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徐維川走出門,彎腰拿起了門前的雨傘,站到了徐蔚涼的身旁。
黑色的雨傘,傘尖還滴着水。
他走開了幾步,和徐蔚涼拉開了一些距離,然後輕輕甩了甩雨傘的水。
“蔚蔚,我們走吧。司機把車停在前面。”沒有外人在場,他叫了她的小名。
他打開了傘,黑色的雨傘足夠容納兩個人。徐蔚涼鑽進了傘下。
男生頎長的身影如同一棵筆直的水杉,女生傲慢的身影,潔白的後頸,像極了優雅高潔的白天鵝。
兩個人並肩而行,重新走進了如夢如幻的雨幕。
他們走後沒多久,牧憶莫就出現在店門口。
他並沒有進來,一直站在門外,因爲他帶來了一個陸淺夕最不想見的人。
因爲突然下雨,剛接到弟弟的他,只好騎着單車飛快地在雨中穿梭。一方面擔憂弟弟淋雨會着涼感冒,另一方面又惦記着還在甜品店等待的陸淺夕。
她平時不帶手機的,他也沒有方法聯繫上她。
豆大的雨點像鞭子噼裡啪啦地摔落在身上,他一咬牙,決定去甜品店。
沒有傘的他們自然而然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因爲怕被陸淺夕看到弟弟,爲了避免尷尬,他就和弟弟一直站在門外。
唐寧很好奇,她剛剛看到這位男生就是讓陸淺夕等他,現在來了怎麼反而不進來。
“誒?那個不是你要等的人嗎?他來了。”
熱心的唐寧告訴陸淺夕。
如夢初醒的陸淺夕疑惑地走了出去。
後來發生的事情,讓唐寧後悔莫及自己的多嘴。
26
“豆豆,冷不冷?”
牧憶莫蹲下身來,和弟弟平視。他用手抹去弟弟臉上的雨水,關切地問。
話音剛落,弟弟豆豆就應景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哥哥,冷。”
豆豆穿着幼兒園統一發的衣服,揹着明黃色的卡通小書包,鵝黃色的短袖上衣和小短褲,印着最流行的喜羊羊,衣服的左下邊衣襬繡着“牧洛”。
小小的人兒,全身溼答答的。頭顱上的黑色短髮還滴着水。
“哥哥等會就送豆豆回家,回到家就不冷了,好嗎?”
他柔聲地哄着幼小的弟弟,小孩子容易哄,聽話的點點頭。
忽然,豆豆越過他,像看到鬼一樣的表情。他驚嚇地縮進了牧憶莫的懷裡。他短短的小手顫抖着指着一個方向,稚嫩的聲音尖叫了起來——
“哥哥!是她!是那個可怕的姐姐!”
牧憶莫迅速地回頭,結果看到了站在他身後,如遭雷擊般,臉色蒼白如紙的陸淺夕。
牧憶莫的脊背瞬間僵硬,如芒刺背。
“淺夕……”他囁嚅着說。
她的表情顯然驚嚇到他了,她毫不遮掩的恨意,彷彿兩團火焰跳動在眼睛裡。然而她的臉卻冷若冰霜,她急促地呼吸着,額頭暴突起可怕的青筋,緊抿的嘴脣,似乎都在說明她在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淺夕你聽我解釋,你沒帶手機,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牧憶莫站起身,急急地解釋。他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試圖安撫她。
話剛說到一半,他的手就被無情地甩開,並被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朝後面的牆推去,“你別碰我!”
“騙子!噁心的騙子!”
她不顧一切地轉身衝進了雨幕,完全不顧會被雨淋溼。
聽到外面的聲音,唐寧忍不住走出來瞧一瞧,不料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她驚呆地看着留在原地的牧憶莫,右手還摟着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好像是自己……導致這一出悲劇。
都怪自己多嘴。
“豆豆,不怕。姐姐只是心情不好,她不是故意嚇你的,不怕。”牧憶莫一邊安撫着弟弟的情緒,一邊焦慮地看着陸淺夕遠去的背影。
“你去追她吧,你的弟弟我幫你看着。”唐寧鼓起勇氣跨出了玻璃門外。
發生這樣的事,她也應該負一部分的責任。
牧憶莫這才注意到旁邊多出了一個女生,穿着實驗中學的校服,模樣可愛。
她窘迫地看着牧憶莫,語氣很是誠懇:“不好意思,是我提醒她說你來了,我不知道會這樣……”
牧憶莫蹙着眉,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你還不快去追她?這樣的下雨天,她一個人多危險!”唐寧着急地說。
“那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弟弟。”牧憶莫和弟弟解釋了一會,得到豆豆的首肯,他對唐寧說一句:“那就麻煩你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向陸淺夕消失的方向跑去。
27
“小朋友,淋了雨很冷吧?進去甜品店,姐姐給你擦擦,給你買好吃的,然後我們等哥哥,好嗎?”
唐寧笑容可掬地彎下腰,一張可愛的笑臉對着豆豆說。
小孩子對美食基本上沒有免疫力。豆豆歪着小腦袋,裝作思考的樣子,他想了一會,然後就點了點頭。
“好極了!你是一個好孩子!”唐寧開心地笑了,牽起豆豆的小手,走進了甜品店。
看來她的人緣真是好到老少通吃啊。不過,她突然間想起剛纔徐維川交代的事情,思索衡量一下後,她拿起了手機。
“喂?徐維川嗎?那個陸淺夕她……”
28
冰涼的雨水無情地拍打在臉上、身上。
數不清的雨水落在眼前,被打溼的眼睫毛,雨水模糊了視線,眼睛沉重得睜不開。
耳邊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眼前的路隔着迷濛的雨簾,根本看不清前方,更何況路的盡頭。
跑了有多久了呢?
陸淺夕已經不記得了。她只知道她一路狂奔,像是要把體內翻滾沸騰的恨意和怒氣全化作奔跑,釋放出來。
那些濃烈得快要溢出來的恨意和憤怒,在體內熊熊燃燒,快要把她逼得崩潰。
當那個小朋友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竟恨不得將他當場撕碎!
然而牧憶莫母雞護小雞的姿勢,深深地刺傷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種本能的保護。
……
記憶裡有一次她被媽媽關在黑暗的儲物室裡,陸淺森悄悄地偷來鑰匙,把門打開,然後將她帶了出去。被媽媽發現後,媽媽作勢要打她,陸淺森竟面無懼色地勇敢地擋在了她的前頭,不讓媽媽打她。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並未經任何的考慮。
他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她的面前,挺起胸膛去迎接要傷害她的人。
純粹是爲了保護自己所在乎的人。
……
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傾盆的大雨,不斷地淋在頭上。
身上的衣服已經溼透,吸收了水分的布料皺了起來,並因爲地心引力的作用,開始沉重地往下墜。
腳步也開始遲緩了起來。
這場雨還真是來得應景。難道老天爺也知道她的傷心,所以陪同她一起哭泣麼?
冰涼的雨水順着身體的線條流淌,有的還鑽進了衣服裡面,引來一陣陣的冰涼。
這樣的雨天,你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掛念着我,帶着傘來接我。
如果你真的已經去了天上,此時的你,看着這樣的我,會不會心疼我?
陸淺森,沒有了你,再也沒有雨傘或雨衣來庇護我。
全身溼透透的她,一直在哭泣的她,終於在路邊坐了下來。
她擡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通紅的雙眼,不停地流出淚水。
遼闊的天地,如此之大。
在我失去了最親愛的你之後,天地也變得如此的寂寥。
縱然有的人口口聲聲說爲了心中的愧疚要彌補我,看似無害的付出,卻一直潛伏着欺騙和隱瞞。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世上再也沒誰,和你一樣,無條件地對我,好就是好,沒有附加條件。
大雨中,陸淺夕低下頭,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膝蓋,終於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