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就讓我去吧。我只跟孫家姐姐一起玩。”小雨站在小夏婆子身後給她捏着肩膀。
“聽說孫家的園子可漂亮了。咱家這院子正不知道該怎麼收拾呢,不如讓我去孫家姐姐那裡看看。也幫您拿拿主意,替您分一分憂。”
小夏婆子隨着小雨的力道,輕輕的搖晃着身子,舒服地眯着眼睛,就是不說話。姑娘也有姑娘的好處,雖說是爲了出去玩在這裡獻殷勤,可是八個兒子裡就沒有一個能象小雨這樣會拍馬屁的。
小夏婆子深吸了一口氣,暗忖:七哥和如海是躲不過去了,否則都不該跟着興王這樣的人家廝混。小雨是個姑娘家,倒是能躲就躲的纔好。
“你知道那個周勵會去,還去湊什麼熱鬧?”
“我只跟孫姑娘一起在後院玩耍,不會跟哥哥們攪在一起的。再說了,上次要不是我隨機應變,七哥哥和如海恐怕就跟那個周勵打起來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家。”
小夏婆子聽了心中也有了幾分動搖。七哥博聞強記是不假,可以要論見風使舵,投機取巧卻連如海都不如,更不要說同小雨比了。上一次,若不是小雨見機而作,兵行險招,後果還真是很難預料。
小雨偷偷打量母親的臉色,見她面上有幾分鬆動,又道:“那周勵雖然有權勢,心思卻單純。父親在七哥和如海的身上寄予厚望,娘,這兩個卻是隻會死讀書的!”
小夏婆子斟酌了半響,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暗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小雨見了心中暗喜。
正在這時,新買來的小丫頭四喜進來回稟:“太太,孫家小姐派了人過來遞帖子,請姑娘明日過府品嚐她新釀的梅花酒。”
小夏婆子忙讓人請進來,不一會小丫頭領進一個管事婆子。小雨站在小夏婆子後面,暗暗打量了一下,三十歲上下的年紀,一張圓臉,細細的眉眼,看着頂和氣不過的。頭髮整整齊齊地在腦後綰了個圓髻,許是春天的緣故鬢間還插了朵石榴花。身上穿了件豆黃色靛青緣的綢布比甲,看着很是乾淨利落。
那婆子上前行了禮,道:“我們家姑娘新釀了梅花酒,剛好府裡的幾株花樹也半開了,想請夏姑娘到府裡賞玩一翻。”
小夏婆子聽了笑道:“孫姑娘有心了,只是小雨素來在鄉下長大,也不懂得規矩。恐怕打會擾了孫姑娘的雅興。”
那婆子聽了忙回道:“太太客氣了。夏姑娘聰明伶俐,我家姑娘自從上次踏青回去就念念不忘,連家裡夫人都想見一見她呢。說起來我們姑娘也是孤單了些,夫人只生了他們姐弟二人,素日裡也沒有年紀相仿的夥伴。”
小夏婆子也沒有提孫家寄住的的堂姐、表姐,笑了笑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算是答應了邀約。
那婆子又陪着說笑了幾句,這才告辭。
小雨見那婆子走遠了,才高興地歡呼起來。
小夏婆子又叮囑了她一些禮儀,母女倆正說着,三嫂帶着婷兒過來了。
如今的三嫂卻是今非昔比,身上穿了件大紅色刻絲的對襟百子夾衣,下面是一件靛青的裙子滾着四季花邊,紅光滿面地走進來給小夏婆子行了禮。
“娘,聽說府尹大人的千金請咱們小雨過去賞花,您看婷兒如今也大了。何不讓她姑姑帶了她一起去,到底比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頭們伺候的盡心些。”
小雨擡頭看了看婷兒,見她今日穿了件翠綠色刻絲撒花的褙子,露出月牙白的綜裙邊,襯得小臉玉一樣的白晰,象朵盛開的白玉蘭一般。
小雨望着這個侄女嘻嘻一笑。
小夏婆子清了清喉嚨,將桌上的茶盅向前推了一推。小雨見了連忙站起來執了茶壺將茶斟了九成滿,又將茶盅放回小夏婆子手邊。
小夏婆子若有所指地掃了婷兒一眼,端起茶盅慢條斯理地說:“這倒也不是我偏心,孫姑娘想必是不曉得咱們家還有旁的姑娘,所以纔沒邀請婷兒。只是咱們這麼貿然帶了婷兒前去,既失了自己的身份又掃了主家的面子。”
三嫂愣了一下:“這如何能算掃了主家的面子?”
小夏婆子呷了口茶,這才接着說道:“本就是他們主家該問清楚咱們家有幾個姑娘,那些姑娘在這裡,那些姑娘在別處。”
三嫂還待反駁。
小夏婆子又接着說道:“倒不如你也操辦個席面,回請孫家兄妹。這樣一來,孫家兄妹就知道婷兒了,若是合緣,日後有什麼事自然也就落不下婷兒來。”
三嫂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想想也很有道理,就拉了婷兒去廚房商量席面的日子和菜色。
孫家的管事婆子馮媽媽回了府尹府,在孫夫人的房裡回話:“那樣的花園、宅子跟咱們家是不能比的。雖說也算不小了,只是院中多處都荒蕪了,很多地方也未曾好好的修繕。”
“那當家的太太倒是有幾分本事,看着竟像是大戶人家的出身,不卑不亢的。姑娘長得甚是端莊周正,舉止也合規矩,可不象是擅長弓馬的樣子。”
孫夫人點了點頭:“你先下去吧,幫着廚房看看明日的菜色。”見那管事婆子出去了,這才長嘆一聲。也不知道這夏家兄妹有什麼過人之處,孫祿還鄭重其事地交代她要好好招待。聽說還打算請了他們的父親到府學裡教書,雖是啓蒙幼童,於這樣的莊戶人家也算是殊榮了。
這麼想着就琢磨起老爺的深意來,那夏家的七哥是今年的案首,才華橫溢,連兒子浩然提起來都很服氣。莫不是老爺想將女兒許給他?
轉而又想到小雨。浩然爲人厚道,這個小姑娘聽着倒是伶俐過人,莫不是想給兒子說夏姑娘?孫夫人心中不喜,倒也不僅僅是因爲小雨出身莊戶人家,而是擔心小雨過於狡慧了,到時候將兒子耍的團團轉。
興王府裡,興王妃穿了件大紅遍地金的褙子坐在前廳聽着小廝回話。“少爺不知怎地又轉了回去,結果就聽到孫家少爺邀請夏家兄妹去賞花品酒,也硬是要跟着去。”
興王妃重重地哼了一聲,雪白的手指用力地捻着手裡的佛珠,半晌才冷冷地說道:“你下去吧。”
第二天,小雨穿了件丁香色纏枝的綢緞夾衣,頭上插了根了個寶石銀簪,身旁放了個大罈子,早早地收拾妥當在前廳裡等着了。
到了孫府,恰好興王府的馬車也來了,見了小雨的小轎,連忙避到一邊,讓小雨他們先進去。周勵同宋卓瑾都探着頭張望,看見七哥將個大罈子交給一個粗實婆子,那粗實婆子便跟了小雨進了側門。
小雨跟着那婆子就去了後院盧氏的房裡。孫婉音早在院子裡候着了,見了小雨連忙迎了上來。小雨打量了一下,見她今日穿了梅紅刻絲的褙子,頭上帶了個赤金的步搖,就笑道:“姐姐打扮的越發標緻了,我這樣粗鄙的人都不好上前了。”
待給盧氏請過安,這纔跟着孫婉音去了她的房間。七哥、如海同周勵等則去了孫浩然的書房。
小雨跟在孫婉音的身後,好奇地打量着孫府。只見院中不少奇形怪狀的大石頭,有的似鷹,有的似山,有的卻像一朵雲彩。奇石之間又種了一叢一叢的青竹,在青竹掩映之間,有幾株玉蘭怒放着,有白色也有粉色,散發着陣陣清香。
便是地上的青石小路,也拼湊的曲曲折折,隱在花木之間。常常走着走着,看着前方似乎沒有路了,偏一轉彎,就有一叢萬年紅開得正豔,小路又從花叢中穿過。這般走了一會兒纔到了孫婉音的院子,上面寫着“聆音苑”。
小雨隨着孫婉音進房間,就有下人放上些四時疏果和一些點心。兩個小姑娘就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聊了一會兒就說起這園林的設計來,小雨慨嘆家裡剛剛買的宅子,好多地方都未曾好好的修葺,遂向孫婉音請教。
孫婉音就帶她到了園子裡:“你看這四時花卉要間隔着種,這般一年四季就都有花看。”
又說:“這顏色搭配也深有講究,這一叢還未到花時,現在是綠的,開出來是紫的,旁邊的是黃的,挨着黃的卻是紅的。哎呀,夏天的時候我再請你來,到那時奼紫嫣紅開遍,真是美極了。”
正說着,遠處傳來了男聲,卻是孫浩然他們也出來賞花。
小雨連忙拉了孫婉音緊張地說道:“答應了母親再不闖禍的,還是不要出去見那個周勵了。”
孫婉音也正有此意,就跟着小雨一起退了回去。
孫浩然的酒是在花園裡擺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到底都是些小孩子,很快就將之前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親熱地推杯換盞起來。
周勵就好奇的問七哥:“方纔賢弟抱了個大罈子,可是酒?”
七哥道:“我也不大曉得,許是妹妹送給孫姑娘的禮物。我家三哥是釀酒的,想來她抱的應該是酒。”
周勵幾個都很好奇,偏偏七哥又說不出個究竟。
周勵就涎這臉對孫浩然說:“何不求令妹勻我們一些。”
孫浩然皺眉道:“只怕是她們女孩子的酒,除了甜就沒有別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