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淞找到法義閣所在,實際上法義閣是一座頂部被掀開的寶塔狀塔樓,內部四周皆是一級一級層層遞上的坐檯弟子們跪坐在坐檯上聽課,中間則是一張蒲案牀,姚秀正跪坐在上面講課。許淞在角落裡靠後的地方找了一個位置跪坐下開始聽課。
此時姚秀正講到關於三清境界的問題:“三清境界,玉清,諸位都知道,乃是修仙者的第一個境界,作爲過渡,很容易就會走到下一個境界,玄清境。如此,那爲何今日,吾卻又一次講到這個問題?諸位?”四周聽課的人有的開始交頭接耳,開始去將猜測的想法與他人探討。這個問題,卻是如今對許淞極爲重要的,因爲他如今算是準玉清境的菜鳥,境界一事,他必須弄懂。
一會兒,有人猜測道:“師叔,可是因爲玉清是基礎,需夯實?”這個答案是比較中肯的。
“對,也不對。”姚秀高深莫測道,“玉清,玄清,太清只是注重內在修養,是一個修士心境的劃分。玉清作爲過渡,顧名思義:玉,通透;清,亦是無垢無雜無塵。其真義,便是將凡心通透做到無垢無雜。不似他境界,沒有玄清境那樣注重變化,也沒有太清境那樣注重穩重沉實。玉清境,單一,卻又更復雜,乃是一個修仙者於凡人最本質的區別。一旦修仙,將能夠採天地靈意之力化爲己用,期間修士的神魄還是混沌的,經靈意之力沖刷,不斷更加通透潔淨,此爲養魄,這涉及到化神三境的概念,吾不該多說。但是我要說的是,你們還在三清境的時候,儘量打磨這個大境界,尤其是還在玉清境界的修士。且耐下心來,不要追求一時的境界高低,修爲進階快慢得失。”後來姚秀就沒有再講這個話題。但是,許淞總感覺,似乎,姚秀隱瞞了什麼更加重要的東西沒有講。
後來姚秀又講了一些經義以及修煉心得,便放了大家下課。這麼一堂講課,許淞就大概明白了他現在境界階段的必修課程和基本要領。等到其他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姚秀才慢騰騰的收拾好經義書籍,從牀案上下來。當眼光注視到許淞時,發現他還沒走,纔想起來問道:“那條魚,你可曾服用?”
“回師尊的話,並未服用。”
姚秀頓時有點慍怒:“恩?爲何還不服用?你可知現在不服用,待過些時日,你身子越來越差,可就承受不住那條魚幾百年的藥力了。”
“回師尊的話,弟子並非不想服用,而是並無能力降服那條魚。”許淞見姚秀有點不高興了,連忙解釋道。
“哦,明白了,以你現在並無半點靈力,的確是不可能治得了那條魚。也罷,待來些時日,你與衆師兄們相熟,你再請他們幫忙吧。好了,下課了,你先走吧。”說完便帶着經義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講義廳。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見許淞還跟在身後,奇道:“你爲何還跟着我?還有何事?”
許淞躊躇了一瞬,鼓起勇氣問道:“師尊,剛纔講課時,你提到玉清境養魄,弟子不解,您爲何還有話不…”不等許淞說完,便被姚秀凌厲的眼神瞪住了。姚秀凝視了半會兒,只丟下一句“跟我來”,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百花園姚秀專用的靜室內,兩人席地而坐。姚秀盯着許淞看了許久,終於說道:“看來師兄他們說的沒錯,你既有大毅力,亦有小聰明。原本我只是因爲老人家要我幫你調理身子,便將你送到這裡來,於是我收下你作爲記名弟子。現在想來,我的確是低估你了。”姚秀的這番話令許淞很是不解。只聽姚秀鄭重地開始進入主題:
“正如我上課所講,玉清乃是修仙者與凡人最本質的界限。爲何,只因這涉及到修仙的真正目的。三清境界,玉清養魄,凝練神意,主動地通透神魄;玄清開始,學會操縱神魄凝形,慢慢向着神魂轉化,這是三清的主要精益所在;太清則是神魄的向着神魂的過渡,因此,神魄一旦完全轉化成神魂,即是初神境界已成。而這神魄的養煉,以及向着神魂的轉化的本質是什麼?就是模擬天道的生長。凡人修仙,雖然修的是與道與萬物合,但其實,修的是自身,最終超脫的是自身,是要使自己從天道中超脫出去。而這,其實就是修仙者在向着天道這一生命層次進化。不光是人,包括世間萬物,花草樹木妖物,飛禽走獸等都是如此,人只是其中一種。天道無形,卻萬物皆是天道,你是天道,我是天道,衆生萬物都是,且只是天道的部分,天道不完整,天道也在向着完整轉化,這也是超脫。”聽到姚秀說起修仙即是轉化天道,許淞如遭雷擊,原來自己恨的天道,竟是自己在追求的東西,這真是何其…無法形容箇中複雜滋味。
只聽姚秀繼續說道:“當然,這些都是從很遠久以前某位大能探知。那位大能據說已是超脫之人。至於那位大能的名諱卻是無人得知。”姚秀頓了頓:“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就在於人與其他萬物生靈之間的區別。萬物皆可修煉超脫,這是前提,但是爲什麼萬物有了一定靈智之後都喜歡向着人類之軀轉化,這是因爲以人類之軀修煉總是要佔便宜的,修煉所需時間比其他種類生靈要短,畢竟人類爲萬物靈長。人類修煉,天賦是較高的可能高得不多。而其他生靈首先靈智的誕生都是很難的,然後再轉化人軀,它們在三清境界呆了太久,神魄早已通透無比,待轉化人身之後,厚積薄發。再加上各自所帶有的天賦神通,強上人類太多了。所以,妖修的實力要高很多,這便是在三清境界凝練神魄穩固的好處。它們的神魄能夠經受強大的靈意之力的加持,靈力純厚,人類難以企及。所以,一般知道箇中緣由的修士都會選擇在三清境界,尤其是玉清境界,神魄遭受靈意之力洗煉時多堅持一段時間,這樣對以後發展有好處。”
許淞大概明白了,三清境界的獨特性。但是最震驚的還是天道,這畢竟是他修仙的起因。許淞最終問道:“師尊,那爲何如今又告訴弟子?”姚秀搖搖頭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他人,只是此時事關重大,個人起點不同,能力不同,那麼註定他的眼界以及所能接觸到的也就不同。你現在能知道,或是因爲我覺得你該知道,或是你以後依靠緣法也會知道,我如今只是讓你提前知道罷了。這,亦是緣法。”
許淞訝然,他沒想到,姚秀會給他這麼一個評價。
姚秀見到他的訝異,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道:“當然最重要的是另一個原因,但卻不是你現在該知道的。總之,你且認真修習就是了。以後能否用到你,還要看你的成就!”許淞更是莫名,不過他明白,該知道的一定會知道,不急於一時。許淞還在思考當中,姚秀突然對着許淞出手,許淞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姚秀一掌拍在頭上,瞬間恍然。幾個呼吸之後,姚秀將手從許淞頭上移開,許淞也恢復了清明。許嵩不解地問道:“師尊這是…?”姚秀揮揮手道:“一個小禁制罷了,不必擔心。今天和你說了這麼多,爲防你將此事泄露,爲師不得不這樣做。你可懂得?”
“弟子明白!弟子不會泄露出去的,請師尊放心。”許淞拱手作揖道。
“不管你會不會,禁制已下,這是規則。”姚秀閉上眼睛開始打坐,“好了!你走吧,爲師要修煉了。”
“是,師尊。”許淞應道,從靜室內退出,關上門。站在院子裡看着天空:天道?原來這就是天道?天道無形,乃是萬物!我亦是天道!真想超脫,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就這樣,許淞向道之心愈發堅定了,卻不再是爲了原來的理由。他想要走得更遠,看得更高,經歷更多,他要超脫。這就是他的修仙,這就是他此刻的道心,一切皆爲道。
三清峰山腳下的男弟子居住區,一座院子裡,種着一些從百花園移植過來的花草樹木,有些甚至不該開在同一個時節,但是現在都可以在這座院子裡看到它們最旺盛的樣子。一株通體透着碧玉般光澤的矮樹下,許淞正拿着鋤頭給它鬆土,除草。這些植物都是應姚秀的要求搬過來的,他說什麼時候把這些植物照料得和百花園其他的植物一樣好,許淞的玉清境就算過關了。許淞不明白這是何道理,但是他按要求做了之後,感覺修煉打坐平和的多,感覺效果居住區其他的弟子要好,這是可以通過和他們交流比較出來的,他相信不是什麼天賦原因,他還沒自信到那個地步。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變得年輕多了,從肉身肌膚等方面就可以看得出,相信是這些植物的原因。於是他理解了師尊的意圖,一直勤勤懇懇。從進門到現在已經是三年了,三年的時間,他卻依舊無法將院子裡的植物培育到姚秀要求的那樣,他相信,這不是技術的原因。
今天已然勞作了很久了,許淞放下鋤頭,在旁邊水桶裡洗了手,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休息,石桌上放着一支簫,正是“飄渺”。以前許淞勞作累了,就坐在石凳上休息時,偶爾會想起許淵許笙他們,回想起從前的生活,然後會吹吹簫,以此去緩解一下沉重的心情。而今天,許淞拿起簫,卻陡然想起青松,李客師。想想如今許淞入門已然三年了,但是他還沒有見過李客師,他問過姚秀,姚秀告訴他青松還在閉關,這個回答許淞覺得不是,因爲他感受得到。說來也好笑,姚秀對於撒謊實在不在行,隨便找個理由去騙人卻總是被許淞看穿,姚秀爲此有些惱火。甚至有一次惱羞成怒差點發飆,着實好笑。不過,由此可以看出,姚秀的確是很不錯的一個人。
許淞拿起簫,有些擔心青松,卻又很快的因爲想起以前和青松在一起的日子而沖走了擔心。短時間內,想起了更多以前的瀟灑肆意。慢慢的,一曲“笑滄海”調子被吹奏出來,那股灑脫豪放的飄然意境被抒發得淋漓盡致: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郎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一曲終了,餘音繚繞,許淞獨坐良久。卻沒有發現周圍的植物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鮮豔了。
玉神峰上,百花園中,姚秀正在亭中釣魚,聽到了許淞的簫聲,今日竟然一改往日的愁眉,露出了微笑:“總算是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