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驚詫的目光洗禮之下,舞語仙被捆在條凳上,船槳一樣的刑杖放在一邊。
她不言不語,擡眸看着榭北行,一句求饒的話也不說。
劍南楓深知王爺的脾氣,王妃固然是欺騙了他,可畢竟也生了世子。若不是近來煩心事太多,再加上王妃以醫女身份入府,還拿張嬤嬤身體打賭,種種衝擊湊在一處,他肯定不會下這麼狠的手。
雖然被要求嚴格保密,可世子畢竟是舞語仙所生,劍南楓不能看着王爺這樣對待王妃,將來世子若是知道此事,那要如何自處?
“王爺,請您三思啊,二十重杖恐怕會要了王妃……舞姑娘性命。不如,不如換個別的懲罰吧!畢竟,娘娘對王府也是有功勞的。”劍南楓跪地求情,同時用眼神招呼舞語仙,讓她替自己說幾句話。
可是眼下在舞語仙的心裡,卻是一片冰涼。
做他表妹的時候,自己是京都第一才女,多少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柳沛涵看都不看一眼,滿心都是這位表哥。可是榭北行,卻始終不假辭色,對自己的真心視若無睹。明豔驚華的一代才女,就在無盡的磋磨中,耗盡心力鬱鬱而終。
機緣巧合,她轉生到舞語仙身上,竟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回,她謹小慎微,事事以榭北行爲先,恪守本分,戒去一身傲氣,卻只換來個休妻下堂,還要趕盡殺絕的下場。
這個男人,沒有心。
求他!?大可不必!
當初接旨離府的時候,舞語仙便說過,從今往後,休想她會在這府裡再跪一次!!
舞語仙撇過頭去,誰也不理。
見王妃決絕,劍南楓也很是難做,即便王爺現在冷靜了幾分,有意開脫,可也得需要王妃給他一個臺階啊。
如此僵持,這不是兩敗俱傷嗎!?
“用不着你替她說情!這女人簡直蛇蠍!假死出逃也就罷了,聽聞本王有意迎娶柳家二小姐,居然刻意回來,在京中興風作浪打什麼賭!如今,還企圖害死柳家的老僕!其心可誅,其行可憎!”榭北行越看越生氣,分明是她屢次挑戰自己底線,還偏偏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
不是不怕嗎?本王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是怕!
“動手!”
聞言,舞語仙卻笑了起來:“王爺,我要是想害死柳家的嬤嬤,只需要靜觀其變,等着她病死就行了,爲什麼多此一舉跑到王府來?況且,我與京中醫館打賭,治不好嬤嬤就會名譽掃地,你不覺得你列的罪狀之間,彼此都矛盾嗎?”
“你喪心病狂,還有正常心智嗎!?”榭北行憋着她竟敢偷偷生下世子,逼迫自己接受與這女人竟有過一夜的恥辱,不能宣之於口,幾乎要怒出內傷。
“愣着幹什麼?動手!!”榭北行怒道,“本王就在這看着,看你們打!”
行刑的守衛很是爲難看着劍南楓,舞語仙以前畢竟是王妃,就算不是了,她也是相府嫡長女。
這要是打死了,他們幾個怕是誰也活不了吧。
可是王爺盛怒,不動手怕是現在就交代不過去。
“王妃……您就服個軟吧,和王爺解釋解釋……”劍南楓爲難道。
舞語仙只是微微閉上了眼睛,默默對自己說,你看見了吧,這就是你喜歡了兩輩子的男人,值得嗎!?
萬般無奈,劍南楓只得點了點頭,撤到一旁,兩個護衛拿起刑杖走上前來,咬着牙打了下去。
一陣鑽心的疼襲來,舞語仙狠狠抖了抖,兩隻手死死把住條凳粗糙的木板。
指肚擦出血痕,卻已經感受不到痛,她努力保持理智,預測着刑杖落下的位置,儘量不傷到腰椎。
她不能有事,米團兒還在客棧等着自己。
張嬤嬤依舊奄奄一息,還沒查清楚所下之毒。
還有榭明修……
一想到被自己留下的兒子,舞語仙鼻子一酸,眼圈頓時紅了。
我的兒,這些年你受苦了。孃親沒想到,你爹爹居然因爲恨我,連親生兒子也可以冷待。
劍南楓一直端着一顆心,在旁邊來回踱步,突然見王妃落淚,以爲疼的,這一下心裡更亂了。
王妃雖然不得王爺喜歡,可確實是一個挑不出毛病的好王妃,而且若不是她,王府恐怕都要絕後了。
不論怎麼說,王爺也不該如此對待世子的生母。
“王爺,王妃都落淚了,已經打了七下,就算有錯也已經罰了,請您饒恕王妃吧!”
行刑的人本來就心虛極了,一聽這話,刑杖一扔,也跟着跪地求情。
心碎如屑的舞語仙卻不買賬了:“我流淚不是怕疼,是恨自己瞎了眼,看上這麼個冷酷無情之輩!”
成婚三年,獨守空閨也好,被人恥笑也罷,舞語仙都數不過來自己爲了這份感情白白受了多少委屈。
事到如今,她不能容許自己,居然還因爲這個男人流淚。
不可能,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
“好!”榭北行怒道,“你們不動手!?本王親自來!”
他怒氣紅衝抓起地上的刑杖,揮起便要動手。
舞語仙緩緩閉上眼睛,只等這一下,砸斷自己所有的念想。
客棧之中,和榭明修一張臉的榭明旌正百無聊賴,倒騎着椅子,趴在椅子背上,一邊晃盪着兩條小腿,一邊不厭其煩地問:“孃親怎麼還不回來,孃親什麼時候回來!?”
一旁的蘇蘇也不厭其煩地回答着:“快了快了,一會就回來。”
終於,小孩兒急了,直起身子問道:“一會一會,一會到底是多久!我可不是三四歲的小孩了,你可休想要糊弄我!”
春草看着這個五歲的毛孩子,心裡無奈,確實不是三四歲,是五歲,五歲的小孩!
“我哪敢啊,小少爺你就睡吧,一覺醒來啊,小姐就回來了!”春草再一次試圖把米團兒勸到牀上。
可小孩有自己的算盤。
即便是再棘手的病人,孃親親自出馬,現在也該有所起色了。夜間是休養生息的時候,不適合施針救治,只需人看着藥爐定期喂藥就行。
況且已經經過整整一天治療,病人也需要時間恢復。
所以,這個時候還沒回來,一定是出事了。
可他也知道,蘇蘇這個直腸子,一定不會放他去找孃親的。
那也不要緊……
“呵……”他伸了個懶腰,做出一副很困的模樣來,“好吧,我也困的不行了,孃親要是回來,你可的叫醒我啊。”
眼看着這個小人精終於願意睡覺了,蘇蘇謝天謝地了一番,趕緊給他鋪牀。
小人趁她不備,在焚燒的驅蟲香裡倒了些白色粉末,自己則扔了一顆藥丸含着。
片刻之後,蘇蘇卷着被子呼呼大睡起來,小孩兒拿了幾個藥包,將嘴裡的藥丸吐了,輕手輕腳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