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怪不得殷商亡了,原來那樣的殘暴不仁。”姬發說道,“我是周王,是以仁慈治理國家的,你們就不用那樣小心謹慎,只要你們不犯打的錯誤,我是不會責罰你們的。”
“周王,你要是早些來朝歌,就好了,”侍女書喲到,“我們就不會吃那麼多的哭,受那麼多的罪了。”
“看你們說的?”姬發笑了,“以前,朝歌這地方,不是我姬發想來就能來的。當然,從今以後,這地方,我就可以想來就來了。”
“從此後,我們奴僕就不用那樣膽戰心驚地過日子了。”四個侍女邊說話,邊爲姬發穿上嶄新的白色中單,裹好下襬,有一個侍女拿來下裳,爲姬發穿上,再裹上硃色的蔽膝。在外面,穿上上面繪繡有九章紋的赤色冕服。最後,穿上以皮革和木做底的雙底鞋,姬發站起來,一下子人就高了一大截。穿着就完成了。侍女再拿來一件寬大的玄色罩衣穿在姬發身上,以免裡面的冕服坐車時弄髒了。
另一個侍女拿來浸溼擰得乾溼剛好的玄布,遞給姬發,姬發接過來,在臉上搽拭幾下。洗完臉,姬發出門來,坐在長條前,端起早準備好的飯豆,開始吃早飯。吃完飯,姬發出宮門。後宮大門口,早有牛車等候着,御者段做其位,兩眼直視前方,對姬發的到來沒有感覺。
“請周王上車。”後排的姜子牙、從自己的車子上站起來。緊隨其後,姬旦、姬奭跟着站了起來。姜子牙扭頭,微笑着徵求姬發的意見說道:“我們去宗廟?”
“好。”姬發低聲迴應一句。緊跟着就是姜子牙的醫生“出發”,牛車隊就慢慢啓動,六頭黃牛拉着三輛車子,向着宗廟來了。
進了祀廟大院,裡面早已人滿爲患,祁周的大臣和各個諸侯國君早站在祭祀臺兩邊,等着姬發的到來,聽見門口的牛車動靜,大家都回過頭來,看向大門口。
姬發等牛車停穩,站起來,從自己的車上下來,兩邊的侍女趕緊過來扶着他,被姬發一把甩開,“你們去把尚父攙扶下來。”
“不用不用,我還行。”姜子牙趕緊說道,“別看我都八十多了,可比許多二三十歲的小夥還靈活得多,不應攙扶。”說着話,姜子牙就從自己的牛車上下來了。
姬旦、姬奭坐同一輛牛車,也跟着下了車,跟在姬發、姜子牙身後,走進祀堂。
姬發走到祭祀臺中央,在自己的專位上坐下來。姜子牙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吉時到,”主持者大夫散宜生大聲喊道,“王服袞衣。”
立即過來兩個侍女,爲姬發退下罩在外面的玄色罩衣,露出來裡面的代表天子的赤色冕衣,赤紅的顏色頓時晃亮了大家的眼睛,全都神情抖擻地看過來,心下都在說:周天子就是不一樣,哪像商王的冕衣那樣一片白,看着都沒得勁。
“矢琰。”散宜生又喊一聲,兩個侍衛端着一個黃燦燦的銅盤過來,站在姬發麪前。姬發站起來,拿過銅盤裡的玄圭, 擺放到爲它預留的位置上。散宜生又喊道:“格廟。”姬發隨即移動自己的位置,然後站定,不動,臉上深情肅穆莊重,沒有一絲笑意。
“籥人造。”
隨着散宜生的喊聲,一對對瞽人進場,全都拿着吹、敲的傢伙,站立在祭祀臺下兩邊,深情嚴肅,做好準備,等着令下。
“秉黃鉞。”散宜生喊完,兩個侍衛就擡着一柄黃燦燦的大鉞過來,站在姬發身前。姬發接過來,豎在祭祀臺前,兩個侍衛上前來,手搭在銅鉞木柄上,使勁向下一捋,銅鉞就穩穩地插進地下,豎在地上。姬發再把手象徵性地握在銅鉞木柄上,表示他掌握着新政體的生殺大權。
“正邦君。”散宜生再次喊道。
姬發於是輕咳一聲,清了嗓子,聲音洪亮地說道:“之前幾年來,姬發不遺餘力地,照着祁周伯姬昌定下的目標,在奮鬥,在消滅着殷商的有生力量。在尚父姜子牙、大夫散宜生,和武士太顛、閎夭、鬻子、南宮适等人的幫助下,到今天,終於絞殺子受,消滅了殷商,實現了祁周伯姬昌的目標。”姬發說到這裡,停了一陣,“在這過程中,有人爲此付出了生命,比如舊太子伯邑考,比如武士鬻子,比如武士南宮适,等等。當然,我們的事業還有祁周的大臣、軍官和將領,如師氏、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等。還有各個諸侯國的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也參加了我們的滅商行動。這些和我們祁週一起參與滅商行動的諸侯有來自西方的等。如果需要爲這些諸侯安排一個次序的話,”姬發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因爲他發現,下面的諸侯們都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在細心聽着爲他們的排序,因爲,這個排序,意味着他們在周王心裡的重要性。
“我覺得,應該是,”姬發把諸侯們的胃口吊足了,這才報出他的排序,“蜀、彭、髳、微、盧、庸、濮、羌,等。將來,等滅商戰事結束,我就要建議尚父,和大夫,按照這個順序來獎賞各個參盟諸侯國君。”
聽到姬發心中的排序,各個諸侯臉上,神情百現,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有臉露微笑的,有愁眉不展的,有沉默寡言的,有陰晴難定的,還有唉聲嘆氣的,總之不一而足。
聽了姬發的排序,姜子牙臉上也是微笑不語,做出細心聆聽的神情。擡手摸一把額頭上的熱汗,心想,今天的天氣真是爭氣,陽光明媚,春意盎然。擡頭望一眼天上的太陽,儘管有松柏遮擋,還是熱氣騰騰,蒸發的祀廟裡的人羣汗流滿面,後背溼透。
這時候,散宜生說話了,“今天的告捷禮議程結束。”
姬發臉上的神情鬆弛下來,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向自己的牛車。姜子牙緊隨其後,在姬發坐上車後,也跟着坐到自己的車子上。隨即,牛車向後宮來了。
第二天,天亮後,姬發再次身着赤紅冕服,坐着車子,和姜子牙、姬旦、姬奭一起來了宗廟,進來後,侍女們將他們引到一間寬敞的堂屋裡坐下,堂屋側面有幾間小房間,裡面有牀鋪,可供休息。
坐在長條後,面向堂屋大門,外面的情景一覽無遺。姬發短期長條上的茶豆,吹開上面的浮茶,喝了一口,發出一聲“嗤——”的吸水聲。一旁的姜子牙,端起茶豆來,也喝了一口,確實悄無聲息,臉上只是無盡的享受和滿足。坐在兩人兩邊的姬旦、姬奭,喝茶時就特別小心,既沒有“嗤——”的長長吸水聲,也體會不到喝茶的滿足與享受,因爲他兩人這時候還不渴,喝茶純粹成了負擔,不得已而爲之,並且還略有些燙嘴的不舒服感覺。
忽然,外面祭祀臺上,燃起來大火,祭祀柴堆點燃料,火焰歡快地跳躍着,印紅了每個人的臉頰,好似都披上了一層紅妝,與姬發身上的冕服分不清了。在姬發神情專注地看着外面時,宗廟大門口,進來一隊兵士,拉着一串串殷商貴族俘虜進來了。這些殷商的大臣們,早沒有了往日在朝堂上的趾高氣揚,全都神情麻木,被兵士們拉到祭祀臺上,站着。祭祀臺下,也站着十個俘虜。
“薦俘!”散宜生喊道,“請周王!”
聽到散宜生的喊聲,姬發立馬站起來,走到祭祀臺下,把早準備好,放在臺下掛着殷受頭顱的白色旗杆放下來,取下上面的殷受頭顱,奮力朝祭祀臺上的大火裡扔去,已經被大火燻黑一次的殷受頭顱就再次被大火吞噬。姬發接過侍衛手裡的金黃大鉞,朝前走了幾步,把大鉞揮舞得虎虎生風,然後對着一個單獨爲他準備的俘虜——殷商司寇,一鉞揮過,司寇的人頭就和脖子分離了,落在地上。侍衛過來撿起人頭,遞給姬發,姬發接過來,扔進了臺上的大火裡。
“請軍師!”散宜生喊道。
姜子牙抽出隨身的短刀,砍向兩個爲他準備的殷商大臣。青銅造就得短刃鋒利無比,一刀切去,俘虜的頭頸就斷了。侍衛過來撿起來,遞給姜子牙,他就接過來,扔向了祭祀臺。
“請周公!請召公!”散宜生喊道。
姬旦、姬奭急忙裝着淡定模樣,上前來,可是他兩人歡快的腳下步子,卻暴露了他兩人的興奮心態。兩人手持兩邊開刃帶有尖端哦長刀,來到自己的三個俘虜面前,左右揮舞,就砍下了俘虜的人頭,滾落地上。侍衛過來拾起來,遞給他倆,兩人接過來,也扔進了祭祀臺上的大火裡。
姬發、姜子牙和姬旦、姬奭殺完俘,就退到後面去了。
“侍衛動手,殺俘!”
散宜生的喊聲落下,臺下的侍衛就抓起地上的屍體,一頓猛扔,全都進了大火。祭祀臺上的侍衛們一齊動手,把成串的人牲全都連推帶搡地推進了熊熊燃燒的大火裡。
祭祀臺下外圍正在觀賞告捷禮的兵士和周人,全都神情興奮、專注地欣賞着殺牲,這時候,殺牲完成,人們的注意力就轉向了姬發身上恢宏大度的天子冕服。
忽然,衆人眼裡一道紅光閃現,祭祀臺上一個火堆從上面跳了下來,向宗廟大門口跑去,同時,火堆裡發出來陣陣“啊,啊”的嘶啞聲音,衆人不由全都驚呼了,“啊——!”然而,反應快的人的驚呼聲音還未落下,反應慢的人的驚呼聲還未出口,那個大火堆就在“當”一聲中,被死死定在了宗廟大門口的門框上,不能動彈了,一支長長的銅棍插在門框上,尾端還在微微顫動,發出低沉嗡嗡聲。一個侍衛過來,抓住銅棍,連帶人牲抽出來,在隨手抹滅已經點燃門框的火焰,然後回來,把人牲扔進了祭祀臺上的火堆裡。
“哎呀,好險!”這時候,纔有人發出一聲感嘆,別人卻不知道,他說的“險”是什麼意思。
而祭祀臺上的散宜生卻在一件一件地按着程序喊着,“籥人造,王矢琰,秉黃鉞,執戈,王入……”祭祀臺前的區域內,籥人掛好鍾,手持鍾錘站好隊;玄玉也擺放到位;姬發左手握着豎在地上的金黃大鉞,肅穆地站着。
“奏庸。”
喊聲落下,宗廟上空就響起一聲渾厚宏亮、低沉的鐘聲,“當——”着聲音有着“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恢弘,振奮人心,在場的人們跟着鐘聲肅穆、嚴肅起來。“當——”的鐘聲還未落下,小鐘那乾淨清脆的聲音就跟着敲響,傳進人們的心扉,清醒着大家的頭腦。跟着鐘聲,衆人享受到了音樂的魅力,好似進餐前,長條上擺滿了可口、香噴的烤肉,豬肉、羊肉、牛肉,滷肉,樣樣俱全,人們可以盡情享受,喉嚨間的唾液跟着就上下涌動,好似吃不完的美味,就在眼前,然而當一些心急的年輕人睜開眼睛時,卻發現眼前什麼都沒有,而喉嚨間的唾液還是在不斷翻涌。
“王稽首。”
姬發聽到喊聲,就向前一步,對着祭祀臺上,抱拳打恭一番。隨後在散宜生的一聲“王定”中,站住不動了。
“奏庸。”散宜生再次喊道,剛纔那一陣勾起人們饞欲的鐘聲就再次響起來,人們喉嚨間的唾液也就再次翻涌着。
“大享。”
隨着這聲喊,誘人的各式烤肉和美酒就真的上場了,被魚貫而入的侍女們端了進來,擺放在不知什麼時候擺好的長條上,各國諸侯和祁周大臣相繼走到各自位置上,坐下,在悅耳的大鐘音樂中,盡情地嚼着烤肉,喝着美酒。而那些沒有資格享受美食、美酒的兵士,和低級別的子民,則只有聞香味的份了,幹過眼福,沒有口福。
在次日,姬發全副盛裝,身穿天子冕服,胸掛玄圭,玉佩滿膛,站在站車上,隨着遊行隊伍,緩慢行來。到了宗廟門外,停住,等在那裡。姬發身披着赤、白兩色軍旗,在晨風吹拂下,微微飄動,衆人看來煞是威武、雄壯,滿是豳人討伐戎狄時的雄風,讓周人看到了信心和依靠。
“奏《武》。”散宜生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