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繃緊身子,手緊握成拳,最後還是回過頭去,鎮,“爹,爲什麼現在要告訴我,讓我一直以爲是慕家的小孩不好嗎?”
慕老爺明顯一怔,看了她一眼道,“有些事情即使我想瞞,也到底是瞞不住的。還不如提前告訴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慕老爺嘆息,又想起昨夜慕景瑞同慕景颯的對話來,當時他只是想去他們院子裡同他們聊聊,那裡知道就那麼巧,聽到他們的議論,其實他早就知道兩個兒子正從事着危險行業,但是他卻打算放手讓他們去闖,沒有跌倒過的人生不算真的人生。
但萬萬沒料到會偷聽到這樣一段對話,當時他就懵了,知道很多事是再也瞞不住了,所以今天才會打算嚮慕含煙說明當年的事情。
慕含煙沉靜的望着慕老爺,心裡沒有得知自己真實身份的氣憤與不甘,這樣的故事她曾聽說書的說過多少回?又在書裡看到過多少回?所以她可以接受不是慕家的孩子,也可以接受自己是沒人要的孩子,但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是那塊吉祥鎖上所刻的“金”姓。
金之姓,國姓也!
慕老爺瞧慕含煙靜靜的望着自己出神,突然膽寒起來,這個小女兒啊,當她這樣沉靜的望着別人時,就是她最危險的時候,他訥訥的開口道:“煙兒……”
慕含煙揚起一手,將那塊吉祥鎖重新拿起揣入懷裡,自始至終都未再瞧過一眼,“爹,不管怎麼說,我所認定的爹孃就只有你們而已。”
輕輕的一句話,慕老爺已經知道她的決定,但他仍想讓她知道些什麼,“煙兒,你聽我說……”
“爹,我突然覺得累了,想回去休息了。”說着她站了起來,然後頭也回的離開了書房,疾步穿過迴廊、穿過花園,穿過湖上地弧形拱橋,最後怔怔的停在涼亭外。
初夏帶着熱氣地風徐徐吹過。吹起她地衣角。眼中澀澀地。但是她卻沒有掉淚。她恍如石化般。就那樣站着。直到……
“煙兒。你站在這裡幹什麼?”背後傳來慕景颯和煦地聲音。就如盛夏時地一道涼風。讓人感覺特別舒服。
慕含煙旋身擡眼看着他。心裡頗覺得委屈。“大哥。”聲音帶着幾分澀意。讓慕景颯着實一驚。快步來到她身邊。俯下身子與她同高。然後直視着她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大哥。大哥替你去揍扁他。”
慕景颯臉上出現三分猙獰。可搭在他那儒雅地臉上。卻是怎麼都不和諧。慕含煙展顏一笑。撲進他懷裡。“沒人欺負我。”
慕景颯伸手摟上她地腰。輕聲道:“沒人欺負你怎麼做出這副怨婦模樣?”
慕含煙伸手輕捶了一下他地胸膛。嗔道:“大哥盡瞎說。只是想到一些過往。突然感性起來了而已。對了。二哥呢?”
慕景颯眉梢輕挑,轉移話題,“煙兒,剛纔爹找你去書房做什麼?”
慕含煙怔了怔,然後強笑道:“沒什麼事,只是把很久以前該給我地東西給我了而已,對了,大哥,你們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慕景颯沉吟了一下,“還不清楚。”說着牽起慕含煙的手走進涼亭,兩人坐在涼亭內看着府內的風景,久久慕含煙才道:“大哥,人生還真是奇怪,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在那條軌道上行駛,可總會在不經意間偏離了主道,馳向他處。”
慕景颯擡手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頂,像小時候那樣帶着寵愛地音調道:“這就是世事無常的道理,但是不管如何變,你始終都是我們的妹妹,這個事實總改變不了的。”
慕含煙聞言眼睛一澀,她連忙眨眨眼,將那種消極情緒逼回心裡,半晌她才聽到自己說:“是啊,永不會變。”
慕景颯察覺到她消沉的情緒,將她地臉扳過來面對自己,仔細的瞧着她,“煙兒,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啊?”
慕含煙垂睫,將眼中的情緒掩蓋住,“沒有,大哥,你別瞎猜,只是我自己多愁善感了。”
慕景颯瞧她這樣也知道自己不能從她嘴裡聽到什麼,煙兒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只要她打定主意不說地事,你就是強行撬開她的嘴,也甭想聽到你想聽地話。“沒有就好,對了,妹夫呢,剛纔吃飯時就不見他?”
慕含煙撇開頭去,耳根微紅,昨夜那樣相擁而眠後,今早她本來還在發窘怎麼面對他,但是雲桀這人向來就有本事避過任何讓你不好意思的場景,睜開眼睛後,她盯着空落落地牀,心裡升起一股複雜的感覺來。
“我也不知道,他這個人常常東奔西跑的。”慕含煙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她這個做妻子的也挺失敗的,拴不住相公的心啊。
慕景颯臉色微沉,卻未再說什麼,昨夜他已經跟景瑞說過要好好調查一下雲:桀了,他的行事作風實在太怪異了,一點都不像在萬花縣他們見到的那個紈絝分子,他直覺他有問題,所以今天一早就讓景瑞跟着他出門,如果他真是‘他’,那麼所有的點他們都能解
楚了。
慕含煙擡頭望着遠處參天的槐樹上,槐花早已枯萎,但不知爲何,她看着那一樹樹茂盛的槐樹,突然想起那日雲:桀爬上樹爲她摘槐花的情景,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但只限於感動麼?也許只有天知道。
從慕家回來,日子還是那樣一天天的過着,柳月泉偶爾會盛氣凌人的來撩拔她,而她也視而不見,完全當她是空氣,雲:桀待在府裡的時間比以往那個時候都少了,有時候半夜她睜開眼睛,會看到他躺在身側,但第二天醒來,他便又不見人影。
府裡似乎也平靜下來,除了偶爾能從凝霜嘴裡說着幾個院子裡的趣事,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有慕含煙知道,這樣的平靜是多麼的可怕,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日午後,慕含煙一直睡得不安寧,一會兒夢到自己小時候窩在娘地懷裡跟她說着自己年幼的苦惱,一會兒夢到大紅花轎自慕府擡向雲府,一會兒又夢到雲桀滿臉猙獰的說這輩子她都是他地妻子,就是死了墳墓上也寫着雲:桀之妻,一會兒又夢到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上,那個帶着金冠地老頭一臉慈祥的望着自己說金羽,朕終於將你盼回來了。
亂七八糟的夢情節也穿插得太快,讓她根本就來不及看清什麼就一場場的換,最後她實在憋悶的慌,大吼了一聲醒過來,夢裡大吼,現實在實際上也就是小小地呻吟了一下,所以她的動靜根本就沒引起屋外人的注意。
“凝霜,那二少奶奶忒狠了,看二少寵愛寧姨娘,天天給寧姨娘小鞋穿,當着二少的面還做出一副好人的模樣,所以這種妾生的孩子天生就有妾地狠辣。”屋外是麥冬不積口德的怨語。
“別院的事少拿來跟我說,還有……”凝霜的語氣頓了一下,然後接着道:“尤其不能在我家小姐面前說。”
麥冬碰了軟壁卻也惱,聲音壓得低低的,“凝霜,我這不是無聊找人說話麼,你知不知道那邊院子出大事了?”
凝霜微挑眉梢,冷冷地問道:“能出什麼大事,總不能出人命吧。”但心裡卻是好奇極了,最近她雖多方面探聽銘泓院的事,但是沒有一次敢在慕含煙面前提起。
麥冬輕輕嗤笑一聲,然後道:“我聽說寧姨娘最近身體不適,請了好幾個大夫來診脈,聽說是有喜了,嘖嘖,看來那夜二少很兇猛呢,一次就給懷上了。”
凝霜惱子裡轟一下,麥冬還在說什麼,但是已入得她的耳,她下意識地望向屋內,屋子裡人影晃動,慕含煙分明是醒了。
麥冬瞧凝霜那副見鬼的表情,立即打住話頭,側首向屋內望去,她怎麼越來越口無遮攔了,明知道瀚錦院內已形成拒談銘泓院地形式,還拿這話去招凝霜,現下好了,若讓大少奶奶聽了去,還不定要出什麼大事呢。
“凝霜、麥冬,進來。”正當兩人心虛時,屋裡響起慕含煙的聲音,把兩人嚇了一跳,凝霜徑直鎮定了下心神,暗暗在心裡祈禱:上天保佑,小姐沒有聽到她們剛纔地對話。
兩個丫頭到這個節骨眼中,倒知道謙讓了,兩人推推拉拉的,都不敢先踏進去,最後還是凝霜眼一閉,充滿悲壯的打頭陣去了。
進了屋,慕含煙正坐在梳妝檯上,搬出首飾盒在擺弄着,凝霜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邊,然後小心翼翼的道:“小姐,這就起來了,怎麼不多睡幾個時辰?”
慕含煙撇了她一眼,“再睡就成豬了,離我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吃人幫我挑選一副手飾。”
凝霜狐的瞄了她一眼,嗯。正常!“小姐,挑手飾做什麼?”
“問麥冬啊。”慕含煙專注着手上的事,頭也沒擡的道,結果將兩個丫頭給弄得一頭霧水。
麥冬更是驚愣了一下,然後傻傻的問道:“大少奶奶,問我做什麼?”
慕含煙這才擡頭望着麥冬,“你不是說寧姨娘有喜了麼?我正打算送她點東西表示慶賀呢。”
“小姐,你要去啊?”凝霜瞧她鎮定的模樣,心慌慌的道,小姐這樣子還真是可怕,她寧願她聽到這個消息會鬧一陣,但是卻是這麼平靜,平靜得讓人不安。
慕含煙古怪的掃了她一眼,“怎麼,我就不能去?”
“不是,小姐,只是……”凝霜還要解釋,卻被慕含煙揚手製止。
“好啦,選一對喜慶點的,我去換身衣服。”慕含煙扔下這句話就向置衣間走去,走到那方木門前,她卻怔住了,腦海裡閃過一幕熟悉而又遙遠的畫面。
“煙兒,以後我們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生那麼多做什麼,你當我是母豬啊。”
“就算是母豬也是我最愛的母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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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感覺這文沒人看了罵的人都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