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雙眼睛看着神采奕奕的。
我知道......能有這種眼神的通常都是練家子!
鑑於之前有過幾次對宅院內發生的事情給我留下了印象。
我沉默不語,眸子緊緊地盯着他。
看見類似的人,下意識心中便有了點防備。
“什麼人有事問我,請問能不能說明白一些?”
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帶着幾分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師傅臨走前關照過我,他說讓我在這裡等着。”
頓了頓,我迎上他的目光又道:“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呢!”
“你師傅......”
來人一直都在打量着我。
聽到這裡,他忍不住朝着我身後的院內張望。
院子裡很安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肯定是隻有我一個人在的。
下一刻,他眼珠子轉了轉,神色一變馬上對着我道:“對了,我路上來的時候碰見過你師傅的。”
“差點忘記跟你說了。”
我皺眉看了侍從一眼,思索後道:“我們還有另一個人,叫阿榮的。”
“他跟着萬師傅一塊兒出去的。”
“他們倆......你都碰見了?”
我回望他,想了想問道。
“是啊,兩個都碰上了。”
侍從朝着身後他走來的那片林子看了看,接着回頭望向我語氣誠懇地道:“就在院子裡,我來的時候碰見的。”
“只是剛纔我忘記提起了。”
我看着侍從接着問道:“他們拿回工具了?”
“還缺一樣還是兩樣的吧,”侍從偏頭想了想,看着我又道,“我聽到他們說起......好像是跟女官問一聲,要出去買呢!”
侍從語調流利地迴應道。
他擡起頭看了看天空,對着我又道:“說是要趕在天黑前回來的,還得出門。”
“昨兒萬師傅還出去買過工具,今兒又得出去啊......”
我嘀咕了一句,心道這回大約是得帶着阿榮一塊兒出門了。
早知道我可以跟着去的。
不過,我想到萬師傅跟我講述的,出門多半還有宅院裡的人跟着,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了。
“那就一時半會兒不能回來了。”
我對着侍從語氣平靜地道,他聽言點了點頭,再次打量我一眼。
“能不能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去去就來。”
侍從詫異望着我問道:“你要做什麼?”
“我師傅讓我收納幾樣工具,說是他回來前必須得弄好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道,“我怕萬一上頭問話的時間長,我回來晚了,他比我先一步回來。”
“到時候師傅瞧見了肯定不高興,我肯定還得捱罵!”
侍從瞧見我苦着臉說話的樣子,想了想終於還是答應了。
他留在院門口等着我。
他盯着我看了一眼後道:“你得快一些!”
“很快的,馬上就好!”
我腳步飛快地進到院中的偏屋內,從隨身帶來的包袱中取出萬師傅熬藥的藥材包,拿出一包隨身帶着。
接着我拿過袁秀帶給我的紙筆,飛快地寫了幾個字,放在桌子上用一樣工具壓着了。
出門的時候,我將偏屋的門嚴嚴實實地關上。
整個過程用了極短的時間。
我走到門口,看着等待的侍從道:“那......煩請帶路。”
不知是什麼人要見我,要問話呢!
......我跟着侍從穿過了林子,沒有遇上任何一個宅院裡的人。
我經過那片停放馬車的空地的時候,還多看了一眼。
走出去的時候,侍從在我前頭,我趁其不備隨手從帶着的藥草包裡取出一點來......
出了林子,見到遠遠的長廊上走動經過的好幾個人,看着都挺面生的。
如同在西蘭皇宮中一樣,能憑藉宅院裡走動的那些人的衣飾猜出他們的身份來。
對於宅院裡的人而言,身上的衣服就是標誌!
在我看來,他們那些人行走的神態簡直如出一轍,都是自顧自低頭走路。
他們的腳步還挺匆忙,甚至擦身而過都很少去看別人。
難得有那麼一兩個互相間點個頭,也沒停下寒暄的意思。
我心中有些困惑,想起之前聽到的宮女間的對話,心中的懷疑更加多了一些。
我怎麼覺得宅院內有某種說不出的氣氛。
怎麼形容呢?
這種感覺就跟以往我在宮中時候,將要有事發生類似的感受。
換句話說,就有那麼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我低頭思量,想着難道北地的戰事又有了新的變化麼?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一線戰事,這裡雖然是在北地鎮上的宅院內,可是女帝住着,我見到有異常,立刻會有聯想。
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戰事更重要,此刻的女帝應該是一樣的想法。
然而現在我們的情況,要得到最新的消息恐怕很難,也就只是宅院內道聽途說得到的一些消息。
這還得是議論方沒有什麼防備的情況下,才能偶然間聽到的。
如同我聽見兩名陌生宮女的對話是一個道理。
原本經過的時候,我壓根沒想到會聽見她們的對話。
我心裡轉過念頭,明早就有機會去大廚房,到時候說不定能聽到點靠譜的消息。
走在前頭的侍從忽然間轉頭看向我道:“你跟緊一點啊!”
我嚇了一跳,連忙答應了一聲,快走幾步跟在他的身後。
我的目光在他的背上停留,再次皺了皺眉。
我跟着侍從穿過長廊跟別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對方也僅僅是多看了我們一眼。
侍從帶着我走的是很少人經過的小路,從過了長廊開始我就發現了。
如同之前帶着我去小廚房做事的那名侍從一樣,他們好像對於宅院內的路線十分熟悉。
我猜測大約是一到宅院就有人帶着他們熟悉路線,或者是像阿榮說的那樣,宅院內一定有地圖可以察看的。
我只是沒機會看到,我覺得自己很需要那張一張地圖啊!
我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侍從走在我正前方,再次轉頭盯着我看了一眼。
他從走上小道開始,腳步稍稍放慢了一點。
此刻我對上他的視線,問道:“要去的地方離這裡還很遠麼?”
他愣了一下,接着看向我,停了腳步道:“不遠了,你跟着來就是。”
這一回,他的語氣聽上去很肯定。
我低頭再次想了想,跟緊他。
身上帶着的裝着藥草的小包,到了這會兒裡頭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了。
好在,目的地也到了!
......侍從帶着我進了一處十分僻靜的院落。
我走進去的時候,立刻打量了一下週圍環境。
這裡距離我們走過的宅院裡熱鬧些的長廊跟人員來去多些的道路已經很遠了。
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這裡發生什麼事情,宅院裡的人都未必知道。
侍從指着小院內的一間屋子道:“上頭的人等在那邊,你自己過去就是了。”
我站在院內,眼神疑惑地望着前方那間屋子。
待看了小會兒之後,我轉身想問問跟來的侍從,可是他人已經不見了。
我上前走到屋子外,伸手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簾幕將屋子隔成了兩半,一直走到屋內,都沒發覺裡頭有人在。
耳邊很快響起了一個懶散的漫不經心的聲音:“你膽子可真大!”
我轉過身,看向忽然間出現在門邊的那個人,打量一遍他穿着的衣裳,語氣淡定地道:“你既然將我引來,肯定有你的原因。”
“就算這次我不上當,下回說不定用別的方法,與其那樣,不如就來看看好了。”
......我跟他視線對上,稍後望着他道:“你的好奇心未免強了點,可是我自問跟你素不相識,又沒有什麼利益糾葛。”
我頓了頓接續道:“你將我引來......連我都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是宮裡來的人,更不是宅院內的侍從,話說......你混進這裡,究竟是何目的?”
我朝着門邊看了一眼,嘴角揚起道:“女帝的宅院居然能進來得這麼容易,連我都沒想到。”
“我好歹是從軍營中抽調過來的,你呢......”
......袁秀回到花圃,一路頂着寒風。
到達院內的時候,她擡眼看了看爺爺住的那間屋子,聽着沒有動靜,大約他還誰着呢!
袁秀取出那封信,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打開,稍後纔回到了自己住的屋子裡。
她坐在靠窗的桌子前,再次遲疑後還是將信紙打開了。
信不長,意思也寫得婉轉。
不過看樣子,似乎小林是很確定藥鋪的少東家願意幫忙安排一下,信尾也說了會找機會去道謝的,不知道小林究竟打算怎麼道謝。
袁秀重新摺疊好了信紙,眼下她有些爲難。
去藥鋪看病的事情倒是有了眉目了,小林看情況是有把握的。
袁秀能看的出來!
可是爺爺那一關,她覺得要說服他,真是沒什麼把握的一件事。
爺爺固執起來,簡直是沒法說通的一個人。
袁秀心中仔細想着,一會兒到底要怎麼跟他說起,才能在明日上午跟着他一同出去。
小林在院子裡寫信的時候,已經跟她說得很清楚了。
小林的意思是......既然爺爺對工匠們是很反感的,自己幫忙出力的事情被他知道的話,沒準會弄巧成拙的。
因此要用上這封信,還得瞞着爺爺,只能找理由悄悄地去跟藥鋪的夥計說話,並且傳遞信過去。
袁秀心中細想,不由得將那封信緊緊地攥在了手心裡。
待回過神來,她慌忙地將信放在了桌子上捋平。
外頭隱約傳來咳嗽的聲音,袁秀知道,爺爺應該是醒來了,趕緊將信紙收好,從屋子裡走了出去。
......袁秀站在暖房裡的架子旁邊,正對着一盆花草,伸手拿着花鏟子輕輕鏟鬆了周圍的泥土,接着取了個更大的花盆來。
她準備將那株花草遷移入眼前更大的花盆內。
她做事的時候一如既往地專心,且拋開了那些煩心事。
等她伸手開始扶正花草,一點點將泥土填入花盆周圍的空隙的時候,暖房的門被人緩緩推開了。
袁秀心中一咯噔,知道肯定是爺爺來了,但是她還沒想好究竟要怎麼跟他說起。
“阿秀,事情做完就到屋子裡來找我。”
“行,我知道了,爺爺。”
......袁秀走進屋裡的時候,一眼瞧見爺爺正坐在屋內的椅子上,目光打量着她。
袁秀上前,帶着幾分忐忑的喊了他一聲。
花匠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小孫女。
隔了一會兒,他纔看向袁秀開口道:“阿秀,明早我出宅院去街上辦點事,要不你跟着我一同出去好了。”
袁秀愣怔看向他,稍後才反應過來,意識到爺爺剛纔說的那句話,她立刻露出喜悅的神色。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花匠,確實沒想到會迎來這麼一幕。
要知道從小院出來,一直到剛纔在暖房做事......袁秀左右爲難的。
她始終想不好要怎麼說服爺爺也能帶着自己出門。
沒想到現在......居然是花匠本人解決了這個難題。
袁秀看向花匠,按捺不住喜悅地道:“好啊好啊,爺爺我正想出門上街看看呢,太好了!”
花匠被她的情緒感染到,忍不住露出笑容:“阿秀,這有什麼,出趟門而已,看你高興成那樣的!”
袁秀上前一步,看着花匠語氣帶了幾分迫切地道:“爺爺,您不曉得,我一直都很想出門,正想跟您說呢,又怕您不答應。”
花匠看了她一眼。
袁秀低頭認真地想了想,忽然想到花匠之前提起的事情,立刻問道:“爺爺,您出門要去哪裡?要做的事情,需要多久呢?”
“哦,很快的,去鎮南的鋪子一趟。”
“辦完事還能在街上走走,”花匠視線一轉,嘆了口氣道,“阿秀啊,就是我這腿,恐怕走不了多久的。”
花匠擔心孫女失望。
袁秀看向花匠,試探着問了一句:“爺爺,咱們出門就坐一次街上的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