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誧在城外,看到彘丘的城牆比較高,自己又沒帶攻城工具,就決定先在城外駐紮,派士兵立刻回去報告商湯,金冥跑到彘丘來了,讓商師趕快帶着砲車和攻城工具來,拿下顧伯金冥。
第二天一早,金冥等人正吃飯,守城的士兵來報:“商師沒了蹤影,不知去向了。好像連夜開拔,走了。”
金冥大喜:“老天保佑啊!”
齊義問:“君上,咱們去哪裡?”
“反正這裡不能呆,現在去昆吾是不能了,我們去西周,找我親家不窋。”金冥急急忙忙地說。
他們整頓了一番,補充了給養,邑尹又給派了一百士兵護送,開了彘丘邑的南門,急急忙忙地往東南的都廣之野方向跑。
跑出去不到二十里地,就聽見一陣吶喊,慶誧帶着商師從兩邊樹林裡殺出來,亂箭齊射,右相齊義、司徒石圭中箭,倒在車裡。
“啊呀,完了,原來他們在這裡打埋伏!”金冥嚇得魂飛魄散。
司馬猶沃帶着士兵拼命廝殺,金冥也親自揮戈上陣拼命。
結果,顧國的左軍司馬軫、右軍司馬復、旅賁張思不是被殺就是被抓,金冥肚子上被刺了一矛,倒在車裡動彈不得。
好歹猶沃英勇,和小司馬茩、虎賁赤雲奮力死戰,司寇斂持弓護衛,和三百多人衝開路保護着金冥跑出去。
慶誧一看金冥跑了,如何肯舍,在後面緊緊追趕。
他們跑過一座索橋,猶沃帶着士兵把橋索砍斷,把橋面上的木頭掀到河裡,爭取到了一段時間,和商師拉開了一段距離。
可是慶誧不肯舍,他覺得顧伯金冥從自己攻打的東城門跑了,簡直是奇恥大辱,必定要把金冥拿回去纔好向商湯交代,所以命令士兵修復了索橋,繼續追趕。
又追了兩天,都快到北黑水的邊上了,進入一條谷地,叫狐鳴谷,據說這條山谷裡狐狸特別多,故名。
慶誧帶着一千多士兵循着金冥他們的車轍馬跡正疾行軍,突然聽到兩旁山坡上一陣鼓聲,接着吶喊聲四起,接着普天蓋地的亂箭飛來,許多商兵中箭,慘叫連連。
走在最前面的慶誧猝不及防,頭部和胸口各中了一箭,大叫一聲,撞下了戰車;他的御手也胸部中箭,倒在御座上。
葚叔氾大驚,大叫一聲:“司徒大人!”想上前救護。
可來不及了,兩邊無數穿着黑色鎧甲的士兵潮水般衝下來:“殺啊!別讓商人跑了!”
叔氾放眼一看,兩邊敵人足有兩三千,知道不好,大叫:“有埋伏!撤,快撤!”
結果雙方混戰起來,喊殺聲在山谷裡迴盪。
叔氾帶着商軍拼命廝殺,向來路突圍,身被數創,終於殺出了包圍,回頭一看,跑出來的士兵不足五百。
“他們是什麼人?”叔氾叫到。
一個戎僕官捂着受傷的左臂,喘着氣說:“大人,他們是西周國的人,是周人,肯定是顧人請來的援兵!”
“走走,快點回去向君上稟報!”
商湯佔領了顧邑,商師一片歡騰——這次出征在伊尹的謀劃下,一舉滅掉了三兇中的兩個,簡直是奇蹟,這連商湯都沒料到,本來他的計劃只是滅掉韋國,把三兇聯盟拆了就算完的。
商湯命令伊尹和仲虺組織全城軍民把城裡的大火撲滅,出榜安民,其實顧邑已經被燒燬了三分二,城裡本都是土木建築,有的房屋甚至都是純木頭造的,最怕火,連伯府的後庭都被曼衍過來的大火燒燬,好歹前面的大室還完好。
商湯就在大室舉行朝會,獎賞羣臣將士,卻不見了司徒慶誧,一問,才知道他帶人去追金冥了,後來還派人送來信讓他派人去攻伐支丘。
過了幾天,這天商湯正在大室和羣臣議事,就見渾身是傷的葚叔氾衝上來:“君上,不好啦!司徒大人帶我們去追顧伯金冥,走到北黑水之陽的狐鳴谷,中了周人的埋伏……”
“啊?司徒大人呢?”商湯大驚。
“司徒大人中箭墜車,生死不明。我們一千二百人,只回來四百六十二人。”
商湯頓足捶胸:“怎麼會這樣?我們和西周本沒有什麼利害衝突,怎麼……”
彭祖在坐席上行禮說:“君上,西周和顧是姻親方國,西周的周侯不窋和顧伯金冥是半個親家,金冥的侄女娪己就是不窋的世子伯鞠之妻,是其弟司馬項仲之女,項仲早死,娪己是金冥給養大的,如同親父女,所以,他們來幫助顧國是情理之中。”
“不窋?是不窋帶人襲擊的慶誧?”
“不會,”彭祖搖搖頭:“不窋爲人比較溫和,也比較精明,他不會主動和商爲敵的。”
伊尹說:“成祖所言是,不窋一直在夏邑貢職,任后稷之官,主管農業,不在西周。”
“不用問了,一定是他兒子伯鞠乾的。”萊朱說:“伯鞠是周國的世子,目前主管着西周。”
商湯急乎乎地對仲虺說:“左相大人,你立刻派使者去西周,無論如何讓他們釋放司徒大人,什麼條件都可以談。”
“那臣下就親自去一趟。”
彭祖說:“君上,臣下和周侯不窋、世子伯鞠比較熟,以前還給周侯的夫人治好過病,算是有交情,不如臣下去走一趟,應該……”
話音未落,兩個士兵跑上來,送上一個血淋淋的包袱:“君上,兩個自稱的西周來的人讓我們把這個交給您。”
商湯急忙拿過來打開一看,竟然是司徒慶誧的人頭!
“啊——!”商湯慘叫了一聲,往後一仰,倒在坐席上,背過氣去了。
羣臣慌了,急忙上前掐人中、捏合谷、捶前胸、拍後背,半天,商湯才倒上一口氣兒來,抱着慶誧的人頭嚎啕大哭。
羣臣將士站在兩旁,都默默無言。
“西周,西周人,予一人和你們誓不兩立!不滅了你們,把西周夷爲平地、變成齏粉,誓不罷休!”商湯邊哭邊賭咒發誓,咬牙切齒。
商湯和七大夫的關係不一般,慶誧、湟裡且、東門虛、南門蝡、西門疵、北門側都是商的小宗(支族)之後,和商湯都是子姓,他們還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而慶誧是他們這夥小夥伴的老大,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商湯即位爲商侯之後,七大夫是他最貼心的“死黨”,爲商出生入死,毫不惜力,所以北門側、南門蝡、慶誧之死,讓商湯痛心疾首,特別是慶誧之死,商湯差點兒崩潰——七大夫去了一少半兒了。
慶誧的長子是慶州,就是這次跟着一起出徵的十將之一,也是慶氏封地慶丘邑的代邑尹。他和丘素朗從鬲國回來,聽說父親陣亡,也嚎啕了一番。商湯讓他別打仗了,扶慶誧的靈柩回商去埋葬。
臨行前,商湯舉行了祭祀,把抓到的顧國大臣和將領二十多人統統殺了,祭祀慶誧。
本來他惱怒之中要對顧國屠城的,伊尹苦勸,千萬不可如此,否則以後再攻城略地就困難了,您也落個暴虐之名,我們要成事,最需要的是人口,都殺光了可怎麼辦?何況顧國和昆吾都是己姓,是祝融黎的後人,祝融黎可是您的恩人,如果沒有他,您可就死在夏臺裡了。
商湯覺得有理,打消了這個念頭,又要下令,全軍出動,去滅掉西周!
伊尹、仲虺、彭祖、萊朱等人一齊苦勸:現在不是時候,剛剛拿下韋國和顧國,昆吾就夾在中間,去打西周,如果昆吾發難,腹背受敵,商師危矣!爲今之計,是先要鞏固住韋國和顧國的地盤,收服人心,同時準備應對昆吾的進攻。
商湯畢竟是當老大的,知道利害,權衡再三,咬咬牙:“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我要滅了西周,爲慶誧報仇雪恨!”
想了一下,商湯下令,任命彭祖籛鏗爲商司徒,接管慶誧的事務。
彭祖沒有推辭,這位不知道年齡有多大的老壽星,竟然接受了商湯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