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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年勘定動亂,讓厲王心力疲憊,立了五六歲的姬靜爲太子,厲王還得親臨朝事,繼續他和榮夷公的山林河流稅政策。看着國庫裡的小黃餅一天比一天多起來,厲王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兩人時時坐在薔的府院裡數錢,一聽到黃餅的聲音,兩人就開懷大笑,漸漸把朝政扔給了召穆公姬虎。
看到厲王和卿事寮的山林河流稅政策給鎬灃國人帶來的艱難生活,召穆公有心想給他們鬆一下綁,可卿事寮在朝中的爪牙時時拿出厲王和榮夷公的口令給召穆公上緊箍咒,讓召穆公的計劃不能實行,徒呼無奈。這天,散朝後召穆公姬虎心神不寧地走着,迎面一聲稚嫩的喊聲讓他住了步,擡頭望,是太子姬靜站在他面前。
“穆公操勞了,公子這裡謝謝穆公。”
甜甜的聲音讓召穆公想起自家的兒子,順手抱起來姬靜,在他小臉上摸一口,“哎呀,太子真是長大了,曉得謝謝人了。”
“穆公,姬靜聽說你家有個小哥哥,我能不能去和他耍兩天?”
“朗格要不得呢?當然要得啊,”召穆公笑了,“但是得給你老漢周王說一下。”
“不要說了,”姬靜說道,“老漢他整天就曉得和那個榮夷公在庫房裡數餅聽聲音耍,都好久沒管我了。”
“那也得和照顧你的侍女奴僕說一下啊,不然你跟我走了,她們還不曉得,得到處找你。”
“召穆公把太子帶走就是了,我曉得了。”正說着話,照顧姬靜的侍女妞兒就過來了,對召穆公微笑一下,“到時候,我跟他們說說就要得了。太子,到了召穆公府院,要好好跟小哥哥們耍哦,不許打架啊。”
“嗯。”姬靜點一下頭,就在召穆公懷裡來了他的府院。
侍女妞兒滿臉帶笑地看着姬靜兩人走出後宮大門,回身來拿起身邊的雞毛撣子,在放屋裡到處撣着塵土。自厲王去數黃餅後,後宮這邊就很少有人管了,王后申姜只在自己房裡吃着她的一日三餐,從不出來管這些閒事。妞兒無聊,拿着撣子四處撣撣,撣完一間又一間,不求效果,但求消磨時間。
櫃裡放着一個黑色罐子,蓋着蓋子,上面塵土厚厚的,快早看不清罐子顏色了,妞兒打開櫃門,手裡的雞毛撣子就伸進去撣起來,霎時間屋裡就塵土飛揚,瀰漫空間,妞兒看不見櫃裡的東西,手指是在機械地撣着。忽然“啪”一聲脆響,心愛的妞兒彈步跳後讓開,跟着地上有了“嘩嘩”微弱的流水聲。待眼前塵土散盡,妞兒才見闖禍了,無意中把櫃子裡的和罐子撣下來摔碎了,裡面的黑水淌了一地。看着地上的黑水到處蔓延,妞兒回頭看看門外,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人,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還好,沒人看見,不然又要受罰了。”妞兒趕緊找來條把、簸箕,戳來黃土灑在黑水上,打掃乾淨。
待妞兒收拾回到自己房間,坐下來喘氣休息時,才發現鞋踏在黑水裡,被黑水浸溼了,還溼了褲腿,似乎肚子裡也有一股涼氣,不禁打了個寒噤。當妞兒氣喘勻,又起來找來褲子換下來洗了。等這一切都做完了,妞兒那略顯緊張的心才安靜下來,大大鬆了口氣。
妞兒做這些事情時候,她不知道,天空雲層裡,有一個淡淡的、似有似無的影子在注視着她,直到她感覺到了那股涼意襲上她的肚子,這淡淡的的影子才露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升上高空,飄走了,回去想通天教主彙報結果。
自這天起,十歲的妞兒便漸漸有了懶慵之態,萬事不在心上,看什麼都沒有興趣,一心只想吃辣味,烤肉上的辣椒粉放了又放,不厭其多,身上的衣衫長久不換洗,到後來是不是嘴裡冒着酸水,總想睡瞌睡。半年後,那可惡的肚子也略有突出,好似還有小孩似的。還在,妞兒的房間裡,平時很少來人,只她一人生活,倒也很自在。
這天,妞兒正在房間裡躺着假寐,外面有了吵鬧聲音,不曬人在來回跑動,忽然們被人一把搡開,探進來一顆又黑又瘦的腦袋,嚇得妞兒趕緊坐起來,直直地盯着他,嘴裡驚慌地問道:“爪子?”
“姬胡那龜兒子在哪裡?”黑頭開口就沒禮貌,一點不懂周禮,“老子們找了狗日的好久了。”
“不,不在。”妞兒被嚇住,結巴了。門跟着又“哐”一聲關上了,妞兒再次一個激靈,臉上的驚慌更甚,等外面聲音漸漸遠去,安靜了,妞兒才下牀,出門來向外面後宮裡四處張望。
過了許久,其他房間的們才相繼開了,從每間房裡都探出來一張惶恐的臉面,相互試探地看着對面、附近的臉面,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原因,“出了啥子事情?”沒人回答結果,只有滿地的泥水,顯示後宮來過人。後宮大門口的無數木棍、犁耙、鋤頭等農具林立,正是一片嚷嚷聲。
“找見沒得?”
“沒找到。”
“龜兒子姬胡去哪裡了?接着找,肯定還在這後宮裡。”
原來是鎬灃城裡的國人被厲王、榮夷公的山林河流稅政策逼得走投無路,起來造反,攻進後宮來了,正在到處找厲王。
“姬胡沒找着,連狗日的榮夷公也不見了。”
“還有哪個狗日的太子姬靜呢?找到殺了,也可出我們心裡這口惡氣。”
暴民們又挨間挨屋地找太子姬靜了。
妞兒趕緊回屋來關上門,外面又有人打門了,趕忙過來打開。
“曉不曉得姬靜在哪裡?”還是剛纔那個黑頭。
“讓召穆公抱走了。”妞兒機械性地地上說道。
“姬靜那狗日的在召穆公府上,我們去找召穆公要他。”暴民們一窩蜂地走了。後宮終於安靜下來。
妞兒關上門回到房間,剛坐到牀上,就很想睡覺,於是倒下,拉過來被子蓋上,就水療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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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召穆公,原是召公姬奭之後,封地在燕,子姬奭之後歷代召公都留在鎬灃輔佐周王。到厲王登位時,召穆公姬虎已輔佐夷王幾年了,多年見國人生活艱難,時時勸解周王與民讓利,無奈自厲王理政以來,與召穆公的執政理念反其道而行之,重用榮夷公作豕宰兼卿事寮,把召穆公閒置一邊。
召穆公有個小兒子剛四五歲,這天召公把太子接回家來,兩個小傢伙見面就像親兄弟一樣親熱,在一起就玩的不亦樂乎。
老夫人召姜把穆公叫到一邊,“你把這個禍根抱回來爪子?你不曉得那個姬胡實行的山林稅,惹得國人共怨嗎,萬一哪天國人暴動了,來找你的麻煩,豈有好果子吃?趕緊送回去!”
“媽,你想到哪裡去了?”姬虎笑了,“姬靜就是一個小娃兒,啥子都不曉得,國人朗格會來找他的麻煩嘛。再說,有厲王在,哪個不要命的國人趕來找太子的麻煩?”
“娃兒啊,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召姜伸指戳了一下姬虎的額頭,“到時候,自有庫果子你吃。”老夫人慢優着進去了。
不一會,外面有了騷動,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姬虎,把太子交出來!”
“不許喊姬虎,得叫召穆公,”有人吼着衆人,“召穆公平時對我等國人很好,時常勸說姬胡、榮夷兩個龜兒子,減免我們國人的稅賦,我們應該尊重他。”
“召穆公,請任把姬靜交出來。”國人換了口氣。
“姬靜那個娃兒不能讓他活,得處死他!”
“召公,快交出來!”
“穆公,你聽到沒得?我們要衝進去了!”
這時候的府外亂成一鍋粥了,亂喊亂吼着,也沒人組織領導了。成千上萬的國人把召穆公的府院圍得水泄不通。
府院裡的召穆公一聽外面的吼叫,心下頓時慌了。媽的話還真成讖!這該朗格辦呢?召穆公立即叫來侍女,對他說道:“你出去對國人說,太子不在我這裡,叫他們去別的地方找去。”
“是。”侍女應道,轉身出去了。
“不要開門啊。”衝侍女背影低聲說完,召穆公趕緊在屋裡想着辦法,把家人召集在一起,“過去我一直向王進諫,王不聽我的勸告,才造成今天的災難。現在我把太子送出去,肯定會遭不測。服侍諸侯國君,雖有怨事也不能發怒,遇到險情更應全力相救,何況服侍周王?現在,成千上萬的國人在門外守候,隱藏太子已不可能了,但是讓這些國人衝進府院,太子肯定只有死路。”
“老漢,別說那麼多了,你就說朗格辦就是了。”大公子着急了。
“我的意思是,讓小娃兒跟太姬換一下衣裳……”
“要不得!”召穆公的話還沒說完,老夫人召姜就急了。
“媽,你小聲點。”召穆公見召姜大叫,趕緊伸手捂住召姜的嘴,只聽召姜說着“我的孫娃兒一出去就會被人打死的。不能換孫兒出去!”召穆公急忙進下心來勸說道:“現在厲王已經不能理政坐朝了,要死太子再死了,中國就全亂了,哪個諸侯都想來爭王位。到時候鎬灃也不會安寧的。我召公的府院更會成爲天下諸侯圍攻的地方,你們在做的人一個都跑不掉,要成爲別人的刀下鬼。現在,我拿小娃兒一人去換大家的安寧,換中國的安寧,還是值得的。”
“我的孫娃兒喲。”召姜低聲鳴咽着,臉上悲痛的淚水在肆意橫流。一邊的召公夫人早淚流滿面,不能站立,被侍女扶進房去了。
召穆公對邊上的侍女招招手,侍女就過去把正玩得高興的公子抱起來,與姬靜換了衣衫,召穆公接過公子抱了抱,臉上的淚水不禁淌下來,對侍女說道:“你們把太子包進去藏好,不許放出來。”轉身把公子交給一個較年長的侍女,“你隨我來,把公子交出去,就說是太子姬靜。”然後有教了一套說辭。侍女抱着稿子出去了。 Www ●ttКan ●¢O
這時候,前面出去的侍女進來了,“國人說,有人親眼看見姬靜被人進了召公府院,今天必須把太子交出去,不然不得行,他們就不走。”
一聽這樣,召穆公趕緊出來教師女開了府院大門,看見一羣人正圍在一隊痛毆着地着的東西,地上早是血肉模糊一團,分不清是誰了,但從血肉塊上的衣裳看出來,是小公子。
一些人看見召穆公站在大門口,有過來衝他喊道:“請召穆公把太子交出來,不然我們不走的。”
“大家聽姬虎說,”召穆公盡力平靜內心的悲哀,“剛纔大家打死的就是太子姬靜,你們看嘛,太子的衣衫,太子的褲兒。世上在沒得太子姬靜了。”
“我看地上這個娃兒是像姬靜。”有人氣出完了,冷靜下來,看一眼地上的血肉,“走,我們在回去找那龜兒子姬胡,是他把我們大家害得沒得活路的。”
“還有那個龜兒子榮夷公!”
院外百十個人一窩蜂地擁走了,府院霎時間安靜下來。召穆公強行安慰着自己,忍住眼中的淚水,不讓流下來,因爲,他需要留下一個強漢的形象,以便收拾後面的殘局。一直等院外的人影消失完了,召穆公這才讓侍女關了院門,返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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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院外的國人一頓亂棒打死了“太子”後,心底的怨氣稍解。這時候不知誰喊了一句“再找狗日的姬胡去!”手握棍棒、農具的國人立即又向後宮涌來。到後宮,一陣擂門,震天動地,侍女過來開了,彈出驚恐萬狀的臉面望着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