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營地的第一晚......半夜有點小插曲,我還是在餘下的後半夜睡了個好覺的。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天亮時分。
我揉了揉眼睛連忙爬起來,將牀鋪簡單整理了一下。
因爲昨晚是和衣而睡的,並不需要多做準備。
我從帳篷內出去,瞧見不遠處的那些住在帳篷內的臨時同伴們也已經陸續起來了。
我聽到站得離我最近的兩個人正在對話。
“你剛纔聽說了?”
我眉間皺了皺,聽他們說話的語氣,難道營地內有什麼新的傳聞麼?
我心中忽然間咯噔了一下,心道總不至於是昨晚的事情傳開了吧?
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
“你說的是什麼事,是說......新來的?”
“是啊,聽他們說今早還有人要到咱們這裡來,說是有好幾車子的人呢!”
我舒了口氣,原來說的是這件事。
其實那名帶着我們到達這片營地的士兵在駐紮前不是已經跟我們說起過了?
他肯定說的是真的,沒理由爲了這種事來騙我們。
何況大家都能看得到,眼下這片營地的帳篷數量很能說明問題的。
昨晚我們可以任意挑着住,就是因爲營地空置的帳篷太多。
依照這裡的容量,我預計至少還能容納幾十到上百名新兵住進來也不成問題。
我的視線掠過周遭,鼻端聞到一陣陣香氣飄來,冷風中聞着喚起了人的食慾。
一晚上下來,昨夜裡喝的熱湯已經被消化掉了,一早正是飢腸轆轆的時刻。
駐紮營地的都是年輕人,我定睛看去。
離得更遠一些的位置,火堆上架起了大鍋,看起來確實是在煮吃的東西。
鍋子邊守着的是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晚溜出來被抓包的那位。
我看到此刻他正低頭拿着一把碩大的木鏟子攪動那口鍋子裡的東西。做事很專心的樣子。
夜裡的對話我聽得很明白,我記得當時他不是被委派了一早起來煮早飯的任務麼?
我盯着那個方向看了小會兒,接着鎮定了情緒,重新折返回帳篷內,將裡頭的物品大致歸置了一遍。
我不懷疑他們消息的來源。
既然都挑明說了還會有人陸續到達這裡。
作爲先鋒營訓練地的補充,連同我在內的這些人應該都是預備着去北地戰場的。
我估計今兒上午他們就會來的。
我這間帳篷,說不定到時候會多住進來好幾個人,設想了一下場景,我提醒自己得有點心理準備!
......做完事情後,我聽到遠遠傳來的喊聲,於是我從帳篷內出去,順着喊聲往火堆的方向走。
我看到跟我一同來的那批人已經自覺排起了隊伍。
我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後便走過去排在隊伍最末端的位置。
這是營地的日常生活,一早正打算分發早飯呢!
凡是住在營地裡的,大家都有份。
等一會兒吃完早飯,我猜測大約會有人過來告知我們要做的事情或者是接下來的安排。
我的視線又落在營地的一側,那邊的幾頂帳篷看着樣子跟我們住的不同,裡頭的人肯定也不會是跟我們一樣的。
比如昨兒那位領路且替我解圍的士兵,他們住的地方就在其中。
......天還沒有亮,北地鎮上宅院裡的護衛已經起來了。
他們在廊下遇見,彼此間打了一聲招呼,但當他們的視線朝着同一個地方掃過的時候,清楚地看到自家主上屋子裡的燈光早就亮了!
或者是一夜未睡的狀態,或者僅僅是趴在桌上小憩而已。
每當碰上棘手的難事,自家主上的狀態都跟這會兒接近。
今兒是天放預定的要上山察看的日子,昨晚叮囑護衛做好相應的安排。
護衛們自然不敢大意。
他們趁着天還沒亮就起來,正是爲了先一步做好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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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放起身的時候,一切就能安排妥當。
可惜他們的這位主上,心思永遠更重些,也有超過一般人的敏銳,往往再早也很難早得過他本人。
護衛們收回視線,彼此明白對方眼中神色的含義,看起來這一趟山中之行,天放十分看重結果。
很快他們便調整了情緒,繼續去做自己份內該做的事情。
外頭的雪已經停了。
宅院內的地上,房頂,放眼看出去,視線所及的地方都積起了厚厚一層雪。
但是這會兒天氣看着還不錯,雪停後暫時看起來是短暫的晴好天氣。
北地太冷,夜裡又飄雪也未可知。
......馬匹準備好了,隨身攜帶的物品也預備好了。
護衛清點天放接下來要帶走的行囊。
隨同前往的兩名護衛做得更加細緻些。
騎馬前往,馬車不便,所以帶的東西必然會是精簡過的。
否則馬匹負載不了太多的物品,會影響上坡走山路時候的速度,是護衛們不得不考慮到的難題。
加上天放的個性向來明擺着,要是給他預備的物品帶多了,沒準又會被他削去一大半的。
早在肅州城中,城東宅院的護衛們替他準備上路所帶的物品的時候,就碰見過天放將他們精心準備的成果......
護衛收回思緒,他低頭察看行囊後又擡起頭朝着天放住的屋子瞥了一眼。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接着收回視線看向一旁同樣在忙碌的同伴問道:“咱們走之前去看看屋子裡的兩個人?”
護衛頓了頓,思量了一會才道:“主上反正還沒出來。”
同伴聽言點了點頭,他自己也有這個意思,打算趁着臨行前再去看看兩名弟兄的情況。
於是兩人換了個方向,先去了兩名清除餘毒後正在休養的同伴屋子裡。
走進去的時候,屋子裡的倆人都已經醒了,正倚靠在牀頭交談。
“你倆眼下覺得如何?”
護衛們走進去的第一句話。
“主上出手,還用說麼?”傷者看向他們接連走進來,不由得笑道,“要不是昨晚主上叮囑過咱們早上醒了不能出去,我倆今早還想過去院子裡練功呢!”
“稍安勿躁,”同伴忍不住搖頭道,“你們還是再等等,別那麼着急。”
“是啊,主上說的一定有道理。”
“再說了,咱們在北地的人數雖然比在途中多一些,可是真要辦事,事情一多照樣離不開人。”
護衛跟同伴對視了一眼,正色道:“主上說了讓你們再休養兩日,等完全好了之後,咱們這裡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肯定也安排好了。”
“到時候還擔心沒有你們忙的?”
“我倆也是說說的,主上的話咱們可不敢不聽啊!”
屋子裡的幾個人接連說了幾句,無非關於上山之後要注意的事情,尤其兩名受傷的護衛曾經在深谷跟暗衛的人交過手。
他們擔心同伴會遭遇一樣的難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談話暫告一段落,同伴問道:“幾時出發,馬上就要走了?”
“主上還沒出來,咱們等他出來。”
護衛從屋子裡離開,關上門的時候聽到不遠處的動靜。
天放已經到了,此刻正在檢查馬匹上攜帶的東西。
他朝護衛這裡看了一眼,隨後緩步靠近。
“你倆先準備着,”天放垂下眼瞼思慮後道,“我跟他們說兩句話就走。”
......同樣是北地鎮上的清晨。
外頭剛剛有點亮起來,屋內的少年穿戴整齊站到了窗邊。
他看着逐漸熱鬧起來的長街,看着長街上清掃積雪的人,眼神動了動。
外頭的天氣暫時看起來沒有繼續下雪的跡象,有幾分轉晴的意思。
今兒的安排昨晚商議過一遍。
依照目前的情形,他想做事肯定需要動用在北地的人手,路上的增援應該也會很快趕來的。
少年低頭思量,要是這些人合起來都沒法找到小菱那個傢伙的行蹤,說不準還得去西蘭王師內探聽一番!
回想當初在途中的一次次對話,少年總覺得有個關鍵點,便是那傢伙言語之間似乎總是很留心西蘭王師的動向!
要說他無緣無故只是憑着一點好奇心想要知曉更多,實在說不過去!
王師內有跟小菱相關聯的人麼?
少年心中轉過念頭,轉而視線又落在長街經過的那些人身上。
王師的人數龐大,規模陣仗都是以往難以想象的一次。
要說這麼大基數的人羣中,找到跟小菱那傢伙相關聯的人,如同大海撈針,得找到更多線索纔是。
看起來,目前確實有必要先去北地鎮上宇文家的宅子一趟。
少年思量停當,轉身簡單打點了一番後推出門去。
隨同而來的護衛已經站在門外等候了片刻,瞧見自家小主人出門,立刻精神一振。
倆人離開了客棧。
他們穿過街上的人羣,沿着長街走了一段之後拐進了一條巷子裡。
他們穿行鎮上走捷徑去往要去的宅院。
那裡是宇文家在鎮上的住處。
算起來,這些年,少年停留的次數很少。
今次這是他完全接手肅州生意之後第一回入住北地的宅子。
少年腳步不緊不慢的,看上去似乎十分平靜。
跟在後頭的護衛目光時不時掠過前方行走的少年的背影。
要不是看見過昨晚少年的狀態,幾乎會以爲這是兩個人。
好在他的自制力足夠。
哪怕遇上爲難的事情,總是能很快被消化。
......半個時辰後,少年身在北地鎮上的一處宅院的書房內。
書房是設在宅院內的一幢兩層小樓內的。
北地風大,尤其是在冬天,鎮子一側的宅院,建樓的人家不算多。
因此站在窗口的時候,朝外眺望,能看到小半個鎮子的風景。
除開這些,鎮上最打眼的其實是鎮子一側佔據的那座龐大的宅院。
少年的視線隔着距離一直在打量遠處的風景。
無論怎麼看,那座閣樓都顯得過於打眼了些。
“少爺,”身後走上前的護衛壓低了聲音道:“就是住在那裡了,聽說陛下跟國師大人都是的。”
“嗯,”少年嘴角動了動,沒有多說一句話。
他盯着閣樓遙望片刻後坐到了書桌旁。
少年低頭看着桌上堆積的一堆冊子,裡頭有在北地生意的賬冊還有些傳遞往來的信件。
他一封封一本本大致翻閱了一遍,忽然間聽到底下有說話聲響起。
少年擡起頭掃了一眼,一旁待着的護衛立刻走下去察看。
沒隔多久,上來的人增加了一個。
是連夜從小鎮冒雪一路趕到北地的護衛。
進到樓上,瞧見自家小主人,他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走上前來,他直截了當地對着少年道:“少爺,不出意外,人是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他不敢多看少年,低下頭補充道:“多半是跟先鋒營徵集到的人手一同送往北地戰場了。”
少年一瞬間變了臉色!
其實護衛開口前,一路上一直都在糾結。
來之前,他們費盡心思不惜花了重金在鎮上打探消息。
除了上述告知自家小主人的內容外,其實還有至關重要的一條。
但是他不敢說,的確是糾結了一路。
說與不說,很是爲難,然而他自己得出的最終結論......還是不能說。
少爺如果一聽到消息,恐怕就不止是失蹤一個人那麼簡單了!
他們扛不起責任,確實不能將花家小姐直接推出來作爲理由之一。
護衛沒這個膽子。
他不敢,哪怕福管事在這裡,恐怕也未必會將事情說出來。
要是等着少爺自己接到更多消息後推斷得出結論......到時候哪怕是責怪底下人,總比眼前立即就得面對雷霆風雨好一些。
知道了打聽到的消息,明白了去向,少爺肯定會先想方設法去找人了。
護衛篤定這一點。
他低頭將涌到喉嚨口的話悉數嚥了下去,默默地提醒自己,不該說的,就別多事了!
......拿到手的是一碗早上剛剛熬煮好的熱粥,還有兩個冒着熱氣的饅頭。
我低頭拿在手上仔細看了看,隨後視線跟負責分發的那個人對上。
他有點慌張地轉移了視線。
然而我還是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