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暮不聽龍禹的話,或者說,他對龍禹還是有些防備,走過來從她手上拿過藥瓶,打開來聞了聞。
“完顏先生給我的藥,治跌打損傷的。”龍禹解釋了一下。
“你受傷了?”丹暮上下打量龍禹一下:“怎麼回事?”
“就是胳膊扭了一下,沒什麼。”龍禹甩了甩胳膊,還是痛的皺了皺眉,青紫一塊哪有那麼容易好的,痛的地方還是痛。
“我看看。”不待龍禹反對,丹暮便走了過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龍禹掙了一下,道:“不用,我自己上點藥就行……”
無視龍禹的掙扎,丹暮的手像是鐵鉗一樣將她的手腕抓的緊緊,輕輕一帶,便到了自己身邊。
袖子被拉起來,白皙無暇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龍禹覺得一陣很冷,縮了縮,皮膚上,起了一層細細的慄粒。
“這是怎麼弄的。”丹暮微微的皺着眉,伸手按在龍禹的胳膊上,讓她又抖了一下。
還不是你的手下,一個個看見我就跟看見仇人一樣。再加上今天早上被你扯了一下,你那力氣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了的嗎?
不過龍禹覺得丹暮就算是問了這她一句,也絕對跟關心沒有一點兒關係,不是讓她撒嬌尋找庇護的意思,說不定,還以爲是她暗地裡做了什麼才讓自己弄成這樣,比如說夜探機密被發現之類的。
龍禹於是老實道:“可能是在哪裡不小心碰了一下,給完顏先生看過了,沒有傷着筋骨,抹點藥就好了。”
龍禹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不過因爲那青紫是在手臂側面,所以她自己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丹暮反而看的清楚。龍禹的胳膊上,赫然是被人抓出來的,幾個指印清清楚楚。
想了想,丹暮有些明白,他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心裡是有數的。手下握着的手臂纖細柔軟,自己早上那一下子的力氣不小,而她手上的指印,和自己的手掌大小也相仿。
這麼想着,丹暮便道:“坐下來。我幫你揉揉。”
“啊?不用了吧……”龍禹愣了一下,用力往回卻收不回手。
丹暮在龍禹的榻上坐下,伸手一拉。便將不情不願的站在一旁的她拉扯在身邊坐下。冷着臉,將她的胳膊拽在自己面前。
龍禹覺得很彆扭,看着丹暮現在的樣子,似乎是要給自己上藥,可做着這種善意的舉動。臉上冰涼涼一副表情,實在是讓人覺得尷尬。
心裡雖然不舒服,不過丹暮的手掌溫熱寬厚,倒了些藥在手掌中,在胳膊上搓揉,開始的時候。龍禹還壓着牙忍着痛,後來痛楚過去,卻是舒服的很。比起自己抹藥,效果估計是要好上許多。她自己心裡也有數,像這樣治跌打損傷的藥,最好都是要配合着推拿,讓藥物完全吸收的。
帳篷裡的氣氛很是奇怪。丹暮全神貫注的替龍禹推拿按摩,臉上的表情卻是嚴肅。抿着嘴一句話也不說。他不說話,龍禹自然也沒說話,本來她是想着要說些什麼讓帳篷裡的氣氛不要那麼低沉,可是想了又想,還是閉上了嘴。
她在這裡不受待見,還是沉默些的好。
沉默直到丹暮覺得龍禹胳膊上的藥水已經完全吸收了,這才放開手說了聲好了。隨便拿起一旁的巾帕擦了擦手,站起身來,道:“準備一下,今晚塞夏族長準備了宴席,你隨我一同參加。”
“哦,知道了。”龍禹應一聲,又道:“要準備什麼?”
陪着參加宴席,還不就是丹暮坐着她站着,丹暮吃着她看着,所謂準備一下,是不是讓她先吃點什麼墊墊肚子,別做出現場盯着烤肉流口水這樣的丟人事情來。
丹暮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龍禹,道:“也罷,不用準備什麼,就這樣行了。”
龍禹也隨着丹暮的目光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兩樣,不解他在說什麼,疑惑的看了過去。
丹暮卻沒有解釋的打算,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不要到處亂跑,一會兒我來喊你。”
說着,丹暮便又走出了帳篷,龍禹應了聲,在自己的榻上坐下想休息一會兒。想了想,從包裹裡取出完顏長風給自己的瓷瓶打開,裡面是米粒般大小的白色藥丸,有十來顆的樣子,聞了聞,也沒有什麼異味。
對完顏長風這個人,龍禹也說不出來爲什麼,見了一面之後,便覺得和藹可親,總覺得這個人不會害自己,他的關心,即使是毫無原因的,也應該是真實的。
合着水吞下藥丸,龍禹在榻上躺下,閉上眼睛,果然不一會兒,便有完顏長風說的那種感覺,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龍禹只覺得從小腹的位置,不知何處來的一股暖流緩緩而上,一直升到胸口,然後又分成了幾股,分散向四肢涌去。
這感覺雖然奇怪,但是很舒服,龍禹閉着眼,摒去一切雜念,跟着暖流涌動的方向,仔細的感受。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龍禹在半夢半醒間,只聽到丹暮似乎在身邊喊了一聲什麼,一下子驚醒過來,坐起身來,張口應了聲來了,卻奇怪的發現,他並不是在自己身邊。
龍禹揉了揉眼睛,這下聽的真切,丹暮的聲音從帳篷口傳來,低沉道:“龍禹,走了。”
龍禹呼出口氣,沒時間多想,將睡得壓亂了的頭髮用手挽了下,便起身出去。
沒想到天已經這麼黑了,夜空中已經掛上了星星月亮,寬廣的草原上,燃着一堆一堆的篝火,不止是塞夏還有許多明顯服飾不同的人圍坐在一堆堆篝火邊,原來丹暮所說的宴席,並不是只針對各部族長的一個小規模宴會,而是所有人的一個大聚餐。
龍禹鬱悶的心情一下子被新奇掩蓋,她還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聚會,看着圍成一圈一圈的各色少數名族,飄散着香味正在靠着的整牛整羊,只覺得新鮮不已。
雖然是男女老少都參加的盛宴,可是座位如何分配還是有講究,塞夏族長親自將衆部族首領請到衆人圍坐的中間,與旁處都是席地而坐不同,這裡一圈圍了七八張矮桌,桌上都放着酒水和碗碟,香味撲鼻的烤全羊也到了火候,有人切了最鮮美的肉塊,放在衆人的桌上。
丹暮也坐在其中的一張桌子邊,龍禹在他身後,盤着腿,有些無精打采。
一個不想升官的員工最不願意的,就是和自己的上司有太過密切的接觸。恨不得是有多遠躲多遠,最好讓人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個角色存在,做好自己最基層的事,拿自己的報酬,也就行了。
可惜龍禹是躲無可躲,對於坐在丹暮身後這個要求無可奈何。不過她看了一圈,倒是發現這些部族首領身後基本上都隨身跟着個貼身傭人,只不過有男有女,有精壯彪悍的男子一看便是侍衛,也有打扮的妖豔的女子那該是王的女人了。
龍禹低頭看了看自己,不說灰頭土臉吧實在也是樸素的不行,估計着別人看來,也就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鬟,應該不會把她往丹暮的女人那身份上靠。畢竟丫鬟和小姐,一眼還是能看出區別的。
天色深沉,宴會很快開始,其實這一圈族長之間,自然有塞夏族長安排的人倒酒伺候,於是龍禹只是低眉順眼的坐在丹暮身後打盹,陣陣肉香夾着酒香飄來,龍禹對自己剛纔沒有找些乾糧先填下肚子的失誤,感到十分的鬱悶。
正想着心事,一陣大笑聲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擡頭順着聲音看去,只見塞夏族長舉着酒杯,笑道:“今日難得衆位族長給我面子,齊聚塞夏,大家又對捷盟一事能達成共識,願意一同保護我們的草原。我塞夏實在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來,我敬各位一杯,大家今晚,不醉不歸。”
說着,塞夏族長舉起杯子,衆人也跟着舉杯一飲而盡。
這本是聚會上正常的一個流程,龍禹沒覺得有什麼不同,正要繼續低了頭打盹,卻聽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道:“都是爲了草原的利益,大家同心協力也是應該的,畢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草原被沙穆吞併,哪個部族也不可能獨活。只是一慣清高的丹暮族長這次願意親自前來,我實在是意外的很,上一次在我族裡擺宴,可是三請四邀,也沒能讓丹暮族長大駕光臨啊。卻不知道丹暮族長,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高句。”
龍禹刷的望過去,只見說這話的,是個個子很高的中年男子,臉頰細長眼角挑起,看上去便不是善茬。他身後跟着個腰上配着彎刀的男子,也是陰沉着臉,目露兇光。
卻聽丹暮緩緩的道:“東胡族長說哪裡的話,上次實在是族中有事脫身不得,才忍痛婉拒。怎麼會有看不起一說,誰不知道在草原各部族中,高句的實力是數一數二的,大家聯盟對付沙穆國,還要你多出力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