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天矇矇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銀白的曙光漸漸顯出緋紅,朝霞映在大地上,譜寫着一曲寂靜無聲的晨曦之曲。
剛到卯時,雨柔被一陣陣悅耳的合唱驚醒了,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誰喚我?她暗想道。窗外只有一棵大樹,大約有三層樓高;而雨柔所住的水妍閣僅僅只到齊樹半腰。一縷陽光從天際射來,濾成綠色的光在枝間流動,一脈脈地透明。她的小窗,就築在透明的綠裡,像安在樹間的一個金絲籠。
推開窗一看,觸目一片翠綠,樹葉上的晨露,水亮亮的,晶瑩剔透,窗外傳來陣陣鳥鳴聲。
初夏的天是越來越暖和了,但是清晨的風還帶着絲絲涼意,伴隨着清晨的溼氣,吹在臉上更是涼爽,雨柔不由得清醒起來。原來,那喚她的合唱竟是這窗外的鳥兒們。
只是這鳥叫聲從何而來,可爲何她看不到一點鳥影,甚至連鳥撲翅的聲音也不曾聽聞?莫非是來自後院?
“琴兒。”她朝門外輕輕喚道。
屋外傳來一陣輕微卻又有些雜亂的腳步聲,很快房門被打開了,琴兒站在門口,頭髮有些凌亂,顯然是剛起沒多久。
“郡主可是醒了?”琴兒柔聲問道。
“嗯。”雨柔點點頭,指了指窗外,問道,“你可知這鳥叫聲從何而來?”
“許是來自後院吧,琴兒聽說那邊花紅柳綠,想必應是一幅鳥語花香之景。郡主若是想知道,琴兒這就去看看。”
“不必,我正好起身,去看看無妨。你去做你的事便行,畢竟這邊不似我們王府那般自由。”雨柔看着窗外,在這小屋外是有多少人把守,確切的數值她不知道,但憑感覺這院早已是重兵把守。
看來雷王是鐵了心想將她關在這裡,想到這,她神色不禁有些憂傷。
“多謝郡主提醒。”琴兒微微福了福身,便又輕輕地關上門離開,屋內又回到了原有的靜。
雨柔拿起一旁的一件夏衣,穿在身上,稍稍洗漱了一下,隨手挽了個髮髻,便走出房間。
不得不說,屋外的景色真是絢麗多彩,一路走來,雨柔不知驚豔了多少次。昨日來的匆忙,雨柔並沒仔細參觀過水妍閣,今日一見,不由得大爲驚歎。
天已經半亮,薄霧微微籠着四周的一切,一切都純淨的讓人心曠神怡,彷彿一幅淡淡的水墨畫,水墨畫裡,瀰漫着好聞的青草的香,漫溢着香甜的鮮花的馨香。
從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可以看出是精心打扮過的,由此可見雷王對這院子的用心。雨柔內心不禁有幾分慌亂,看到滿天優美的景色,她竟然有幾分害怕,怕雷王對她太好,怕雷王對她另有所圖。
胡思亂想間,便已步入了後花園中。
後院中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此時雖纔是初夏,但石榴花卻開的極豔,一些本應該凋零的花不知爲什麼也開的極爲燦爛。
“你倒是好興致,還有心情觀賞美景。不過說實話,你這個院兒到還真的挺漂亮的,我看你挺面生的,應該是新來的,挺受寵的吧!”
身後傳來清脆的女聲,雨柔轉過身,正對上牆上那名少女戲謔的眼神。
“不然的話也不必派羽林軍來看管這個院子,害我費了好久才進來。”她小聲地抱怨着,雨柔離得遠,自然也沒怎麼聽清。
“你,是何人?”她問道。
“我?”少女用手指了指自己,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道,“嗯……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我應該是太傅蘇宏之女蘇驚鴻吧……現在應該是英妃……嗯,暫時就是這些身份。”所完,她還點點頭,認可自己的說法。
雨柔看着這位女子如此灑脫之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問道:“你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才女,蘇家嫡出的四小姐?”
“誒誒誒,好漢不提當年勇,況且我失去了之前的記憶,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我全不會了。”蘇驚鴻擺了擺手,一個翻身,便從牆頭跳下,穩穩地落在地上。
雨柔見她身手敏捷,灑脫不羈,絕不是一個深居閨閣少女所爲,心中不免稍稍有些佩服,能在這亂世之中如此掩蓋本性,眼前這位少女必定會成爲有一番作爲的人。
“你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
“是啊!”蘇驚鴻不慌不忙地答道,“難不成我還變了一個人,這麼玄乎的事……”
“我相信你。”
蘇驚鴻突然一詫,扭頭看見雨柔意味深長的笑,她不自覺地有種完全暴露在陽光下的感覺,好像她什麼都知道,卻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她失憶了,她相信。
她說她什麼都不會了,她也相信。
蘇驚鴻有些詫異,眼前這女子隱隱間讓她感到有些可怕,她又問:“你難道不懷疑我是假借這個身份來靠近你的刺客?”
雨柔搖了搖頭,憑直覺她相信她不會傷害她。
“爲何?”這下到換成蘇驚鴻不解了,以前每每她突然闖入那些宮妃的後院,沒有一次不是不被認作是刺客的,而眼前這位女子居然絲毫不懷疑。
雨柔答道:“記憶沒了是可以重回的,但倘若是心換了呢?”
蘇驚鴻突然怔住,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就隨便說說,你別放在心上。”雨柔拍拍她的肩,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在意,又或許是在提醒她,不要太猖狂。
蘇驚鴻覺得自己今天來就是個錯誤,眼前這個女子是從頭到尾都未質疑過她,但她眼底一片清明,似乎完完全全看透了她。
精明的目光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她還是不能確定她有何目的。
“你應該剛剛去過我的院子吧。”雨柔毫不介意她打量的目光,淡淡問道,“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一大早會有這麼多鳥叫聲?”
蘇驚鴻被她這樣一問給問的不好意思了,她以爲她對她有所貪求,但實際上人家如君子般坦蕩蕩的,一點兒也不介意她打量的目光,倒讓她有些慚愧,覺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開了,便也放開了,她一挑眉,淺笑着走向前幾步,道:“那個自大狂在你的院裡放了很多鳥籠,全掛在樹上,整整一排,可壯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聽到“自大狂”這三個字,雨柔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腦中突然閃過雷王的面孔,她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倒還真的說得出口,你就不怕我會如實定稟告雷王?說他是個,自大狂?”
“哈哈,你會嗎?”蘇驚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
雨柔嘴角微挑:“或許會。”
蘇驚鴻點點頭聳肩道:“沒辦法,那我已經說了,又收不回來了。”
雨柔淺笑不語,只是繞過她徑直走向後花園。
“其實我還挺喜歡賞鳥的。”
“所以這算是投其所好嘍?”蘇驚鴻盈盈一笑。
“不過比起看,我更喜歡養。”說話間,纖纖素手已然打開了一個金絲籠,裡面的黃鸝撲騰着翅膀飛了出來,在空中盤旋一週,清脆歡啼,而後乖巧的落在雨柔肩上。
蘇驚鴻看着黃鸝乖巧的落在雨柔肩頭,不禁目瞪口呆,指着黃鸝,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鳥……爲什麼不飛走……?你……莫非你是馭獸師嗎!天啊,我居然能在這個時代裡遇到馭獸師,何其的幸運啊!”
蘇驚鴻說着,不由得露出欣喜羨慕的表情,緊緊抓住雨柔的胳膊不放。
“我可不是什麼馭獸師,我也不認爲這世上會有馭獸師。”雨柔伸指摸了摸那黃鸝的小腦袋,繼續道,“它只是知道我是善意的,所以沒有飛走,僅此而已罷了。”
“什麼!這……這不太可能吧……這難道是讀心術,不,馭獸術吧。這些難道不是小說中才有的嗎?”一時之間,蘇驚鴻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小說?這應該是一本書吧。若是書中有,怕也只是一筆帶過,況且我熟讀萬卷書,無論是民間的還是宮中的,倒還真沒看見過哪本書中提到過馭獸術或者讀心術,更何況這些詞我倒是從未聽聞。驚鴻你若不介意,不妨借我幾本看看可好?”
“額……其實我……”蘇驚鴻一個激靈,發現自己竟說漏了嘴,連忙扭捏着解釋道,“以前我遇到過一個異域奇人……我見他手中的書比較獨特,便借來隨手看看……具體內容我也不清楚……只是隨便記了幾個詞罷了。”
“那個……那個,鳥怎麼知道你是否善意啊。”蘇驚鴻嘿嘿的傻笑着,連忙扯開話題。
雨柔莞爾一笑,並沒有在意她牽強的解釋,道:“這世間萬物的生靈都是通靈性的,人能感受到生靈的想法,生靈自然也能感受到人類的想法。而我最多隻能和衆生靈之間感受到善意和惡意而已。”
“所以你是沒感覺到我的惡意所以纔不懷疑我,搭理我嗎?”蘇驚鴻突然插話道。
“不。”雨柔搖了搖頭,“是我感到了你的善意。”
“善?”蘇驚鴻哧哧笑道,“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覺得我是善人,姑娘倒是眼光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