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已然入冬,清晨白霜可見,寒意泌入骨。
每日清晨,天剛破曉,長孫無病便很準時的被玉佛喚醒,而後,他一個人在院子裡包得快要看不出是團什麼東西一步又一步的散着步,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一日也不能怠慢。玉佛會準時喚他起牀,卻從來不曾陪着他一起散步。
她要繼續,他也不捨——
這麼冷的天,呃,雖然他包得嚴嚴實實已經感覺不到冷不冷,只是行動有些不方便罷了。天雖寒,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健朗,他甚至記不起自有記憶以來還有比這個時候更好過嗎?
大概是沒有吧。
一日日的漸好,讓他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心裡的每一抹想法不再苦澀,有玉佛在,他相信,就算他想死,也不會這麼容易的,更何況,他並不想。
他想活着,好好的活着,迎接每一日的日陽,貪看她的嬌顏。
“大少爺——”。夏雪和秋平端來熱水,一份放在遼裡的石桌上是給他梳洗的,還有一份要端到內室去,讓玉佛梳洗。
“嗯”。長孫無病轉到石桌前,擡眸,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玉佛還小,也保持着許多姑娘家的習慣,或許她的性子是怪了些,不大理人了些,“夫人還要再睡一會,你們先去儘快吧,等夫人醒來,我會叫你們的”。
“是”,等他梳洗過後,夏雪和秋平端着臉盤退下。
早膳之前,他需要走上一個時辰,用過早膳之後,可以休息半個時辰,再繼續走上兩個時辰,而後,到午膳過後,休息半個時辰,再走上二個時辰,如此天天照舊。
或許,再過不久,他就可以不只是侷限在鎖秋閣內,可以上各個院落走走串串門子,可以上書房坐坐聽聽家裡的事。
就算幫不上忙,無法披掛上陣,只要,也要關心一下。
幾圈走下來,已經感覺不到寒意,有的是熱,他的額上已然泌出點點汗珠,身上開始燥熱。卻不能脫下一層又一層的衣涼快一下。
玉佛特別交代,就算他熱死了也不能脫下這身衣。
這會,他就只有熱死的份。
主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玉佛披着外衣,半睜着仍未清醒的眼,呆呆的看着院子裡的一切,包括他。
“玉佛,你醒了”。這一圈,他直接繞到她的身邊,對她的作息,他已瞭然於心,“我讓秋平和夏雪端熱水來讓你梳洗”。揚聲,便喚,在外頭等着的秋平,立刻應是。
“快進去,外頭涼着呢,要是凍着了可不好”。時間到了,他也該歇口氣,等着用早膳,包着嚴嚴實實的身子,將她推進了屋子,他也一同進去。扶着她坐下,親手爲她穿妥衣。
她偶爾有些小迷糊,特別是半睡半醒與剛醒的時間,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他,真的這麼做了。
極輕極輕的,在她那粉嫩的鼻頭上輕咬一口,滿足的輕嘆一聲。
爲什麼,一個人可以如此極端呢。他的玉佛——
擡眸,黑白分明的眼兒,仍是茫然的凝着他好一會,不解他的動作,卻也忘了要質問他,所以,才一再的讓他得逞,甚至想要得更多。
素手,輕搭上他的脈,而後,眼兒眨了眨,更有精神了些,也更清醒了些。
“你的臉色好多了”。
“不僅僅臉色好多了而已”。他笑,柔極了。
“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汗?”秀氣的柳眉微微一挑,凝着他額前,臉上的汗,“昨天沒有這麼多”。
長孫無病低頭看了臃腫的自己一眼,是啊,昨天沒有這麼多的汗,是因爲昨天不是今天。
“這正好證明我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了不是嗎?”。
“是”。她輕頷臻首,“有一件事我還忘了說”。
他靜看她,等着。
“你體內的內力調息好了,都是你的東西,從下個月開始,如果不覺得辛苦,可以讓人在你面前耍些招式,如果你能看得明白,學得會,等到你的身體再康復些,你也會些武功,有自保能力”。她並不挑明瞭說。
不過——
長孫無病身上的異能,的確是他的催命府。他三歲那年是,如今,他這三十,也會是。
人的貪性,從古到今都有,也從來不曾少過。
她不會武,頂多只能爲他治病,卻不能爲他擋刀擋劍。
“真的可以?”他也挑眉,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破身子,還能習武,現在雖然好些,卻仍要她時不時的補以真氣,“玉佛,我不急的,就算不會武也無所謂”。他不曾想過要逛蕩江湖。身體好些之後,他仍會安安份份只爲長孫家的事業和家人出一份力,至於其他,請原諒他人小力薄,無法出人頭地的貢獻更多。
“原本你的身體需要幾年的調息才能到現在的狀況,不過,你已經服下[萬毒丹]才讓病痛少磨你幾年”。她輕巧的道。
長孫無病卻無法輕巧的應和,這[萬毒丹]怎麼聽就怎麼像毒藥,怎麼,他的情況,還有以毒攻毒的法子?
“這[萬毒丹]是何物?”。
“是我十一歲那年養的百花蠶和青劍蛇膽加上好幾味珍貴藥材練成的,只有四顆。[萬毒丹]有解百毒之效,一旦服用,便能百毒不侵,爹用了一顆,娘和我各服下一顆,最後一顆給了你”。
聽來,是極爲昂貴之物。
長孫無病極之動容,她,將他視爲家人了,與她父母一般,讓他怎能不感動。
“可——我並沒有中毒”。
“沒有中毒也可以養生調息的,你的身體長年空虛,底氣不足,纔會上氣不接下氣”。
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爲何只做四顆?”多做幾顆留着備用,豈不更好。
“百花蠶沒有了,藥材無法收齊,是制不成[萬毒丹]”。
百花蠶不是她自己養的嗎?
長孫無病覺得越聽頭越大,“你不想養嗎?”他小聲的問。
明亮的眼兒,直接掃了過來,“百花蠶苗全都死了,空有百花,沒有百花蠶苗是沒有用的”。
“它們爲什麼會死?”。
“是爹把它們都拿去喂小雞了”。一說到這個,她的小臉沉了沉。那一年,柳東澤萬分高興的爲妻子找來一株世間罕有的茶花,結果,被玉佛一時興起拔掉種她的草藥,常玉心難心至極,卻又不忍責罵寶貝女兒。
眼見愛妻傷心過度,柳東澤一氣之下,就把養在小瓶子裡的十來只百花蠶苗全都倒在地上餵雞了。
事後,玉佛整整半年沒有理他。
“岳父真是好眼光”,他不得不佩服,一拿就是百花蠶,且再也找不到的百花蠶苗。
“哼”。秀氣的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不以爲然極了。
夏雪和秋平送來熱水,玉佛和長孫無病一同梳洗,流了汗的身體着實不好受。身上的層層包裹也可以得到解脫,穿着合適便成,不需要包得行動不便。
早膳,夫妻倆人在鎖秋閣用,有時,家人會來鎖秋閣陪他們一起用早膳,大多時候,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
玉佛的提議長孫無病並沒有向家人提及。長孫家男丁,除了他之外,多多少少都會些防身之術,有些還能在江湖上排上名號,當然,全都是意外,並沒有人真的想在江湖上佔一席之地。他是長孫家唯一特例,一直以來,他就是個特例。
他也不需要有人練給他瞧,他只需要一本秘笈便成。
長孫家有,他只要藉故拿來瞧瞧便成。
因此,他也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玉佛會提及,定然是有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只知,他身上的異能,是無法讓他僅過着尋常生活。
一旦傳開,長孫家將不得安寧。
他會緊守這個秘密,不會濫用。卻無法防極其他,這個秘密,並非只有他一人知曉而已。人,時常有說泄嘴的時候,他可以沒有自保能力,卻不能沒有保護家人的能耐。
玉佛不會武——
好吧,暫且當她是真的不會武,那麼,他至少要有足夠的能耐保護她,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