經撐不住暈了過去。
雲老夫人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菲兒還有一線生機,連忙走過來握着雲灝桀的手道:“灝桀,你一定要救救菲兒,你一定要救救她,不管是閻王香還是香,只要能找到,就是讓我傾家蕩產我也甘願。”
雲灝桀拍拍雲老夫人的手,“奶奶,你先彆着急,那景公子行蹤成迷,我也不知道從何處去尋他,不如讓許大夫再去試試,菲兒的傷拖不到我找到景公子。”
慕含煙聽他們這麼說,原本沮喪的神情頓時爲之一奮,她道:“灝桀,我知道在哪裡能尋到景公子,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
雲灝桀看了她一眼,正想拒絕,雲老夫人卻走上前來緊緊的攥着慕含煙的手道:“含煙,你一定要帶景公子回府來,能不能救菲兒,就看你了。”
“是,奶奶,灝桀,我們快走吧。”慕含煙轉頭瞧雲灝桀看着自己深思,她來不及想其他的,拉着他就向院外走去,雲灝桀瞧她一蹶一拐的走得好不狼狽,嘆了口氣將她攔腰抱起,大步向二門走去。
來到梨園小築,慕含煙在雅間裡找了一圈,可是沒有見到景公子的影子,她又讓雲灝桀抱着她去了攬月樓,樓內還是沒有景公子的影子,慕含煙被打擊得坐倒在攬月樓門前,怎麼辦?爲見不到景公子,他平常不都是出現在攬月樓嗎?爲何她要找起他來就這般難?
雲灝桀瞧慕含煙失望的靠在門柱上,他走過去扶起她輕聲道:“含煙,你彆着急,景公子的身份隱密,不會這麼容易讓我們查到的,我們還是回去吧,說不定還能送菲兒……”
“不!”慕含煙使勁捂住自己的耳朵,此時她已淚流滿面,她狼狽的瞪着雲灝桀,聲音已有些尖厲,“灝桀,我不准你這樣放棄菲兒,若不是她救我,現在死的是我,我不能放棄她,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否則我也不活了。”說着她跌跌撞撞的衝進人羣裡。
雲灝桀連忙跟上,讓他怎麼說她才明白,景公子是太子,她就是打遍大街小巷都找不出他,“含煙,你冷靜點,你身上還有傷,你這樣慌亂的到處走,傷口會再次被撕裂的。”
慕含菸頭也沒回的道:“我這點小傷跟躺在牀上的菲兒來說又算得了,灝桀,如果你不幫忙,那麼就別管我,我一定要救菲兒,否則……”她良心會不安,她二哥會怪她一輩子。
雲灝桀長嘆一聲,執拗的慕含煙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他疾走幾步將她再度抱起來,眼角餘光瞥到她大腿的裙子上已冒出血絲,他眼眸一沉,聲音也冷了不少,“要去哪裡?”
慕含煙沒聽出他話裡潛藏的怒氣,認真的想以前景公子還出現過的地方,想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來,她指着前方道:“湖心亭,對,湖心亭。”
雲灝桀的眼眸更沉了,低頭掃了一眼慕含煙,他不動聲色的加快腳步,心裡卻在轉着心思,景公子是太子,他明知道含煙已嫁作人婦,爲還會再三來招惹,而那天他出現在西山寺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意?
思索間,他們已來到湖心亭外,慕含煙示意雲灝桀放她下來,要來求人拿藥,這樣子進去多少失禮了一點,雲灝桀雖滿心不悅,但還是放下她,瞧她整理衣服後才慢慢向裡走去,他亦跟着她的腳步向裡走。
推開第一間門,裡面空無一人,慕含煙眉宇間都籠罩上一層失望之色,她不放棄的推開第二間門,裡面有一男一女正癡纏着,門被打開,那兩人急忙分開,男的凶神惡煞的瞪着慕含煙罵道:“哪來的瘋婆子?敢打擾爺的好事?”
慕含煙慌忙賠禮,那男人見慕含煙長得美,回頭再瞧坐在一側的女人,他yin笑道:“小美人兒,想爺疼愛是吧,快快進來。”話音剛落,他臉上就被人左右開弓甩了兩巴掌,他頓時怒了,瞧着眼前衣冠楚楚的冷峻男子,厲吼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這條街的街霸子洪老五,惹了我小心我讓你跺了你的手腳去喂狗。”
“是嗎,你對我家娘子出言不馴,我教訓教訓你而已,以後睜大你的狗眼,莫要再冒犯了。”雲灝桀早已積了一肚子的氣,又見那洪老五調戲慕含煙,再也忍不住將滿心的戾氣都發泄出來。
洪老五也被雲灝桀的氣勢嚇怕了,當即懦懦的縮在一邊不再搭話,慕含煙再不停留,又一間一間的向後找去,可是每間屋裡都是空的,直到最後一間,她站在門前久久都不敢伸手,如果再沒有景公子,那菲兒是不是就沒救了?想到這裡,她的手都禁不住發抖,幾次擡起來又幾次落了下去。
雲灝桀見她猶豫再三,實在看不過去了,一把推開門,慕含煙聽到聲響連忙閉上眼睛,突聞身邊的人倒吸了口涼氣,慕含煙睜眼看去,就見屋中有一老一少,還有四名做護衛打扮的人。
雲灝桀瞳孔頓時一縮,向前一步剛要向那年長者行大禮,年長者已經揮揮手,以眼神示意他不可聲張,他才咽回到嘴邊的話,慕含煙看到那年少者眼中頓時閃過驚喜。
“景公子,我總算找到你了。”
景公子眼帶笑意的回望着她,然後好奇的打量着雲灝桀,雲灝桀剛纔與他爹的視線交流能瞞過其他人,可瞞不過人精似的他,他們之間的關係定不尋常,“雲大少奶奶,您這麼急着找我所爲何事?”
生疏而客套的問話聲讓慕含煙躊躇了一下,他這種態度讓她如何說明來意,於是先向那位年長者問了好,然後纔對着景公子道:“景公子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含煙還來不及報,今日又要勞煩景公子割愛,是這樣的,我的小姑子前些日子得蒙景公子的靈丹妙藥而有幸撐到現在,可是今日一早她的傷便開始惡化,我是想向景公子討一顆閻王香,以救小姑子的命,還請景公子成全,當然,雲家願意以高價購買。”
景公子聽她生疏的語氣,心裡頓時不是滋味起來,既然她要如此客氣,那他也不用太熟稔,“雲大少奶奶能出多少錢,我這裡只剩一顆閻王香,我相信整個江湖都不會再有第二顆,如此精貴的藥物我又怎會隨便出手,雲家有多少錢,您能做得了主嗎?”無錯不跳字。
慕含煙的臉頓時漲紅一遍,她將目光移向雲灝桀,發現他自剛纔進到這屋裡就一句話都沒說過,忍不住道:“灝桀,你是雲家的長孫,你做主吧,菲兒現在情況危急,我們不能再拖了。”
雲灝桀擡頭望向年長者,年長者正一臉驚駭的看着慕含煙,心裡直道:像,太像了,她跟皇后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顧盼生輝的明眸,那嬌柔紅灩的菱脣,這一再的提醒着那些過去的年華,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又退了一步,雲灝桀瞧他怪異的動作,連忙閃身到慕含煙身邊,擋住年長者探詢的目光。
“含煙,我們回去吧。”雲灝桀縱使有心也無力,如果只是景公子一人在,他大可以在商言商,可是他背後的年長者,不是他能隨意放肆的,他與景公子一起出現,這無疑的說明了景公子高貴的身份,他又豈能讓太子爺忍痛割愛?
慕含煙不知道他的苦衷,以爲他不想救雲菲兒,氣得臉都紅了,她寒聲道:“灝桀,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現在都找到景公子,你爲不開口,難道你就那麼希望菲兒死嗎?菲兒有你這樣的大哥還真是她的不幸。”說着也不看雲灝桀突然苦澀的樣子,回過頭去對景公子道:“景公子,讓你擡愛實在不應該,現今雲家的財產不是我說了算的,可是慕家的財產我還能做一點主,不如用慕家一半的財產來換這顆閻王香,你看如何?”
景公子掃了一眼雲灝桀,然後笑道:“雲大少奶奶真會做生意,現如今誰都知道雲家是京城最大的商家,慕家僅次第二,慕家一半的財產又如何能比得過雲家一半的財產,再說你是嫁出去的水潑出去的水,你又如何能肯定慕家老爺夫人會答應你用一半的家產買了顆閻王香去救你的小姑子?”
慕含煙一時嗆住,但很快又恢復顏色,她道:“如果景公子嫌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提一成,我雖嫁了出去,可是我爹孃愛我之心絲毫未變,他們對於救了我的菲兒也是非常感激,我相信要拿出大半家產去救我的救命恩人,他們不會有二話的,如果景公子實在不放心,我可以立個契約。”慕含煙被景公子步上緊逼,但是沒辦法,只有他有能救菲兒的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的。
年長者一直觀察着慕含煙,發現她的神情與倔強的眼神都與皇后相似,他心裡有種直覺,此女必會與他們有絕大的淵源,而看自己的兒子步步緊逼着她,他咳了一聲道:“景兒,把藥給這位姑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靈丹妙藥要用在需要的人身上纔有用,不是嗎?”無錯不跳字。
景公子詫異的回頭望着自己的老爹,他時候這麼好說話了,但年長者這一番話說得他剛纔似乎又太不近人情了,他鬱悶極了,本來就是想逗逗慕含煙的,沒想到被老爹做了順水人情,可是老爹爲要幫她?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老爹眼中閃爍着的分明就是興趣,難道老爺獵豔的興致又高漲了?
不甘不願的將藥遞給了慕含煙,慕含煙連忙謝道:“謝謝這位老伯,您的大恩大德含煙永世難忘,剛纔談好的條件,我現在就立一紙契約,待會兒你們就可以去慕家拿錢了。”
年長者連忙擺手道:“我們長年在外,那些身外物多了反倒惹人眼紅,今日這贈藥一事就當做是給你的見面禮吧,快回去吧,家裡還有人等着你拿它救命呢。”年長者一改往日的橫眉厲目,難得的和顏悅色,雲灝桀在一旁不安的看着慕含煙千謝萬謝,然後拉着他轉身退出了雅間。
待兩人走得遠了,景公子纔回過身來,恰好看到年長者沒來得及收回的流戀目光,他一彎腰做了個長揖,正經的喚道:“父皇,爲要將藥給她?”
年長者正是當今的皇帝,今日天氣好,他便微服出了宮,一時又不知道上哪去走走,便讓景公子跟上,景公子就帶他來了這裡,沒想到還真讓他碰上一件奇遇,他收回目光端起一旁的茶,啜飲了一口,然後道:“宇兒,你不覺得她很面熟嗎?”無錯不跳字。
他現在總算明白往日裡宇兒爲天天出宮,原來竟是爲了她,看樣子他們認識很久了。
“回父皇的話,孩兒確實覺得她很眼熟,可是又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與她接觸的這段時間以來,孩兒就是在想我是不是曾經見過她,可是沒有,她姓慕,是慕家唯一的女子,她的爹孃對她疼至若寶,所以我敢肯定,我並非小時候見過她,而是見到過與她相似的人。”金宇恭敬的答道。
皇帝臉色不變,語重心長的道:“每日必會看的畫像,你竟然也能忘?看來是朕太縱容你了,回去好好將你母后的畫像看個清楚。”皇旁不怒自威,一番話說得金宇冷汗涔涔,聽到皇帝后面說的話,他猛然擡起頭來,眼中閃過驚喜,“父皇,你是說?”
“是與不是還得交待人下去查了才知道,這事你別聲張,金羽失蹤這十六年來,朕無時無刻不愧對你你的母后,當年是朕負了她,才讓她葬身火場來向朕抗議。”皇帝嘆了口氣,目光幽幽閃着落寞,這麼多年了,他仍難忘記她死時那又毫無怨懟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