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喝了那麼多陳年的好酒,頭隱隱作痛,早上起不來簡直是太理所當然了。
雖然喝了不少酒,睡的也很遲,可我仍然清晰地記得和我同榻而眠的是晨耀呀,誰來告訴我,這個磨着門牙,留着口水,緊緊扒着我胳膊,使我不得呼吸,不得不醒來的小胖子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比一夜醒來,榻邊的美男不見了更鬱悶的事嗎?
有,不但美男不見了,還多了一個磨牙流口水的小胖子!
郝大寶啊,郝大寶,你膽子也忒肥了!本上神的牀也是你輕易爬得的?!
我不動聲色地揮開他緊緊抓住我的爪子,身體往牀裡面移了一些,再移一些。
嗯,很好,現在這個距離很適合本上神施展了。
於是,我高擡右腳,略略用力,一腳把郝大寶小朋友踹下牀去。
只聽“咚”一聲,大寶滾落在地,驚奇地是,他竟然沒有醒,還在地上迷糊地轉了身,找了個更舒適的姿態又深深睡去。
我好笑地盯着他看,呵,真是奇葩,我不得不佩服大寶的耐操。
晨耀大約是聽見了重物落地的聲音,匆匆走了進來。看見歪在地上酣睡的大寶,又擡頭看看睜大着眼睛傻笑的我,神情很是無奈。
他把大寶從地上抱起來,又細緻地拍拍他身上的灰,然後又把他放在牀上,還幫他把被子蓋上。
我挑着眉看他,希望他給我個解釋。
“昨夜的酒沒有收拾,這小朋友他過來學堂的時候,把剩下的喝了個底朝天,千年的杏花酒,他大約是得醉個兩三天了。”晨耀走過來,幫我捏了捏被角,含笑着問我,“曦曦,你說,你是不是該爲他負責?”
說話的時候,他離我很近,呼吸都,輕輕地,癢癢地,撫在我的臉色,烏亮的長髮也隨着慣性,瀑布一般地,散落在我身前的被子上。於是我大膽地對上他的眼,“嗯,我會對他負責,我也會對你負責的。”
晨曦好看的眉,輕輕蹙起,像是在問,我有什麼好讓你負責的。
我含笑在他耳邊輕語:“你,昨夜,都給本上神侍寢了,本上神自然會爲你負責。”
晨耀很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低着頭,抿着脣,食指抵了抵太陽穴,羞澀地不說話。
我得意地笑了兩聲,他擡頭瞪了我一眼,嘖嘖,不得了,那小眼神,真讓我心神盪漾呦!
然後,他順着牀沿坐下,和我眼對眼,鼻尖對鼻尖,很嚴肅很認真地說道:“那還請上神公平處置,我還有一顆心,等着上神一併收了去。”
我頓時心花怒放,於是笑道:“自然要收下的,你放心,你的人,你的心,我都會負責的。”
晨耀眼中俱是笑意,輕輕將我抱在胸前,口中呢喃,“曦曦,就這樣,我們把握當下。”
這自然不是一句能夠討我歡心的話,倒不是我挑剔,我相信任何一個女孩子都不會喜歡這句話。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聽天長和地久,即便我一貫灑脫,聽了這麼一句,把握當下,還是有些不舒心。說句不好聽的,這簡直,簡直就是在說,哈,東方曦曦,我們先處着,等膩了,再分開,記得要把握當下噢!
我突然就記起,在臨江樓和怡紅院的一切,我吻他,他冷漠的推開我;他說,下仙失儀了,褻瀆了上神,請上神責罰;他和幻生在閣樓之上,談笑風生。
我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側離他的懷抱,跟他拉開距離,板起臉來問他:“你不跟我解釋一下昨天的一切嗎?”
我是個自私的神仙,是我的,就得一清二白,不得絲毫含糊差錯。
晨耀一愣,隨即又將我抱在懷中,低低地說開,“你吻我的時候,我都呆掉了,是我成仙以來最開心的時刻了。我推開你,不是因爲我不喜歡你,相反是太喜歡了,從而畏縮了,擔憂了,我在天庭看到了一些事情,心中難受、也不忍。”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在輕顫,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說道最後的時候,他越發緊張,因爲他擁抱我的力量加大了很多。
聰明睿智如我,立即意識到他看到的事情應該是關鍵,於是我問他,他看見了什麼。
他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只是簡單說了句,“其他一些不相干的事情罷了,不提也罷。”
是嗎?我懷疑地看着他,他卻說了另一個話題。
“然後,我們在怡紅樓遇見了幻生。”
“哼。”我發聲表示我的不滿,她誰啊,那麼放肆,居然嫌我是中人之姿,我都沒有嫌她長得狐媚,不良家婦女呢!
晨耀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髮,輕聲說道,“幻生是我西天的朋友,她看着我長大,她告訴我一些事情,也使我想通了,未來還是很遙遠,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不理會他說了些什麼,我單刀直入,惡狠狠地,問道:“你跟她沒有奸/情吧?”
晨耀嚴肅地看着我不說話。
我不管,湊在他身上一通亂聞,看看他身上有沒有遺留什麼脂肪香氣,我記得的,幻生身上有濃郁的香草味。
晨耀終於破功,失笑,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小狗曦曦。”
“算你這次過關。”晨耀身上清清爽爽,只有他自己好聞的體香。“但是……”
我故意拖長語調,仰起頭“但是,你還欠我一個早安吻。”
晨耀溫柔地笑了,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說道:“小狗曦曦,快點起牀了,月老已經等在客廳多時了。”
不過,我突然想起,晨耀昨夜一直跟我在一起,即使有什麼味道,也該都淡了!
面對情敵,我真是太不敏銳了。
一點也不高明,爲此,我深深懊惱。
微風和煦,晨光正好,不,應該是微風和煦,午時晴朗,我左手拿着油條,右手端着豆漿,十分忙碌地,快步走進前廳。這不拘小節的作風,實在十分不是東方曦曦的作風,我一向是端正的上神嘛。但這,體現出一個上神對下仙的重視。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我很開心,我真是一個深諳領導智慧的睿智上神哪!
好久沒有見到小月老,我也是很思念的,一踏進前廳,我一口油條一口豆漿地吃着,見到他,我將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然後,十分歡喜地說道:“好些時日未見,小月老你啊,還是這樣鮮嫩多汁的一個美少年,本上神甚是欣慰!”
一句話落下,小月老和晨耀的臉紛紛綠了。
小月老顫顫巍巍地反駁道:“呵呵……東方上神,您還是…還是…一樣愛說笑,呵呵。”
我嚴肅地告訴他:“你知道的,本上神從不說笑,我看好你,你考慮下來我宮中做事吧。”
小月老着實不堪調戲,立即身體僵硬了,臉色發白了,變臉如變天,立即慘兮兮地求我:“東方上神,您高風亮節,您仁慈無量,您就行行好,放過我吧,你知道的,嫦娥姐姐本來對我就不滿意,她要是知道我去你宮中做事,會氣死的,您體諒體諒我吧!!!”
這個笨孩子,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本上神我喜聞樂見的麼?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胡亂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再接再厲:“況且,您宮中新納了牡丹花王,花王容冠天下,一定可以將您伺候的很好,再說,一山不容二虎,您好歹得照顧一下晨耀仙友的心情,對不對?”
小月老有進步,這是一個相對合情合理的藉口,雖然是個笨拙的藉口。一山不容二虎,哈,虧他想得到,但怎麼會呢,他跟晨耀是無法比較的啊,晨耀是以美男子的身份入住我宮中的,他,小月老嘛,是,怎麼形容呢,……是寵物吧…..
嗯,小月老和陸文這樣的,我都是存了一顆逗弄寵物的心的,我心中雖然有如明鏡,但是晨耀會不會介意,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轉頭看向晨耀,詢問他的意見。
晨耀含笑,替我端過豆漿,“嗯,我會介意的。”
……..
笑成這樣,不像介意啊,年輕人的想法啊,我是越來越琢磨不透咯。
但是,好吧,既然他開口了,給晨耀一個面子。“算了,算了。”
我有點可惜,小月老去我宮中當值,本來這是一個多麼值得期待、東方神宮和月宮俱會雞飛狗跳的樂事啊!
言歸正傳,小月老此次下凡,居然不是私事,竟然是天后特別囑託的,說是西天燃燈古佛丟了一幅名貴的畫,找了好些時日,近日方纔有了些眉目,竟然是被我宮中的獅族七王子莫離偷走的,莫離膽大包天,不但偷走了畫,還攜了畫畏罪潛逃了。天帝很是震怒,認爲這簡直是在西天佛祖面前,給天庭大大地丟了人,折了他的顏面,說是要從嚴法辦,肅清天規。
天后想着,我不在天庭,怕東方神宮受了委屈,無人出頭,所以特特着了小月老下凡來通報。
我很承天后這個情。所以想到上次毫不留情地把她弄哭的事情,我略略有些後悔。
我東方神宮之中,只有二十六個仙使、四個仙童、大白以及新進入宮的晨耀。人數雖少,但是個個大有來歷,偷竊這種眼淺的事情是決計做不出的。況且獅族強盛,大白他一個獅族的王子,什麼世面不曾見過,在我宮中,金山銀山也不曾少見,西天的一副畫,怕是還入不了他的眼。
“放屁!本上神不在天庭,哪些個不長眼不要命了,竟懷疑到我宮中了,”我氣憤地大拍桌子,“懷疑大白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就是打本上神的臉!”
“上神息怒啊!”小月老急忙解釋,“莫離王子,想是…..可能有苦衷的。”
“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我大怒,“大白有那麼沒見過世面嗎?一幅畫而已,本上神賞他得了,何必順手牽羊,自貶身價!”
“上神莫生氣,請聽我細細道來,”小月老見我生氣了,趕緊接道,“燃燈古佛的這幅畫可不簡單,凡是有執念的人,都可以在畫中看到心中渴盼的,所以比較貴重。”
“哼,那也不甚稀奇。”我不以爲意。
幻像而已,水中月,鏡中花,夢中一切都好,醒來後一切是夢,有什麼值得稀罕的。
“而且,那幅畫可以幻化人形,她的人形可是美豔動人,世間尤物的。”小月老突然口氣變得極爲隱秘,“上神你也知道,莫離王子是性情中人,偷雞摸狗的事,做不出來的,但是偷人這樣…..風雅又風流的事情,還是有可能的。”
……..
早不說是一個人不就得了,還一幅畫,一幅畫,一幅畫,這偷走一個人跟偷走一幅畫能是一回事嗎?
小月老說話辦事,真是越發不靠譜了。
我將右手拍桌子的憤怒姿態,變成右手託着下巴的思考姿態。
小月老說的即是,我宮中的人,最是膽大妄爲,不畏天規的。動個凡心,私個仙娥,生個小娃這類風花雪月的事情,還真做得出來,而且還做的不少。記得三千年前,我宮中就有一個仙使睡了兜率宮的一個小仙娥,事過後,悲憤不已,向我哭訴,說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天庭第一美女嫦娥,沒有能夠爲她守身如玉。在那之前,還有一個仙使連天后這樣的有夫之婦都敢愛慕,一日一封情書,晴雨不斷,天后不堪其擾,不得不向我求救。
所以,莫離若是真的紅鸞心動,攜個女畫私奔,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血氣方剛,龍馬精神嘛,可是,以我對大白的瞭解,本上神私以爲,我家大白眼光還是很高,很高的,嫦娥那樣姿色的,他都不放在眼裡,一般的小美女怎麼能夠終結他哦。
“那幅畫,你見過沒有?比之嫦娥如何?”我眨巴眨巴眼睛,八卦且好奇地問小月老。
小月老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沒有見過,但是怎麼可能和嫦娥姐姐相提並論呢,嫦娥姐姐那麼仙姿嫣然!”
他做出仰慕的姿態,微微仰頭看着天空,明媚憂傷,如水深情。
額,情人眼裡出西施啊。
晨耀是在西天長大的,想必是見過那幅畫,我又將同一個問題拋向晨耀。
“不知道如何與嫦娥仙子相比,”晨耀略略思索,不答反問,道,“曦曦,你也見過她的,你認爲幻生比之嫦娥,如何?”
竟然是她?
那個鎖骨上有一顆鮮豔美人痣的幻生?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
不過,那樣子的女子,即便眼光高如莫離,會動心也確實不奇怪。
那就是他們相攜着逃到人間了?!還逃到了我的眼皮底下,不知道爲什麼,知道是幻生之後,我突然不想插手此事了,我於是準備迴天庭,在天庭等着他們被天帝抓回來。
我在人間待了不少日子了,過的舒適自在,簡直要樂不思蜀了。
在人間的一年,文三白一直待我不薄,我很承他的情。這個世界上有三件事,我是一定會做的:報復得罪我的人,刻薄我討厭的人,回報予我恩情的人。
一直想着該賞他點什麼,好叫他沒有白白照顧我這一載多,卻也一直不知道送些什麼比較熨帖,能夠合他的意。說實話,從某些角度上來說,我覺得三白他是個無慾無求,十分難討好的人。
見着小月老,記起他是司情愛的,我突然想起,三白他與宛如曾經相約過來世,對於凡人來說,這是奢願,幾乎是無稽之談,但這個願望,我倒是可以幫他實現的。
午飯後,各自忙開,三白去教書,晨耀去洗碗,我偷偷把小月老拉到一邊,讓他把文三白和沈宛如紅線牽着一處,再續三世情緣。
小月老一開始很是耿直,講些天地姻緣,皆是造化什麼的大道理,本來是怎麼也不肯的,但是嘛,我是誰,東方曦曦哎,強人所難,正是我的不多的強項之一。他迫於我的淫威,還是勉強將紅線拿出來看了看,這一看不得了,我和他都嚇了一跳,原來文三白的紅線竟然已經牽着玉兔翹翹了!
“又是一個動凡心的仙娥噢,怎麼得了啊!”小月老十分感慨。
我心中大動,這不是明明白白的,三白已經移情別戀了嘛。
我既是歡喜,又是灰心。歡喜的是,翹翹總算是有些盼頭了,沒有白白留那些眼淚,灰心的是,情愛果然無所計較,苦樂分明,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不過相隔十年,三白還不是梅開二度,再結新歡了。我又想到大白,若是大白真的是私奔,他曾經對我說的那些也是不做數的咯。愛情啊,果然是來去匆匆,不得長久的。
我正思索着,小月老突然驚叫道:“東方上神,您居然紅鸞心動了哎!!!”
什麼?
我順着他指的望去,我東方曦曦手上果然牽上了紅線。
隱隱紅線,泛着光暈。
“不明白,爲什麼小仙我有一種看見鐵樹開花的激動,鐵公雞拔毛的快感,甚至於太陽打西邊升起的驚駭呢……”小月老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