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殊見龍禹說不出話的樣子,只道事情便是自己想的那樣,臉上神色更是淡然,道:“那明日我就不和公主告辭了,以後公主有墨離和九方夏隨侍在側,也確實用不上我了。
龍禹聽到丹殊說明日就不和你告辭了,先是直覺的恩了一聲,然後覺得這語氣不對,有點後知後覺道:“你要去哪兒啊,就不跟我告辭了。”
事實上丹殊也好,墨離他們也好,在公主府是非常自由的,特別在龍禹換了個人之後,就更自由了。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做什麼做什麼,根本就沒人管,龍禹甚至連問都想不起來問一句,根本也不存在告辭這一說法。
所以這個詞從丹殊嘴裡說出來,有些奇怪。再想着剛纔的話,龍禹方纔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丹殊竟然覺得自己要把他送給穆嫣蘿。
這麼大個人,又不是什麼東西,怎麼送。
可憐龍禹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對於人等同於物品的這個概念,實在是非常適應不了。所以聽着丹殊說送,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待到腦子裡把他這些話都連上了,只覺得很是匪夷所思,不由得道:“丹殊,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怎麼會把你送給穆嫣蘿……你要是喜歡他,願意跟她走,那我當然是同意的。你要是不喜歡,誰也不能逼你喜歡啊。”
丹殊目色沉沉的看着龍禹:“往生花,收下了。”
不明白丹殊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龍禹還是點了點頭。
丹殊嘴角勾起一點笑:“還不回去了吧?”
龍禹不禁的想這丹殊消息還真靈通,連這也知道啊。往生花還真還不回去了,這回是誰要用什麼理由恐怕都不管用的,要是被完顏長風知道了,他估計能立刻走人。
有一種人是很有原則的。他的原則就是,看心情。
“估計是還不回去了。”龍禹倒是覺得也沒有必要瞞着丹殊,雖然丹殊和她的關係沒有末路九方夏親近,但也是一進公主府就認識的熟人,而且墨離他們也說了,丹殊是在草原神祗面前許下的願,再是心裡不願意,也絕不會背叛她,倒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往生花給師父了。”龍禹坦言:“我也沒想到師父需要這個東西,看見了就直接拿走了。肯定是要不回來了。也不知道穆嫣蘿想用什麼跟我交換……”
龍禹說着說着卡了殼,眯着眼睛看丹殊,只看的丹殊覺得這個溫暖的房間裡涼梭梭的。背後一陣一陣的冒冷氣。
“難怪你反應這麼大。”龍禹後知後覺道:“難道剛纔穆嫣蘿跟你說了,她找我要……你……?”
丹殊哼了一聲,這可不是一般的後知後覺。不過他倒是相信今晚的事情龍禹看來是沒有想到,不然的話,這人在某方面還是坦蕩蕩的。不會走那麼多彎彎繞,猥瑣的事情她不是不會做,但是坐了之後,不會不敢承認。要是真的存了這個心,也就不把這當一回事,根本不會半路來找他。更不會巴巴的來和自己解釋。
福寧公主在東錦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不管做了什麼,對了錯了,又需要向誰解釋?
龍禹開始還覺得丹殊這是怎麼了突然的火氣這麼大。這麼一開竅總算是恍然大悟,這一恍然大悟,心裡頓時輕鬆了起來。
還以爲丹殊這橫眉怒目的這麼大仇恨,自己這又是這麼得罪了他呢,原來是一場誤會啊。
丹殊是這些人中身高最高的。龍禹踮起腳伸手拍了拍丹殊的肩膀:“啊呀,我以爲什麼事呢。你剛纔見了我就跟見了仇人似的。我想來想去,最近也沒得罪你啊。”
丹殊不說話,心道你最近是沒得罪我,不過以前得罪的太多,所以自動就把你劃到壞人那一邊去了,這可是沒辦法的事情。
“放心吧。”龍禹大包大攬的道:“如果穆嫣蘿真的開口找我要你,我是不可能答應他的。”
“是嗎?”丹殊道:“那往生花,完顏先生會還回來。”
“這也是不可能的。”龍禹做出個十分遺憾的手勢:“讓她換一樣東西好了,再是什麼好東西找人交換,也沒有要別人男人的道理。強扭的瓜不甜,要去的男人,也成不了自己人啊。”
這話龍禹說的十分不經過大腦,以至於非常的流暢和理所當然,丹殊挑起了眉,面上浮現出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往前傾了身子,帶着點調侃的意味道:“我是你……男人?”
其實這些日子,龍禹給丹殊的印象並不壞。
如果非要說起來,在九方夏,墨離和丹殊中,過去的那些日子,丹殊算是過的最輕鬆的。龍禹雖然很多地方確實不怎麼樣,但是在某些方面,也還算是湊合。
比如說,她當年在草原一眼看中丹殊,那個意氣風發正得意的少年,然後毫不猶豫的用並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將他收入府中,雖然這個過程並不讓人愉快,但總體來說,如果不是龍禹給出了這樣一個機會,那麼沙穆族人將要面對的結局,可能是全族的死亡。
被逼是一件非常讓人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丹殊必須承認,當他向龍禹低頭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的輕鬆,這似乎是唯一一個可以解救全族的辦法,如果龍禹沒有找來,那麼浴血奮戰他是不怕的,戰死沙場也沒有什麼,可是族裡那麼多兄弟姐妹,卻都沒有生路。
所以當年的事情,丹殊雖然不願意回首,可是卻也不得不承認,龍禹並沒有按着他的頭說你必須服從,而是非常坦然的擺出交換條件,天下沒有白白得了好處的事情,如果你覺得值得,你就付出。
但是龍禹給予丹殊的尊重,至少在墨離幾人中,是最多的。她說,我從草原上抓回來一隻鷹,如果我把他訓成了鴿子,那我爲什麼花那麼大代價去抓鷹。金屋裡的金絲鳥,難道還不夠多嗎?
所以公主府外部的事情有一部分交給了丹殊去做,一年也有半年的時候,他是在外辦事的。雖然說身份還是男寵,但是更多的時候,是一個忠心的手下。而龍禹,也並不找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折辱丹殊。
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驟然在面前放大,龍禹覺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房間裡的溫度一下子升高了,緩了緩,這才推開丹殊,有些不悅的道:“幹什麼嚇人呢,你是我的男寵,這誰不知道啊?”
男人和男寵,實在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們有些地方是相同的,但是有些地方卻又不同。比如他們都有些非一般的更親近些的關係,但是男寵的身份,卻對龍禹沒有半點管轄的權利。
聽到男寵這個詞,丹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緩緩直起身子,哼了一聲:“這個身份,我會謹記的。”
龍禹有些無奈的抓了抓頭髮:“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別處處針對我啊。你看,我現在不是跟九方夏,墨離都相處的挺好的,我們也可以和平相處啊。男人要心胸寬廣一點,過去的就過去了,要向前看啊。”
男寵這個詞曾經是丹殊的痛,但是現在說出來,卻又是龍禹的痛。丹殊痛了這些年,已經有些習慣了,但是龍禹還是新手,難免的麪皮要薄一些。
龍禹一番語重心長,但是可沒打算丹殊這麼快就能聽進去,最好了繼續被冷嘲熱諷的準備呢,誰知道意外的是,丹殊聽了之後,並沒有再兜頭澆上一盆冷水,而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龍禹反倒是被丹殊這態度給唬了一下,隨即如釋重負,一副爲人師長淳淳善誘的語氣道:“你能想通就好,哈哈,就好,穆嫣蘿的這事情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雖然往生花還不回去,但是隻要你不喜歡她,我也不會拿你去做人情,要是你覺得明天在場不太好看,可以找個地方去散散心。”
丹殊再點了點頭,面色平靜:“好,我等着看明天,到底怎麼樣。”
丹殊這話說的沉重的就像是一副千斤的重擔,龍禹覺得肩膀上一下子沉了起來,連走出他的院子,走回自己房裡的腳步都有些慢了。
看着龍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狂風凜冽,吹得衣角翻飛,她瘦削的身形似乎要被風捲起來。
丹殊有些分不清,曾幾何時,那個囂張跋扈的女子,變得有那麼些楚楚動人起來。雖然這確實是件好事,可卻好的有些不真實。
但是像九方夏,像墨離一樣的相處,丹殊眉心微微的皺起,想起草原上那個曾經在自己身邊躺過的女子,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這些年,他誰也沒有告訴過,當年在草原上的那一次相見,自己是多麼的驚豔。
雖然還是尚未長開的姑娘,可是那種俏麗高貴,眉宇間的高高在上,是他從未見過的,甚至於,在草原上的那些年,他從未見過有任何男子可以有這樣無人可及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