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出現。
我只需要你們歸還原來的世界給我。
而不是你們這些原本與我毫無干系的人,一夜之間,因爲一個人的死,就和我硬生生地扯上了關係。
而橫亙你們和我之間的,那條莫名其妙連上的線,就是陸淺森的死。
沒過多久,她就割脈自殺了。
05
“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好像在自言自語,不知是在安慰驚懼的自己,還是在哄弄形同槁木的陸淺夕。
“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趴在病牀邊不可抑制的痛哭,通過哭來宣泄心中已經膨脹到快要爆炸的恐懼感。
在你可以理直氣壯對着我列舉說出一百條【陸淺森的死讓你痛不欲生】之餘,在我身上,我只奢求你可以盡力儘量地找出值得你不用去死、願意留下來地一個理由。即便那一條是【我恨你,我爲了報復你,我要好好活着】。
對你而言,在我和陸淺森的分量之間,我們各自的影響力對比是1:100。當勢單力薄的1,和氣勢雄厚的100敵對時,我希望,那個【奇蹟是可以發生的】的理由,由你的活着來證明給我相信。我和你都有着同樣的異想天開——
你希望陸淺森復活,而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不想你死去。你的弟弟因爲救了我的弟弟而死,我理所應當地來替他守護着你。
儘管每天真實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但我卻好像時刻緊繃着神經,與空氣拔河,不管哪一方體力不濟先倒下去,最後我得到的,都是你隨時可能會死去的消息。
我害怕你死去。
他帶着濃濃的哭腔,“淺夕,人是很可憐的,因爲人有回憶,因爲人忘不了自己擁有過的回憶,正如你忘不了淺森曾經真實存在過,我也忘不了我的弟弟是得到你弟弟相救才得以活下來。”
你活在痛苦的回憶裡,我活在深深的負罪感裡。
我們都如此的煎熬。折磨。
只有你,能幫得了我。
只有你能把水深火熱的我救贖。
你知道麼?
求求你,幫幫我,幫我解脫這如同萬丈深淵的痛楚。
06
病房內。
久久站在窗前的牧憶莫,從遙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由於昨天的淋雨,陸淺夕着了涼,發高燒。
昏睡中的她,睡得一直不安穩,迷迷糊糊地囈語。
他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щщщ ⊙ttКan ⊙¢ ○ 他和徐維川一同匆匆忙忙地把她送去了醫院,怕耽誤了會引起肺炎。然後他又打電話給好朋友陳亦雋,讓他幫忙把丟在甜品店的弟弟接回家,接着又打電話給淺夕的父母,誰知道一個關機,一個不接電話。
他嘆了口氣,認識陸淺夕這麼久,他當然清楚,陸淺夕在家裡的地位,父母從來都是對她愛理不理,生病了還會責怪她體質差,並不會像一般的父母,噓寒問暖,守在身邊。她的母親沉迷賭博和酒精,父親扔着家裡不管,在外面有外遇,並生了一個私生子。
由此可見,她的弟弟陸淺森,對她是多麼的重要。
難怪她失去了陸淺森後,行屍走肉地活着。
一個無依無靠,無人關愛的女孩,失去了活着的意義,根本就不願意再待在這個寂寞荒涼的世界。
他和父母在電話裡說了陸淺夕的情況,然後留在醫院照顧陸淺夕。
半夜她一直高燒不退,喃喃自語。同來的徐維川也一直放心不下。
他們輪流地換毛巾,幫她擦拭手腳,徹夜未眠。
好在,她的燒終於退了下去。沒有引起肺炎。
天快亮的時候,看到她的情況穩定了下來,徐維川才走。
“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牧憶莫輕輕地關上了門,送徐維川出去。
帶着明顯倦容的徐維川搖搖頭,“不客氣。”
“我認得你。”
兩個身高不相上下的男生,穿着一模一樣的校服,一前一後地走着,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十分明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詭異。
徐維川走在前面,聽到牧憶莫的話後回過頭,徹夜未眠的雙眼依舊明亮有神,“是體育課那一次嗎?”
“嗯。”牧憶莫點點頭,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
“怎麼會這麼巧?”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忍不住問。在他找到陸淺夕的時候,看到了大雨中徐維川一手撐着傘,一手抱着已經昏厥過去的陸淺夕,神情莫測。
令他驚訝的是,徐維川居然會出現在那裡。
“只是巧合罷了。”
徐維川揉了揉眉心,疲倦的他似乎不願多話。
兩個人穿過了醫院的草坪,已經走到醫院的大門口,天剛矇矇亮,但四周仍是浸泡在路燈的光亮中。一時之間,使人分不清是夜晚還是早晨。
“那爲什麼不留下來,等到她醒來?”
“不了,”徐維川搖搖頭,“她醒來要是看到一個不熟的人,會感覺不自在,沒有安全感。”
牧憶莫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徐維川。
醫院的門口一直有出租車等候搭乘。徐維川上車之前,牧憶莫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那麼,你爲什麼要接近她?”
徐維川迅速擡起了頭。
“如果你是不懷好意接近她,”牧憶莫直直地對上徐維川的眼睛,“我不會放過你。”
染成淺褐色頭髮的男生,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帶着警告的口吻。狹長的眼睛,聽說是桃花氾濫的眼形,此時正挑釁般地看着徐維川,眼神凌厲併發狠。
一改剛纔答謝時的和善。
被威脅的徐維川不怒反笑,如沐春風的笑容,頓時消除了臉上濃濃的倦意。
“那請問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並沒有輕蔑的語氣,反而很誠懇地問。
徐維川的態度,讓牧憶莫身上的戾氣消了一大半,“別人想不到的關係。”
模棱兩可的答案,留出了讓人無限想象的空間。
“還好,不是我想到的那種關係。”徐維川把手插進了褲兜,望着遠方的天邊,深邃的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以前,也曾有人別有用心地接近她嗎?”
不然的話,牧憶莫怎麼會有這樣草木皆兵的反應。一看到有人接近陸淺夕,就先氣勢洶洶地跑出來惡狠狠的警告加威脅,管他是敵是友,反正做好保護的措施最重要。
牧憶莫卻似乎不想再提這件往事,“反正,誰要是欺負她,我就不會輕饒他。”
那個曾經存心欺騙她的男生,被他打掉了一顆門牙,從此見到他都要繞路走。
“謝謝你。”
說完,徐維川走到靜候在一旁的出租車旁邊,打開了後車門,彎腰鑽了進去。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牧憶莫。
謝謝你?
這句話不是應該他說纔對的嗎?
07
坐在出租車上的徐維川,疲憊地睡着了。
回想起剛纔牧憶莫銳利的發問,怎麼會那麼巧出現在陸淺夕身旁?
他神情自若地回答,只是巧合罷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裡微微冒出的汗,是心虛的證據。
其實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是唐寧及時打電話給他,原本已經坐在車上回家的他,聽到陸淺夕失控地跑了,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竟慌了。
所以他讓徐蔚涼先回家,他焦急地下車去找陸淺夕。
好在老天眷顧,讓他沒多久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有時候,我們誤以爲的偶然,其實是有心人刻意製造的。
什麼巧合,只不過是爲了掩飾某種目的而撒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