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桀的爸爸是發,因爲夏人稱“後”不稱“王”,所以叫夏後發,簡稱後發,他還有兩個名字叫惠、敬,後世書也稱他爲發惠或後敬。《史記·夏本紀》裡稱夏王是“帝”,其實那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後發的都城建立在斟尋,不遠的地方就是斟灌,並稱“二斟”,就是今天山東省濰坊市寒亭區的斟尋村和斟灌村。
實際上,斟尋國自己有城邑,夏王的都城只是建在斟尋的地盤上,當時稱爲“夏邑”,“邑”的含義本是大城,這時候的意思類似“都城”,“夏邑”就是夏朝的都城。
後發生了兩個兒子,長子叫桀,次子叫耕,兩個兒子都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尤其是桀,相貌英俊,儀表堂堂,身材高大,雄健強壯,力大無窮,能掰斷很粗的牛角,拉直鐵鉤,能把很粗的鐵棍擰成繩索(夏代還沒有鐵的使用,只是古書裡這麼說),把很厚的青銅版摺疊來摺疊去,象疊紙一般,所謂“制觡伸鉤,索鐵歙金”,說明力大無窮。
他弟弟仲耕也是位能征慣戰的猛將,而且受到高人傳授,身懷異術,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燒,還會一種“雷刃之術”,會釋放雷電劈人,在戰場上勇猛無敵。
更特別的是,他不怕掉腦袋,被人砍掉了頭,能再安上,絲毫不影響生存,所以砍頭大辟之類對他毫無壓力,得個外號叫“不死耕”。
據說最早會這種法術的,是黃帝之時的刑天,他覺得自己身懷異術,就造黃帝的反,提着幹(盾)戚(斧),在常羊之山和黃帝約架;可惜他練的是傳武,光練套路不練格鬥,嘴炮牛皮哄哄,說有這奇技那神功,卻毫無實戰經驗,搏擊能力實在太差,在比武場上被黃帝一劍KO,砍掉了頭。
黃帝也知道這廝有異術,能把頭再接上,就用劍在地上劃了一下,大地裂開,把刑天的頭踢進去,又跺跺腳,裂縫合上,把刑天的頭給埋了。
刑天沒了頭,照舊不死,以乳爲目,以臍爲口,操干鏚以舞——刑天因爲被上帝KO了反而出了大名,經常上熱搜,還被一些公司邀請了去表演“干鏚舞”,掙了不少錢。有錢了就娶了一堆老婆,繁衍出個“刑天國”,這一國的人都沒頭,卻都能照常生活。
這種作死的法術卻不絕如縷,流傳到漢代,漢武帝時期的豫章太守賈雍就會這種法術,可惜沒發揮好,他出郡界去討伐賊寇,被賊寇一刀砍掉了腦袋,身子上馬回營。
營中將士都跑出來看望他,賈雍的胸中發出聲音說:“戰鬥失利,被賊寇傷害。諸位看看是有頭好呢?還是沒頭好呢?”
下屬的官吏都哭着說:“這不廢話嘛,還是有頭好啊。”
賈雍說:“不是吧?沒有頭也好。”
說完,就倒地死去了。
再後來唐代的時候,虎力大仙學會了這種法術,在車遲國和孫猴子比賽砍頭,可惜也沒發揮好,加上孫猴子使詐,變個黃狗叼走了他的頭,輸了,和賈雍一樣,也死了——可見這種法術比較危險,學它人都沒有好下場,的確如車遲國王說的,是“尋死之路”。
桀、耕兄弟二人性格不同,桀性情暴戾,好鬥好戰,還好酒好吃好玩好女人;耕則是修道之人,性格相對溫和,處事冷靜,人緣不錯。
從後發的爺爺孔甲開始,夏王室的統治力已經很弱了,諸夷多不來朝,僅僅控制着今天山東東部的部分地區,也就是東夏的地方,以夏邑爲中心四周不太多的一千七百來個方國族氏,也不能完全控制,再往西,力量達不到了,所以國運已經開始出現衰落的跡象,最明顯的就是國力供應不足,連糧食都不夠吃,孔甲聽信了大臣的建議,要求國人少生孩子或不生孩子,減少人口。
孔甲活得年歲老大,大概接近一百歲,他去世後,兒子皋即位,皋都快八十歲了,幹了三年,掛了;之後是皋的兒子發即位,也六十多歲了,而且身體有病,大概就幹了七年,也死了。
他死這年,崑崙虛(也就是今天山東的泰山)一帶發生了強烈的地震,山崩地裂、淵泉沸騰,還伴隨着電火閃耀、隆隆雷鳴,天空都變成了赤紅的顏色——預示着夏朝的最後一位王出現了。
後發重病的時候,就派人把在東崑崙(即今天山東的沂山)當少師的太子桀叫回來,當面傳位,安排後事,讓大宰(又稱冢宰)關龍逢爲相國,大尹(又稱大宗)皇圖爲輔,等於是兩位顧命大臣。
後發駕崩之後,太子桀即位,就是夏後桀,史稱夏桀。
夏桀回來即位的時候是二十九歲,以明年爲元年,這一年,據說就是公元前1631年,這年夏桀正好三十歲。
很多人認爲,夏桀是歷史上著名的暴王昏君,一定混蛋糊塗得要命,其實那是理解錯了,夏桀非常暴虐是不錯,是因爲他生性暴躁,而且很兇狠殘忍,這點也和他的武士身份有關。
但是他一點都不混蛋,甚至可以說是“聖明”。他在東崑崙庠跟着高人學藝十年,沒白學。
夏桀上臺以後,第一次朝會,在斟尋的夏邑顯宮大室。
顯宮是夏後的王宮的名稱,大室是古代宮中最大的宮室,又稱爲“宣室”,相當於現在的大禮堂,也是古帝王的朝堂,平時在這裡朝會羣臣、發佈詔令,也可以舉行祭祀、宴會、接待來賓等等。
夏桀在大室正席上的玉斗榻上坐着,手裡握着金槌。羣臣就在兩側坐席上,按照品位等級列坐。
玉斗榻相當於王座,做成北斗形,鑲以美玉,斗柄高蹺,斗杓部分就是坐榻,上面鋪着席,君主就坐在上面臨朝。
根據古代傳說,北斗爲上帝之車,運於中央,臨制四向,所以人間的君主的坐榻也設計成北斗的模樣,裝飾以美玉,稱爲“璇璣玉衡”,帝王坐在上面發佈政令,《尚書·舜典》裡說“舜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就是這個意思,是虞朝傳下來的制度。
金槌則相當於西方帝王的權杖,那東西據說是夏朝的開國君主夏後啓鑄造的,本來君後是持王斧,表示重權在握。夏後啓覺得斧子不好拿,掉了容易砍傷腳面子,就鑄造了這個金槌,實際上是青銅造的,上面嵌着金花和美玉,也叫“中杖”,象徵王權。
夏桀看看下面來朝會的五六百個方國部族,拉着臉,皺着眉。
等所屬方國的諸侯朝賀完畢,退出去了,夏桀從坐席上站起來,端着金槌,邁步往外走。
羣臣見君上往外走,也都急忙站起來跟着,走出大殿。
夏桀頭也不回,出了大殿往東,那裡是鼎臺,一座高臺上建造着宏大的廈屋,裡面安放着九鼎,也被稱爲“九鼎臺”。
夏王朝的開國君主夏後啓建立王朝之後,就命令大臣飛廉到四方山川去採集銅料,加上諸國進貢的,都運到昆吾國去統一冶煉,然後鑄造了九口大鼎,一大八小,分別代表中央和八方,最大的一口龍文赤鼎代表夏后氏,居中,另外八口代表八方,按照方位圍着龍文赤鼎排列在四周。
九鼎從夏代被當做權力的象徵,夏亡後傳到商,商亡後傳到周,周亡後傳到秦,“九鼎入秦”之後,就沒了蹤影,估計是讓秦人毀掉了。
據說九鼎的很大,東周的顏率說“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萬人挽之,九九八十一萬人”,那太誇張了,其實夏代的鑄造技術根本鑄造了不了那麼大的鼎,就連殷商時期司母戊鼎(832公斤)那麼大的都造不出來。九鼎中最大的龍文赤鼎秦武王與孟說一個人都能舉動,說明不過二三百斤左右,根本沒顏率說的那麼巨大。
夏桀上了鼎臺,就繞着九鼎慢慢地轉圈,一個一個地撫摸。羣臣都大氣不敢出,跟在身後。
最後,夏桀在中間那口龍文赤鼎面前站住了,手抓着鼎耳,問相國關龍逢:“相國大人,予一人想問問,我們煌煌有夏,身居中央,以臨八方,四海之內,皆我有夏之土,難道就管着這麼幾個方國?予一人聽先考說過,我遠祖黃帝之時有萬國,我高祖大禹的時候‘置萬國’,僅僅記錄在案的就有六千多,稱臣納貢的有五千八百多個,現在來的這些,也就十分之一強,這是什麼情況?”
關龍逢說:“君上,我有夏管制的四海之內,的確方國衆多,說有一萬個誇張點兒,可說有六七千個,還是靠譜的。問題是,自從我先王孔甲從西河遷都於斟尋,也就是從西夏遷徙到了東夏,西夏那裡的數千方國已經難以節制,能節制的就是東夏的三千來個。可因爲有些在山陬海澨,地處偏遠,有些國族也不斷遷徙,到了深山大澤之中,無法聯繫,還有些直接就不來稱臣納貢,故到了我先王孔甲之時,還能來的,也就一千七百多個方國。”
“一千七百多個?”夏桀用手裡的金椎指指王宮大門:“那些來朝會的,最多六百出頭!”
“的確越來越少,”大尹皇圖插話說:“君上,先王后發即位時,來朝賀的諸夷尚有一千二百三十多個,賓於王門,獻其樂舞……”
“那這是怎麼回事?”
“君上,其實這種情況,從先王孔甲的時候就開始了。”關龍逢說:“孔甲好田遊,不修於德,武備廢弛,德威不足,許多方國不肯來朝,國勢日衰;至我先王后皋、後發,享國日淺,不及振作。有夏如果照此下去,恐怕就要難以爲繼了。復興之希望,全在君上身上,君上勉之哉!”
“勉之哉”就是要努力啊!
“哼!原來那些方國都是揍得輕了!”夏桀冷笑了一聲:“我爲世子的時候,一直在東崑崙學藝,回來沒多久,不瞭解情況。我只是想問問,我們的軍隊都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