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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微微地笑着, 不同我說什麼話。
而我覺得,爲了這個,我已等待得久了。(選自泰戈爾《飛鳥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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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淺夕從教室外, 透過乾淨透明的玻璃窗望進教室。
一頭烏黑碎髮的徐維川, 正低着頭, 輕輕翻閱着晨報, 一邊閱讀今天的時事, 一邊側耳傾聽着同桌司徒桀說話,可能是司徒桀說了什麼好笑的事,他不時地揚起微笑。
出身醫生世家的男生, 散發的氣質如琉璃般剔透純淨。笑容時時掛在嘴邊,什麼事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態度。待人耐心溫和, 做事穩重沉着。
大家都說, 他是一個溫情的人。
溫情……這樣美好又暖暖的字眼, 和自己永遠搭不上邊。
可是爲什麼,在校醫室裡, 昏迷的她,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人是他?
於是難免想起了前段時間一頭霧水收到的藥。
會是他嗎?
靜靜站在教室外的陸淺夕,額頭貼着一塊雪白的紗布,面無表情的臉, 怔怔地看着教室裡頭的徐維川。
然後, 轉開了視線, 低垂着頭, 若無其事般, 走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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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一寸一寸地移下來,篩走了如煙的往事。
日子還是那樣過, 每天牧憶莫會按時出現在樓下,接陸淺夕上學,放學後站在教室走廊外等她回家。
偶爾會走進奶茶店,買招牌奶茶喝一喝。
依舊不合羣,依舊被孤立排斥,依舊習慣神遊太虛,依舊忽略外界的訊息。
生活就好像是站在一個輪子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單調的重複,重複得有點索然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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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的循環。
直到那一天。
那件事像是一條涇渭分明的分水嶺,突兀地橫亙在人生的畫卷上。
清晰又分明。
週三的下午,英語課上,進行階段測試。
測驗時老師叫全班同學轉過身去,直接考試。防止抽屜裡有書作弊。
這已經是老規矩了。
坐在陸淺夕旁邊的路詩詩,遇到了有個單詞填空不會寫,於是輕聲叫陸淺夕的名字。
在收到各種暗示後,陸淺夕擡起頭,一頭霧水地看着路詩詩。
單詞填空第三個空怎麼寫?
路詩詩近似無聲地動了動嘴脣,然後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英語老師,看到她正坐在講臺上低頭看書,於是就用筆指了指試卷的第二頁最上面那個位置。
“第三個。”
她小聲地向陸淺夕求助,陸淺夕的英語成績是班上前幾名。
坐在不遠處的林鬱緒,正好單手扶着額,思索到底要選哪一個選項,不經意地瞥到了對着陸淺夕無聲地求助的路詩詩。
林鬱緒略有所思地看着路詩詩和陸淺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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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明白了路詩詩的意思,輕度近視的陸淺夕也看到了路她所指的是哪一道題。
從來沒有做過弊的她,握着筆的手,無意識地去摸戴在左手上的手錶。
冰冷的溫度,讓她冷靜了下來。
路詩詩曾幫過自己。
她曾幫過自己,回擊傷害過自己的人。
回報,是理所應當的事。
陸淺夕想着,於是決定先擱下了準備寫的英語作文,想了想,於是把墊着試卷方便寫字的草稿紙,小心翼翼地沒有發出聲響,悄悄地撕下了一個小紙條,然後在上面把那道題的全部答案都寫了上去,還一一標好了順序。
完全沒有作弊經驗的陸淺夕,把小紙條折成了跟指甲蓋差不多的大小,然後在路詩詩望過來後,緊張地把紙條對着路詩詩一扔。
小紙條竟砸到了路詩詩的腿上,又反射地彈開,滾到了路詩詩前面的那個人的腳邊。
“老師!陸淺夕作弊!”
本來鴉雀無聲的教室,突然有人一聲叫喊,不少人被嚇到。
陸淺夕的心驚嚇得一縮。
緊張慌亂地看着那個沒有安全地送遞到路詩詩的手上,反而掉落在地上的小紙條。
一陣涼意迅速地爬上了脊背。瞬間手心就冒出了冷汗。
作弊這種不光彩的行爲,陸淺夕深知被老師當場逮到的嚴重後果。
於是想亡羊補牢,和路詩詩對看了一眼,她咬了咬脣,搶先路詩詩一步,伸出了左腳,想把紙條勾回來。
她這樣鬼鬼祟祟的舉動,一一落進了老師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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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淺夕!”
英語老師怒氣衝衝地向陸淺夕走去,剛想要用腳把紙條勾回來的陸淺夕,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彷彿被電擊般,臉色瞬間蒼白,脊椎僵硬得瞬間不能動彈。
“陸淺夕你站起來!”
全班的同學,從試卷中擡起頭來,齊刷刷的目光,紛紛向陸淺夕看過來。
英語老師怒不可遏的臉,出現在眼前。
路詩詩的臉色和陸淺夕的一樣,同樣的毫無血色。
陸淺夕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腳,就這樣橫跨在走道上,動也不敢動,那麼突兀,那麼尷尬。
於是只好,全身僵硬地站了起來。
“這是什麼?”老師彎腰撿起折成一小張的紙條,打開來,是按着順序寫好的英文單詞,老師臉色一變,接着一把抓過陸淺夕桌上的試卷,對比字跡過後,她臉色鐵青地把紙條拍在了桌子上!
一聲巨響,全班同學都嚇得瞠目結舌。
“你居然作弊!”老師指着呆若木雞的陸淺夕,“重點班的學生作弊,這代表什麼你知道嗎?這是丟臉!你這樣的行爲是在給重點班的學生抹黑!你是高二(8)班的恥辱!”
那一句“你是高二(8)班的恥辱”,如同一條粗大的鞭子,帶着強勁的力道,狠狠地摔在了陸淺夕的臉上。
根本來不及閃躲。
陸淺夕的臉色蒼白如紙,緊抿的嘴脣,倔強地保持沉默,不作任何的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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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挺直了脊樑骨,站在老師的面前,站在全班同學鄙夷的目光中。
她的右手緊緊地握着左手手腕上的手錶。
不承認,便是默認。
老師怒不可遏地大吼:“你跟我來辦公室!”
“老師……”路詩詩小聲地舉手,換來老師不耐煩的一句,“有事下課說!”
然後,他便和陸淺夕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教室。
路詩詩氣餒地趴在了桌子上,她害慘了陸淺夕。
怎麼辦纔好。
班上還有一個人,此刻的臉色,如死灰般沉寂。
徐維川握着筆的手,用力緊緊地握着那支筆,力度大到要將那支筆折斷。
然後,他猛地站起身來,差點推翻的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不好意思。”
不顧四周同學們異樣的目光,徐維川放棄繼續答卷,飛快地衝出了教室。
將他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戴着呆板的黑框眼鏡的林鬱緒,臉上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
——好戲,纔剛剛開始。
——這一刻起,正式鋪張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