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該死,誰不該死,可不是一般人說了就算的。正所謂閻王要你三更死,就不會等到五更,如若閻王不想讓你死,想死也未必死得成。
大大小小五個,卻治服不了二個小孩子一個連下牀都快要丟了半條命,還直吐血的病人,好不容易乘亂潛進來,以爲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帶走,誰知道沒兩下就被人家擺平在地,一時半會休想起來。
玉佛和常玉心一聽到屋裡頭有動靜,便立刻丟下外頭的熱鬧直接入屋。
“老天,這是怎麼回事?”
“伯母,伯母——”。嚇得兩眼淚汪汪的曲月由着哥哥扶着,這會一看到大人直接投向常玉心的懷抱,“有壞人,有壞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玉佛上前,直點長孫無病周身幾大穴道,他的臉色死灰,雙目能張卻早已無神,嘴角還不停的逸出血來,“你沒事下牀做什麼?有事不會喊一聲嗎?”,該死,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玉佛——”。長孫無病有氣無力的握住玉佛的手,“我覺得比剛纔好多了”。體力的一陣輕鬆到度是怎麼回事,他還來不及意會,只知道,沒有先前那麼痛苦了。
“這是迴光返照的現像,你離死不遠了”。
呃——
呼吸一窒,臉上表情僵怔,是——是這樣嗎?這就是迴光返照,他算是體會了一番,怪不得剛纔出手那麼順,一連打倒五個壯漢只不過是氣喘一些,原來,這就是回光——返照。
想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木然的被扶着躺回牀上,雙目凝着玉佛不停的在他身上施針。
一旁還傳來曲風焦急的聲音。
一點也不模糊,他聽得十分的真切,如果不是看玉佛的臉色這麼難看,他一定會認爲自己其實已經好了。
真的——
除了適才運功似乎過了量之外,他覺得一切都還好,真的覺得還好。
“玉佛姐姐,你一定要治好無病哥哥,這些人是來抓我們的,要不是無病哥哥,我和妹妹就要被他們抓走殺掉了”。那時候,曲家就真的無後了。
“風兒乖——”。常玉心拉住焦急的曲風,“別吵玉佛姐姐,她真在替無病哥哥治病,我們不吵好不好,來,月兒一旁坐着,風兒替伯母到隔壁房間裡把泡過藥酒的繩子拿來,咱們把這幾個人綁起來”。省得他們醒過來礙事。
“好”。一溜煙,曲兒出了門,一會的功夫,便抱回來一大綑繩索,三人努力的把躺平在地上的五個人綁成結結實實的一團,他們要想逃,可就不容易了。這可是牛筋繩,越掙扎就越緊,這繩上還泡了許久的藥,越是掙扎,只會越快的釋放繩上的毒素,無論是哪一方面都討不了好處。
常玉心和曲兒還費了些力將五個人硬是拖到了門外,免得他們呆在房裡硬了長孫無病的休息。
玉佛的表情着實有異,知女莫若母,無病的狀況,這麼長時間以來也是看在眼裡,這一次,是真的動了心火,還動了真氣,天知道還能不能再穩住。
玉佛可不愛開玩笑。她說是迴光返照,那就一定是迴光返照。
唉——
過了好一會,柳東澤和聞人九,樂柔與聞人壁才入了屋,“發生了什麼事?”早在妻女匆匆入了屋,柳東澤就想進來看個究竟了。
常玉心使了使眼色,將一夥人趕出了屋,到了廳裡。
“外頭的事處理的怎麼樣了?”。
“宇文笑被宇文立昂帶回去了”。宇文笑身上的傷起碼也得休養個一年半載的,宇文立昂也有得忙了,他可是看在故交的份上,否則,現在的宇文笑早就步上黃泉路,過了奈何橋了。
柳東澤不願多談,踢了踢地上仍未清醒的五個棕子,“這幾個人是怎麼進來的,真是大膽的很,隨隨便便就敢闖進來,還挑了個好時機”。
要是平時,他們一定會死得很慘。
“宇文大哥不會再回過頭來自己找你嗎?”常玉心仍有些擔憂。
“不會”。
“不會就好,這幾個人是來找曲風和曲月的,無病動了真氣,現在玉佛正在努力的救他——”。
“我進去瞧瞧”。柳東澤入了屋。
其他人仍留在廳裡。
他們又不懂醫,就算進去了,也是無事無補,幫不上半點忙,反倒是去添亂。
費了大半天的時候,天,快要全黑時,那五個入侵者已經醒過來,不過,被聞人九一個個拎了出去。
該問的,他會問清楚。
至於問清楚之後他是如何處理那些人的,眼下是沒有人會關心這個。
柳東澤一臉凝重的出來了,玉佛還留在屋裡,他轉身到了屋後的藥方裡,配齊了藥,交給妻子。
常玉心什麼也沒有問,直接上廚房煎藥去了。
“柳叔,無病沒事吧”。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好,樂柔了提着心吊着膽的,是知道這樣,就不該把他們留在屋裡的。
“暫時還死不了”。
呃——
這是好還是不好?暫時死不了?爲什麼是暫時的?是不是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危險的時候?
“真的沒有辦法可以把他治好嗎?至少像以前一樣”。以前在慕容山莊時一樣,未受傷之前一樣,那時候的長孫無病,至少是健康的平凡人,或許,當個平凡人就已經很幸福了,他卻一傷再傷的到如今這個地步。
柳東澤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想要跟以前一樣,他的破身子就是養上十輩子也不可能,今天能有這樣的能耐,治服五個人,就已經是上天長眼,迴光返照”。
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以長孫無病那麼虛弱的體質到底是怎麼做到那樣的,五個壯漢可以無聲息的潛入精舍,怎麼就被他擺平了。
他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天知道那個長善老人,練的到底是什麼邪門的武功。
“那——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可以”。反正現在昏睡的人半點知覺也沒有,就是吵翻了天,也吵不醒他。
如果不是柳東澤和玉佛確定長孫無病還有呼吸,“暫時”沒事,還活着,樂柔會以爲,長孫無病真的已經死了。
那樣了無聲息的躺在牀上,慘白的臉不具絲毫的血色,比上一次受得重傷還要再嚴重一些,上一次至少知道他受了重傷,玉佛已經救了回來。
這一次就算知道玉佛已經把他救回來了,還是不敢相信,他仍活着。
甚至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昨天才來看過他,雖然無法下牀,至少,還能說笑幾句。精神也還不錯,這會——世事的確太過無常。
“玉佛——”。
“……”。
“先喝口水歇一會吧”。
“……”。
“玉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無病生性善良,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老天爺不會這麼快把他帶走的”。
“……”。
不管身邊的人說什麼,玉佛就像神遊一般,什麼也聽不進去,她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看着沉睡中的長孫無病,看得人心裡直髮慌,深怕她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只是,誰勸也沒有用,讓她喝水,她不理。讓她吃點東西,她也聽不見。
急得柳東澤都想直接灌了,她也終於回過神來。
“爹——”。
“先別叫爹,來,把這些東西吃了,你都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長孫無病現在不知道餓了,你也不知道餓啊,別以爲你爹多有能耐,醫術早就退步到初學階段,他的小命還得靠你拉回來,你要是再不吃,弄跨了身體,到時候,長孫無病就真的死定了”。沒有人能救得了。
肚子餓了,她自然會吃。
只不過,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餓。
而且——
長孫無病的狀況,她也無可奈何,所有所學,能用的,她都已經用過試過了,卻無法再挽回些什麼。
之前,至少她還可以確保他會一直活着,只不過是身體差一點,必須當半個廢人,現在這種狀況,哪怕是他自己情願當廢人也沒有什麼機會。
身虛體弱,加之過度使用真心,他的五臟六腑幾乎全都要報費,一個人,不是光有空殼就能活下來的。
麻雀雖小,還五臟俱全。
一個人,若少了其中的一樣,便是不完整,更何況,是全都傷極。
換句話說,長孫無病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再拖也拖不了多長時間。讓他好好的躺在牀上休養三個月,時間未到他就下牀先不說,還動了真氣,莫名的治服了五個人已經夠讓人膛目的了。
玉佛只喝了一杯水,潤了潤嗓,“爹,以前你不是說過,在天山之巔,東海之心所育有的兩種藥物結合,可以包治百病的嗎?如果有這兩種藥,長孫無病還有救”。
天山之巔,東海之心——
柳東澤還真的不得不佩服女兒的好記性,這等事他自個兒都已經快要忘光了,她倒是還記得一清二楚。
他不過是說着玩,當故事說給她聽的,她還真的就當真了。
天山之巔已經有不少人都上過了,卻從來不曾聽說過,也不曾看到過有什麼神奇的藥物,就算有,也不是想拿就拿得到的,早就被人收入饢中,找誰要去?
至於這東海之心就更不用說了,誰知道這東海之心是在哪一處,就算找到了東海之心,誰又知道那種東西是在東海之心的哪一個部位?
東海的水是流動的,莫不是隻是一勺水就能包治百病。
那是傳奇,是故事,聽聽也就罷了。
可不能當真。
“玉佛,這只是聽說,世上要真有這種好東西,早就有無數人爭相去搶去奪了,哪有無聲無息,從來就沒有聽人家提起過”。
“如果真的沒有的話,他也拖不了我久了”。眸光,再度絞在牀上男人慘白的臉上,從相識的那一刻,他都一直傷着病着,卻從未有一刻,像此時此刻一般,是讓她束手無策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似乎只能聽天由命,再也無法做得更多。
她終不是神佛,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就算醫術再好,也不能救遍全天下人。
她從未遇見過自己不能治的人,眼下,盡真的出現了一個。
這一次,她是真的救不了他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有一輩子那麼長,長孫無病才醒過來,他差點以爲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
無言苦笑,看來,該發生的,仍舊要發生了。
他不怨的。
人世如此,再改再變,也不會真的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睜着,看到的一個人是他的妻,玉佛在桌前翻看着醫書,那是她的興趣所在,只不過,她的眼底,有着黑影,是因爲他,纔沒有好好休息嗎?
“玉佛——”。老天,這是他的聲音吧,輕的連他自己都快要聽不到了。長孫無病訝異於自己是真的很虛弱,虛弱的像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明明是個該死之人卻非得吊着最後一口氣不肯離開。
“玉佛——”。他試着再喊了一聲。
這一次,桌前的人兒中到了,放下手中的醫書,來到牀前,沒有開口之前,先將他全身上下檢查個遍。
“難受嗎?”。
他搖了搖頭,“有點累而已,一點都不難受”。除了沒什麼精神,倒真的沒覺得哪兒不適,不過,玉佛的表情告訴他,事情可不是這麼簡單。
“沒有痛苦也好”。
也——也好?
不知爲何,聽到這樣的字眼讓他眼皮直跳,沒有痛苦自然是好的,可是——“我這是怎麼了?”。
“你的五臟六腑幾乎完全壞死,這股真氣衝出的不是時候,你的身體只怕再也負荷不了了”。
這麼——嚴重嗎?
薄脣微微一扯,想要扯出一抹微笑,他才發現,就是想笑一笑,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勉強——都不行了嗎?
“我——還有多長時間?”。
“……”。玉佛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只怕沒有人回答得了,不過,已經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