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對於這個雷王我印象十分不好,且不說他讓我在大庭廣衆之下吹笛一曲,而是在心底隱隱的有些怕他,宴會上的他雖然像一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但怎麼也掩飾不了神色之間的殺伐之氣。於是在宴會還沒結束之前我便藉口稱自己身體不適而提前離場了。

“滴答,滴答——”雨滴敲着窗戶,又緩緩的滑落,頃刻間,滑入我心底。瞬間,在心靈深處,一張無形的網一絲一縷的編制起來,記憶的水珠滑落、聚集,與滑落心底的水珠混合,一張記憶水晶網呈現在我眼前。模糊、清晰,我看到了一位男子……黑亮垂直的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含着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存,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狂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凌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着傲視天地的強勢,他——是雷王嗎?眉目之間似有他的點點影子。薄脣微動,似在說着什麼,而我什麼也聽不見,但卻也感到瑟瑟發抖,恐懼,直來源於心底。

萬簌俱靜,坐在聽雨亭中,靜坐品茗,悠悠的雨幕而成幽幽茗茶之餘芬。

白色的杯底舒展着幾片墨綠的茶葉,細啜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溫暖了我的全身,苦味浸腑,但不乏茶之清香,後味甘甜。清苦之後,就會帶出淡淡的香甜,這就是苦丁茶的內在品質。一直以爲,五味之中,最重要的是苦與甜,這也是生活中最常品嚐的味道。生活的苦,拒之不得,避之不能;甜,求之必先吃苦,乃苦之後味。然而苦和甜是相對的,所以沒有絕對的苦,也沒有絕對的甜。苦丁茶苦澀之後的淡淡香甜,苦甜相伴,苦後生甘,大有一品傾心之感。父王曾說過苦的時候仍要樂觀上進,甜時方能平靜豁達。只是我如今嚐到了孤寂之苦,卻無後味之甜相伴,這苦到底要品到什麼時候纔會甜啊。

浮躁的的時刻,站起來,走到窗邊,端着一杯苦丁茶,慢慢啜飲,絲絲苦澀繞轉舌尖。看着窗外霪雨霏霏,好像只有咀嚼這苦與甜,內心纔會靜如止水。或許苦比甜更耐咀嚼,更耐回味,留給人的滋味也更恆久,更深刻。

南方的三月,已是春暖花開,冰雪初融,新綠菁菁。天色微明,春風浩蕩,春雨迷濛,若仙女一般輕煙繚繞降落地面。山也清秀,水也豐盈。

赤歷六十七年三月三日,也就是上巳節。今日將舉辦我和凝陽公主凝柏公主三個人的笄禮。我曾看書裡寫道:“女子許嫁,即可行笄禮。如果年已十五,即使沒有許嫁,也可以行笄禮。笄禮由母親擔任主人。笄禮前三日戒賓,前一日宿賓,賓選擇親姻婦女中賢而有禮者擔任。”

之前黎昕皇兄就告訴我這次笄禮的主人是皇上和凝陽公主的母后映凝皇后,擯者爲女官白卉;正賓則是凝柏公主那德才兼具的靜荷貴人,贊者爲靜荷貴人的表妹沛菡郡主,表姐海菱貴人和六皇嫂;有司是皇上貼身丫鬟冰香。得知是這些人,我苦笑了一下,雖這也算是我的笄禮,但我卻顯得那麼格格不入,父王母妃早已駕鶴西去,就連筮賓、戒賓也不是我所決定的。

昨日我便暫住在皇宮,爲了今日笄禮更好舉行。一大清早,天還沒怎麼亮,我就不得不起牀沐浴,換好采衣採履,安坐在東房內等候。靜心聆聽着《高山流水》,音色柔美,似迎風微拂的重柳枝,如煙如夢,若有若無。

聽到門外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我便知已經開始就位了。“今天,小女軒轅凝陽、軒轅凝柏還有侄女軒轅雨柔行成人笄禮,感謝各位賓朋佳客的光臨!下面請小女軒轅凝陽、軒轅凝柏,侄女軒轅雨柔成人笄禮正式開始!”皇上聲音響起,稍頓片刻,說,“請軒轅凝陽、軒轅凝柏,軒轅雨柔入場拜見各位賓客!”贊者先走出來,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我和凝陽凝柏公主一起走出來,至場地中,面向南,向觀禮賓客行揖禮,然後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六皇嫂爲我梳頭,然後把梳子放到席子南邊。

贊者起身,主人隨後起身相陪,她於東階下盥洗手,拭乾,與主人相互揖讓後各自歸位就坐。

我轉向東正坐,有司爲我奉上羅帕和發笄,贊者走到我們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說完她跪坐下一一爲我們梳頭加笄,起身,回到原位。六皇嫂爲我象徵性地正笄。我站起身,接受着賓客對我們作揖祝賀。回到東房,從有司手中取過衣服,去房內更換與頭上發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我穿着襦裙出房後,對着一旁父王母妃的靈位行正規拜禮。這是第一次拜,表示着感念父母養育之恩。

復面向東正坐,贊者再洗手,有司奉上髮釵,她接過走到我們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六皇嫂爲我去發笄。贊者跪下,爲我們簪上髮釵,起身復位。賓客再次向我們作揖。復回到東房,更換上與頭上髮釵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我穿着深衣出來,面向靜荷貴人,行正規拜禮。這是第二次拜,表示對師長和前輩的尊敬。

我對向東正坐,贊者再洗手,有司奉上釵冠,她接過走到我們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說完便爲我們拿去髮釵。跪下,爲我們加釵冠,起身復位。賓客最後一次向笄者作揖。回到東房,更換與頭上釵冠相配套的大袖長裙禮服。

我穿着大袖禮服、釵冠出房後,面向錦旗,行正規拜禮。這是第三次拜,表示傳承文明報效祖國的決心。

有司撤去笄禮的陳設,擺好醴酒席,靜荷貴人揖禮請我們入席。她接過醴酒,走到我們席前,念祝辭曰:“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我行拜禮,接過醴酒,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後持酒象徵性地沾嘴脣,再將酒置於地上,象徵性地吃一點。我拜,靜荷貴人答拜。

聽到皇上說道小女凝陽凝柏,侄女雨柔笄禮已成,感謝各位賓朋嘉客盛情參與!我又分別向在場的所有參禮者行揖禮以示感謝,便起身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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