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裡且、東門虛、南門蝡、西門疵、北門側五人本是商人的同宗,也就是同爲子姓的本家,因爲居住的地方不同而分成了不同的支族,就以在亳邑的居地爲族名,就是湟裡、東門、南門之類,都是氏名,其實都是商王室的親戚,有血緣關係的,所以北門側死了,讓商湯非常痛心,下令隆重安葬北門側,讓北門側的長子北門甘繼承了他父親的職務,仍然在朝中當大夫。
之後,商湯下令軍隊帶着葛伯垠等俘虜回亳邑,要去宗廟獻俘,舉行祭祀,祝告祖先獲得勝利。
商湯在新建的商宗廟舉行了隆重的祭祀儀式,獻上祭品,祭品之一就是葛伯垠等葛國的貴族,所謂“薦俘”。
這種行爲很血腥,就是把俘虜當成牛羊牲畜一樣宰殺獻祭,從夏代、商代直到周初都這麼搞,大家可以看看《逸周書·世俘》裡的記載,武王克殷之後在周宗廟舉行祭祀,就殺了一大批殷商的俘虜當犧牲,其實就是一種很原始野蠻的祭祀方式。
自然,被俘的葛伯垠君臣無一倖免,全部被殺死在商宗廟裡,商湯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同時,這次勝利完全激起了他要成爲“素王”的勃勃野心。
其實他這次伐葛能如此順利,其實就做足了鋪墊工作,用他的仁德行爲邀買了葛國的人心,所以野人幫助商人,邑人也幫助商人,葛伯垠實際上是“野叛邑離”,所以商湯下手才順利。
回來之後,他立刻把伊尹找來,商量下一步的計劃,準備揍誰。
伊尹問:“君上有什麼打算?”
“本侯想伐溫,”商湯恨恨地說:“我們滅葛,溫國竟然派軍隊來救,還殺了北門側,本侯豈能幹休!”
“哦,那好好準備一下,”伊尹說:“但是溫國與葛國不同,葛國離得近,和我們接壤,擡腿就能到;可溫國就離得遠,在西海(大野澤)的西瀕,都快到黃河了,急行軍也得十幾天。所以必須得做充分的準備,尤其是糧草得準備充足,做好遠征的準備。”
現在商國的土地大了,城邑鄉村多了,糧草等軍需不是問題,商湯還從葛國繳獲了許多青銅兵器,這次他武裝了2000人,還是打着“受後命征伐”的旗號,去伐溫國。
這次伊尹仍然沒隨軍出征,只是在幕後給商湯策劃,告訴商湯,一路上凡是那些不肯服從的商的小國、部族,都統統收拾收拾,也可以補充軍需。
兩個月後,都到了十一月了,天已經比較冷,但是商湯還是迫不及待地出兵了,“素王”的目標變成了一團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這次,還是由司馬有虔爲主將,七大夫、義伯、仲伯爲副將,左相仲虺、司空咎單、司寇臣扈隨軍,一起出徵。
夫人紝巟又挺着大肚子在伊尹的陪同下來給商湯送行,她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但她很支持商湯的擴張行爲,並叮囑商湯不用擔心,好好打仗,亳邑這裡伊尹會都搭理好。
商湯很感動,拉着紝巟的手說:“賢妻,放心吧,我一定打個大勝仗回來,不辜負你的心意和你肚子裡的孩子。”
果然,一路上很多方國部族都表示願意歸順商國,可是也有四個小國不肯,被商湯帶軍隊一番掃蕩,可憐那些小國都勢力弱小,最大的一個國的軍隊還不足500人,哪裡頂得住商師的衝擊,都一敗塗地,一個被滅了國,一個扔了國家逃走了,另兩個請服,商湯的信心更足了。
二十多天以後,商師進入了溫國邊境,走了沒多遠,就看見前面旌旗招展,原來溫國早就得知了消息,派出軍隊,到邊境來迎擊入侵的商師,領頭的還是司馬艮、公子亟伯。
溫國是有蘇氏建立的一個國,有蘇氏原是昆吾國的一個支族,他們從昆吾國分離出來,自己建了一個國,最初也不在這個地方,據說最初建國的時候是在一個山谷裡,山谷有個湯泉(溫泉)流成一條河,水是熱的,所以才名國爲“溫”,後來經過幾次遷徙,現在才定居在葛國的西北部,現在是商國的西北部,在那裡建立了城邑。
商湯一看對方的軍隊都列好了,也急忙下令列隊,列好了才發現,對方比自己這邊人多,至少有2500人,而且有七輛戰車,自己這邊才五輛,商湯心裡很不爽。
司馬艮和公子亟伯的戰車出來,大喊:“商侯成湯出來答話!”
商湯和有虔的戰車走出軍陣,商湯喊:“司馬大人,又見面了!”
“商湯,上次沒有和你一決雌雄,這次你自己找上門來送死啊!”公子亟伯喊着。
商湯立刻數了溫國四大罪狀:
1、祭祀不時,不敬鬼神。(你怎麼知道的?)
2、不朝夏後,不肯貢職。(幹你屁事?)
3、國有災荒不肯救民。(溫民都沒鬧,你來鬧毛?)
4、出兵救援有罪之國。(人家是親家,爲什麼不救?)
司馬艮冷笑着說:“商湯,你吃飽了撐得難受吧?你這都是無中生有的藉口,不過就是想到溫國來找茬兒,不揍你一頓,你不知道我有蘇氏有幾斤幾兩!”
商湯也冷笑道:“那就揍揍試試,等你贏了再說。”
司馬艮回到陣列,就命令擊鼓進兵,要把商師一舉擊潰,因爲他們人多。
商師那邊,商湯親自操枹擊鼓,下令進兵,雙方弓箭手開始射箭,箭矢亂飛,士兵就舉着盾牌、提着戈,冒着箭雨往前衝,不斷有人中箭,慘叫着往下倒。
商人開始耍賴,他們弄了二十幾輛手推車,車上裝着柴草,潑上桐油,藏在軍陣的後面,等溫師開始衝鋒,他們就從人空子裡推到陣前,士兵掏出火絨子打火點燃,二十多輛就燃燒起來,然後四個士兵推着一輛,吶喊着往溫師衝去,商師的軍隊就跟在後面。
到了跟前,小車呼隆撞在溫師兵卒身上,撞倒了好多人,這還不算,裡面帶着火的柴草飛出來,落在溫師士兵身上,就開始燒,溫師士兵慌忙丟了武器亂撲亂打,有的還在地上打滾。
結果溫師的陣列頓時大亂,商師趁機掩殺上來。
那時候打仗,主要靠陣列,雙方交戰,面對面地用戈矛互砍互刺,前面的倒了後面的補上,要隨着戰鼓聲進、退,陣列不亂就不會輸,即使是撤退,對方也不會“追亡逐北”;一旦陣列亂了,就壞事,對方衝上來,這邊散亂而逃,被稱爲“潰”,一潰千里,所謂“兵敗如山倒”,攔都攔不住,人家一番追亡逐北,會導致全軍覆沒。
溫師雖然人多,被商師一上來就衝亂了陣腳,支撐了不多會兒就頂不住了,開始往下潰敗。
司馬艮、公子亟伯大喊着不許後退,還砍了幾個逃跑的,可也沒用,根本攔不住。
湟裡且從小放羊,扔石頭打羊角是一絕,所以最會扔石頭,他的戰車裡就放了一堆石頭塊。他看到公子亟伯正在不遠的地方吆吆喝喝地指揮士兵抵抗,瞅準機會,從戰車裡撿起塊拳頭大的石頭,掄圓了向公子亟伯扔去,不偏不倚,正打在面門上,砰地一下,亟伯大叫一聲,仰面倒在車裡。
司馬艮一邊叫罵一邊奮力擊鼓,可也抑制不住士兵的後退逃散;好歹他的兩個兒子椋伯、析仲還算英勇,奮力死戰,督促着一些溫國士兵和商師死扛。
仲伯從地上撿起根長矛,瞄準了,對着司馬艮投去,可惜偏了一點,長矛嚓地一聲穿透了鼓身,把司馬艮嚇得鼓枹都掉了。放眼一看,溫師的兩翼已經潰散,中軍這裡明白也頂不住,急忙撿起鐲來敲着下令後退,撤兵。
其實他不敲鐲也頂不住,溫師整體地潰敗下去,商師跟在後面追殺,一口氣追殺出去一舍之地(30裡),方纔鳴鐲收兵。
溫師敗退回溫邑,司馬艮一檢點人馬,還剩下一千露頭,一多半人沒了,大部分都被商師圈住俘虜去了。
公子亟伯面門高腫,鼻子流血,鼻樑骨斷了,還掉了一顆門牙——湟裡且那一石頭把他傷得不輕。
司馬艮到溫伯府面見溫伯卞,跪地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