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頓時響起長段鼓聲,籥人把手裡的鼓槌奮力擊敲,大鼓發出一陣緊似一陣的“咚咚”聲,着聲音經久不息,振奮人心,提升鬥志,在場的人都感覺血脈膨脹,想要上戰場一樣。
鼓聲還在持續,一旁的舞者早集合好隊形,準備上場。當鼓聲稍有衰弱、要停息跡象,隊隊舞者手持武器,從北面出來,巍然屹立,徐緩悠長地歌唱起來,他們唱道:
於皇武王,無競維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後。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定爾功。
站在姬發戰車後面的姜子牙,手跟着鼓點和音樂的節奏一起一落地打着節拍,嘴裡低聲唱着“啊!強大的王師,本來遵照文王的遺命,處於隱晦狀態;現今時代已大放光明,於是披甲持戈而戰。我恭敬的繼承了這一功業,英勇的文王的將士們,於是又都效力於後繼人,惟有你的功業確實足以取法。”
姜子牙心下表現姬發伐紂的決心並等待諸侯到來的唱詞還未結束,散宜生的喊聲有響起來了,“王入!”
等在宗廟門口的戰車啓動了,姬發那本已靜止的赤、白兩色軍旗,隨即又飄動起來,緩緩進入宗廟場地。昨天的祭祀臺早已撤出,戰車來到祭祀臺的位置,停住,姬發威嚴地站在車上。御者把車轉過來,使姬發麪對着場上的歌舞人羣。
“進《萬》。”
隨着這聲喊,無數的手持青銅盾牌一類兵器的舞者進入場地,手舞足蹈着。隨後是一隊隊手拿鳥羽和樂器的舞者進來,和前面的武舞者一前一後,各自舞蹈起來。歌唱者和着舞者的動作節拍,放開嗓門歌唱起來,他們嗓音洪亮、穿透人心。歌者唱道:
鼓聲擂得震天響,盛大萬舞就開場。正是紅日當空照,舞蹈領隊站前方。
舞師健壯而英武,宗廟場上演萬舞。動作有力如猛虎,手握繮繩似絲足。
左手拿着龠管吹,右手野雞翎毛揮。紅光滿面像赭塗,公侯連說快賜酒。
高高山上有榛樹,低田蒼耳綠油油。心裡思念是誰人?四方舞師真英武。
英俊瀟灑的男子,是從那西方豳地來的吧!(詩經•周頌•武)
這歌聲思念、悠遠,在追述遙遠的祖先奮起直追、發展祁周的事業。然而歌聲還未結束,散大夫的的聲音有響起來了,“獻《大明》四章。”
音樂隨即轉述悠長,真的就開始了慢節奏,歌唱者也放慢了節奏,唱道: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
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於周,曰嬪於京,乃及王季,維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
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
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於渭,造舟爲樑,不顯其光,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於周於京,纘女維莘,長子維行,篤生武王,保右命爾,燮伐大商,
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於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商,會朝清明。(詩經•大雅•大明)
今天的歌舞結束,告捷禮就基本完成了,剩下的明天只是一個結尾,就沒有什麼看的了。姬發那緊張的心情終於可以放鬆一些,可以把心思轉移到追剿殷商殘餘勢力的事情上來,回到後宮,姬發就把姜子牙、散宜生叫到自己房間來。三人坐在堂屋裡,先戲語一陣這幾天來的告捷禮,隨後姬發就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了,說道:“尚父,不曉得,你和大夫商量的追剿殷商殘餘的事,是朗格情況了。”
“周王啊,”姜子牙說道,“這幾天,你一直在忙告捷禮一事,我和大夫早商量好了,追剿殷商殘餘的兵士也早派出去快十來天了,估計他們已經找到了那些殘餘分子了吧,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不過,爲了穩妥起見,”散宜生接過話題說道,“明天告捷禮一結束,我和軍師就會在明天晚上帶着人馬奔赴前線去,我們一定要把殷商的殘餘勢力剿滅乾淨,不能留下後患。”
“這樣啊,我就放心了。”姬發心底終於鬆了一口氣,“我這心裡一直還在擔心着剿滅殘餘的事情呢。哦,大夫就不要上前線了,留下來,和我一起做後面的社祭的事情,雖說這事簡單,但還是需要人來做,你們說,是吧?”
“周王說得對,”散宜生心底儘管有些失望,但是嘴上還是高興地贊同道,“我就留下來吧。”
“前面,看到周王在忙告捷禮的事,我和大夫就吧剿殺殘餘的事情決定了,沒來得及跟周王通氣。”姜子牙面帶歉意,“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
“不不不,”姬發趕緊打斷了姜子牙的話,“尚父做得已經很好了,就是我爸在的時候,也是很滿意的了,還請尚父放開手腳去做。有些時候,時間上來不及說,不說也要得,過後再說,都是要得的。”
三人說完事,就各自散了,回去準備明天的是事情。
最後一天,仍然是散宜生主持,籥人奏完《崇禹生開》三章,敘述了夏後大禹的事蹟,整個告捷禮就結束了。姜子牙吃過午飯,就坐着戰車出發了。
3
再說司馬微子啓,被召的一番勸說利誘,就投誠了祁周方面。那天,商王帝辛受看到朝歌城外戰況危機,要親自出戰,打敗祁周聯軍,並要求微子啓率軍在後面督戰。第二天早上,帝辛真的親自上陣,在前方衝殺,殺得祁周聯軍節節敗退。
這時候,在後方督戰的微子啓,眼看商軍勝利在望,對自己一點好處沒有,又不知道帝辛要當多久的王,於是對自己的幾個親信大將、偏將一招手,幾個人就率着各自的兵士,就地衝殺着商軍。正在衝鋒陷陣的商兵,被啓的兵士殺得暈頭轉向,不明所以,大聲喊着“朗格回事?我們是自己人,朗格砍殺起來了!你們瘋了嗎?”然而回應這些商兵的只有一晃而過的刀斧和不斷落地翻滾着的人頭,就是他們自己也在沒有明白事情的時候,他們的頭也被砍落地上,任人踐踏了。
商兵的自相殘殺,剛開始還只是在小範圍內進行,很快,許多不明事理的商軍就加入了殘殺,相互砍殺起來。這時候,微子啓和他的一幫心腹則退到一邊,看着熱鬧,躲避着危險,在看到事態有冷靜下來跡象時候,再衝進去,趁火打劫一番,將事態的緊張再次挑起來,使得商兵的混亂不斷擴大和升級。不一會,正在前方衝殺的帝辛也退回來了,並捲過來一股股祁周聯軍。商兵在自己後陣和前方聯軍的雙重衝擊下,很快就敗退下去。這時候的帝辛衝進後宮,很快又衝出來,上了鹿臺。跟着在一邊看熱鬧的微子啓等人就看到,露臺上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火光印紅了天空,而已經大亮的天空又被股股騰空的濃煙遮蔽了陽光,使得鹿臺上面剛出現的太陽又隱去了身影,變成了“黑夜”,只有火光在爲人們照亮着道路和方向。
看到事態失控時候,微子啓就領着自己的人回了兵部府院。大家剛在各自房間裡坐下來,就不斷有敗兵退回來,進了院子,他們帶回來不斷惡化的商兵敗退消息。
“不曉得朗格回事,兵士裡就砍殺起來了。”
“還是自相砍殺的。一個兵士對着我一刀砍來,我趕緊拿刀架開,對他說‘自己人’,結果他說‘殺的就是自己人’,我看沒得辦法了,就一刀結果了他。媽了逼的,敢跟老子耍橫!真是不要命了。”
“哪個說不是呢?”又幾個敗兵進來了,一個臉上帶傷的兵士說道,“我就一個狗日的‘自己人’砍了一斧子,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就早掛了。”
接着傳過來的消息,讓微子啓心花怒放了。
“商兵徹底敗了!”
“帝辛也上了鹿臺,讓人點燃柴火,燒死在了露臺上。”
過一會,消息有更新了。
“旦己吊死在了後宮自己的房間裡了,據說舌頭伸出來好長好長,都快拖到地上了。”
兵士來了,又走了,走了,又來了,兵部成了他們的臨時消息彙集地,府院裡的兵士走了一批來一批。到了下午,傳進來的消息,讓微子啓幾個把自己關在屋裡的人心情緊張不已。
“聯軍進城了!”
“聯軍搜捕殷商大臣、貴族了。”
“豕宰費仲,和臣惡來逃出了朝歌,跑了。”
這些消息,一個比一個讓微子啓緊張,然而更讓他們緊張的消息,還是傳進來了。
“聯軍抓捕了在朝歌的所有殷商的大臣、貴族,和他們的家屬、子女。”
還有消息說,“這些被抓捕走的大臣、貴族,及其家屬和子女,都將在告捷禮中,作爲人牲被燒死。”
再後來,就沒有關於殷商大臣、貴族更加惡劣的消息了。
聽到這些消息,關在屋子裡的幾個人,大部分人經不住精神壓力,神情緊張,都瘋了,微子啓在這些人快進入瘋狂狀態時,就隨手給他們一人賞了一刀,結果了這些近似“瘋子”的性命。最後剩下的兩人,在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打開房門,偷偷溜出去,逃了。等到太陽再次照亮兵部府院時候,微子啓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把頭探出來一看,整個府院裡只剩他自己一個人了。
這時候,微子啓又餓又緊張,但是,最終緊張沒有抵過飢餓,啓躡手躡腳地來了伙房,翻出來一些烤肉,剩湯之類的,一頓狼吞虎嚥後,不餓了。微子啓再次把自己關進了屋子,一個人坐在牀鋪上,消磨着時光。
聽到被抓去的大臣、貴族都被燒死了,微子啓心裡也害怕極了,害怕他們再次來搜捕大臣,自己就躲不過去,也得被他們燒死了,幸好自己這幾天關在屋裡,哪裡都沒有去,死神纔沒有降到自己頭上。這時,外面又有人進來了,有說話聲傳進來。
“聽他們傳說,當時祭祀臺上,有個大臣被活燒痛了,從祭祀臺上跳了下來,朝街上跑出來,結果被人一棍捅過去,插在了大門框上,動都不能動一下,還聽說,肚子腸子流了一地,把大門都堵住了,人都進不去,裡面的人也出不來了。”
“你吹牛吧,”一個聲音反駁說道,“一個人的腸子肚子哪有那麼多,能把宗廟的大門都堵住了,又不是牛肚子腸子?”
“愛信不信!反正人家是那麼傳說的……還傳說那個人是帝辛的大臣車正呢。”
“真的啊?”這人還是不信。
“啊!太殘忍了!”忽然,屋裡一聲驚叫傳出來,把院裡說話的兩人嚇一跳,凝神聽去,只聽屋裡人喊道:“還是人嗎?!比殷受喊殘忍!”跟着看見一個人披頭散髮地從一間屋裡衝了出來,神情癡呆,驚得兩人都呆住了,張開嘴不約而同地問道:“司馬,你還活着啊?!”
“你們是哪個?”啓問道,“是我的兵士嗎?”
“是啊,上次黃飛虎出征淮夷時候,我倆差一點就跟着出征了,”一個人說道,“還是司馬你把我留下來的,說是兵部也需要留人。”
“是嗎?”看到兩個“熟人”,啓的緊張情緒得到緩解,恢復了正常思維,“現在外面時傻子情況?朗格沒得消息了?”
“司馬指哪方面的事情?”
“隨便哪方面。”
“聽說,聯軍的告捷禮已經完了,現在正在準備社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