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高彤絲已經不聲不響地在月華樓住了好幾日了。
鄔八月悄悄去看過她一次,高彤絲過得倒還是挺不錯的,面色紅潤,神態悠閒,招呼起鄔八月來也絲毫沒有勉強之意。
鄔八月嘗試着提了提讓高彤絲回蘭陵侯府的事。
高彤絲卻好笑道:“我被人趕出來,自然要趕我的人接我我才能回去。平白無故的,我回去做什麼?再讓人給攆出來不成?”
鄔八月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侯爺有意要給翁主尋一門親事……”
“哦……”高彤絲拉成了語調,輕笑了兩聲:“讓我嫁人啊?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鄔八月疑惑地看向高彤絲。
她本以爲高彤絲一定不會答應嫁人,沒想到她卻似乎並不排斥。
高彤絲笑道:“翁主認爲,此事可行?”
“可行。”高彤絲懶洋洋地一笑:“招個上門女婿,你覺得如何?”
鄔八月頓時哭笑不得。
“如果翁主是打這個主意,應該是沒什麼可能的……侯爺明確說了,是讓翁主嫁出去。”
鄔八月認真道。
高彤絲恍然地點了點頭,道:“呀,對啊,他是想把我徹底趕出家門,從此以後生老病死的,都跟他挨不上邊兒。”
高彤絲撥弄了下指甲,道:“大概又是淳于老婦跟他提的吧。”
鄔八月心裡默嘆一聲。
只要是不利於高辰復和高彤絲的事情,高彤絲都能聯想到背後是淳于氏的手筆。
這已幾乎成爲了高彤絲的條件反射,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侯爺讓我勸說翁主一二,不知道翁主的意思是……”鄔八月看向高彤絲。
“翩翩俊俏少佳郎,我還能考慮一二。”高彤絲笑道:“要是什麼歪瓜裂棗的人都往我面前帶,我可忍不了。”
鄔八月停頓了片刻,輕聲問道:“翁主的意思是,如果人選合你的意,你答應嫁。是這個意思嗎?”
高彤絲似笑非笑地看着鄔八月:“大嫂,你到底站哪邊兒?”
鄔八月頓了頓,道:“在婚姻大事上,我當然站翁主這邊。再怎麼說,我也是翁主的嫂子。”
高彤絲頓時笑道:“嗯,比我小好幾歲的嫂子。”
鄔八月無奈地看着她。
“大嫂回去只管這般和他們說,人選得好,我還能考慮考慮要不要嫁。嫁人這種事兒,寧缺毋濫。人不好,我當一輩子老姑娘,也不勞煩蘭陵侯府養。”
鄔八月回府之後將高彤絲的原話轉告給了高安榮和淳于氏。
高安榮氣極反笑道:“她以爲他還是什麼緊俏貨?還要翩翩俊俏少佳郎?雙十年華,曾爲姑子,在京裡的笑柄,有人肯娶她已經是不錯了!她可倒好,還要挑三揀四?”
鄔八月低頭不語。
別人如何說高彤絲並不重要,可高安榮作爲高彤絲的生身父親,卻這般貶低自己的女兒,鄔八月聽着有些心涼。
話已經帶到,鄔八月再不想聽高安榮言之鑿鑿的論調,回了一水居。
一水居原本的丫鬟鄔八月都沒有用,身邊只朝霞和暮靄兩個人,有時候也不夠使喚。之前鄔八月便存了要提幾個人上來的意思,讓朝霞幫忙看做事得力的,選幾個人來給她瞧。
朝霞動作很快,選了五個人上來,其中兩個媽媽,一個外院管事,還有兩個瞧着面相就很機靈的半大丫鬟。
鄔八月一一問過了些問題,便讓他們先嚐試着接管一水居里的事。
將來要是去公主府,也好將他們都帶上。
朝霞對鄔八月道:“奴婢都查過了,兩個媽媽和牛管事都是從前靜和長公主在時伺候的舊人,這些年在府裡過得很不如意。那兩個丫鬟也沒有與侯爺夫人有過什麼接觸,多提點提點,也能信得過。”
鄔八月點了點頭,看向朝霞,道:“辛苦你了。”
“姑娘說什麼話,這都是奴婢該做的。”朝霞笑了笑,鄔八月示意她坐下來,道:“找人補上來,一呢,是的確人手不夠,二也是爲將來你嫁了人之後打算。你要是出嫁了,暮靄性子還不定,我就沒什麼得力的人用了。”
朝霞微微紅臉,道:“那奴婢就一直跟在姑娘身邊。”
“瞎說。”鄔八月笑道:“真那樣的話,周武不還得跟我急啊。”
朝霞更加不好意思。
“我覺得周武挺不錯的。”鄔八月道:“你跟他有話說,性子上呢,他躁一些,你靜一些,也能互補。回京的路上他一直跟我獻殷勤,且等着我答應把你嫁給他呢。你覺得周武可靠麼?要是你也應了,這樁婚事就好定下來。我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朝霞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姑娘覺得好就好。”
鄔八月頓時笑道:“我覺得好不算,你覺得好才行。”
朝霞便低了頭不出聲,面色微紅。
“看你這樣子,是同意了。”
鄔八月輕輕笑了笑,拉過朝霞的手道:“沒有盲婚啞嫁,能遇到對你有意的人不容易,朝霞,你可要好好珍惜。”
朝霞輕輕地點頭。
鄔八月去月華樓見高彤絲那日,淳于氏也回了趟孃家。
忠勇伯府人丁興旺,有出息的卻不多。
孫輩裡,忠勇伯最看重的是孫子淳于肅民。
淳于氏與忠勇伯和裘氏說了會兒話,便去見了兄長淳于泰興。
淳于泰興乃是淳于肅民和已故寧嬪的父親,與淳于氏是嫡親的兄妹。
“大哥。”
淳于氏讓郭嬤嬤闔上了門,輕吐了口氣,道:“肅民見鄔老的事,行不通,高辰復那崽子沒有答應。”
淳于泰興皺了皺眉,吸了口旱菸,道:“罷了,這事兒也強求不得。”
“那肅民的前程……”
“肅民有本事,去見鄔老麼,也只是想着能不能更穩妥一些。前三甲暫且不提,參選殿試是沒什麼問題的。”
淳于泰興對兒子的才華也有十足信心,吐了口菸圈道:“更何況我聽說,鄔家也有親戚要春闈,是鄔二太太的親侄兒,據說也是個有本事的才子。要是帶着肅民去,和那小子撞上了,反倒有些滑稽。”
淳于氏點了個頭,長長地吐了口氣。
淳于泰興問她道:“怎麼着,在蘭陵侯府受了不少氣?”
淳于氏點點頭,有些憤憤,看向淳于泰興道:“大哥,你也真是的。上次暗殺那小子沒成功,如今他回來了,我更不好下手。就沒別的人能用了?”
“上次那次行動,能用的人都用了。”淳于泰興嘆了一聲,拿着旱菸杆子在桌邊磕了磕,抖出些許煙沫來。他道:“上次策劃的,本就是絕地一擊,所有人都用了,就想着能一擊即中。誰知道那小子命那麼大。”
淳于泰興說到這兒,倒是埋怨起淳于氏來:“當初就讓你索性將那小子給——”淳于泰興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道:“你偏說那小子打小也聽話懂事,不像你那繼女時不時給你找點兒事兒來,去漠北了便是回來,也肯定和侯爺不對付,對你構不成威脅。如今可倒好。”
淳于氏臉色也很難看:“世事難料,誰又知道書兒他……”
說起高辰書,淳于氏也忍不住露出一個悲苦的表情:“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也難受……”
“說起書兒摔下馬這事兒……”淳于泰興傾了傾身問道:“泠琴,這真是意外?”
淳于氏點點頭:“不是意外還能是人爲不成?誰會害書兒?他溫文爾雅,也從沒和人結仇。”
淳于泰興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可是那麼多人,就他摔了,這也說不過去……”
淳于泰興吸了口煙,道:“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書兒的腿摔斷了是事實,也接不好……現在你得想,怎麼給書兒說門對他有利的婚事。”
淳于泰興掰手指數道:“蕾兒呢,你給弄到軒王府去當側妃了,弄不好今後軒王能登基呢?蕾兒好歹也是個皇妃,要是她爭氣些,能生個好兒子,那就更好了。薇兒還小,咱不着急。就剩書兒,高不成低不就,你可得好好給他想條路。”
淳于氏靜默地點點頭,卻是輕聲道:“書兒如今……同我疏遠了。”
“哦?”淳于泰興倒是有些意外:“爲什麼?”
淳于氏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自從他摔斷腿,就一直鬱鬱不樂,對誰都沒個笑臉。我以爲他對所有人都這樣,也沒太在意,後來才發現……”
淳于氏頓了頓,道:“後來我才發現,獨獨對我,他眼裡有些冷。”
淳于泰興沒將這當一回事,道:“男人受了挫折,有些情緒不對也是正常的。”
淳于泰興對淳于氏道:“我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你覺得好還是不好。”
“什麼主意?”淳于氏立刻問道。
“方纔不是說書兒的婚事麼?”淳于泰興道:“有個人,你應該沒想到過。如果是她,和書兒倒是也能配得上。”
“誰?”
“陽秋長公主。”淳于泰興道:“雖然貌醜無鹽,居於深宮從不示人,但好歹也是被皇上皇后當做女兒一般養大的。身份,和書兒足夠配了。就是她本人……不大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淳于氏陷入了沉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