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九一回來,給冷眼的就是他了,一般人只要被他冷冷的瞪上一眼,就已經不知所措,寧願腳底下有一條縫,足夠讓自己鑽進去,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他,再也不需要承受這樣的惶恐。
再臉皮厚點的,只要被他狠狠一瞪,也會心驚肉跳,腦子一片空白。
平日,他光是面無表情的站着就威攝於人了。
想上門拜訪的人被瞪了一回,兩回,也就再也不敢冒冒然的上門來了。雖說是好意,不過是來拜訪,表示關心,卻也是藏着心虛。
時下,就只剩下洛天凡還不死心,總是帶着一臉無辜的笑過來打擾。
“洛家的消息已經送到了,少家的家主極爲贊同這樁親事,看來,洛天凡與慕容妍的親事近在眼前了”。
“我看洛天凡的算盤可沒打得那麼簡單,光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心不在慕容妍的身上,或許放了些許在慕容山莊上頭,卻非全部。他會不會真的與慕容妍成功,還不好說”。洛天凡這個人的心思藏得太深。
初始,長孫無病只認爲洛天凡無意與慕容山莊成親,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瞧瞧局勢罷了。
情形卻一再的轉變,洛天凡開始對慕容山莊感興趣,最終更任由慕容妍的認定,慕容海的縱容,眼見着,這一樁婚事大局已定。
洛天凡卻又再次讓人出乎意料,不知道最終他是不是真的會娶慕容妍爲妻。
答案是,他會。
有太多長孫無病可以探尋到的訊息,每一次,他都強迫自己,只需要知道該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不需要再花費精力去探尋。
來沾了自己的腦。
正如他與玉佛的路,一步一步走來。有些結果,他是可以料到的,他卻寧可當初什麼也沒有看到,任由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的在過。
“只有靜觀其變,慕容海應該不會允許事情再度生變的,他手裡不是還有一尾血絲蠶嗎?洛天凡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的”。聞人九冷冷的道。
血絲蠶雖只有三尾,卻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使用。柳玉佛毀了一尾,還有二尾血絲蠶。柳玉佛曾提過,只要在血絲蠶離開被附之人身體的有限時間內,讓它繼續尋找另一位宿主,那麼,血絲蠶,仍是能繼續的控制他人爲他慕容海所用。
如此法子,他定然是想得到的。
利用完了之後,再甩掉,重新利用其他人。
多好的算盤。
慕容海還真是老奸巨滑,只可惜——眼下情形,已非全然的對他有利。
“不無可能”。長孫無病點頭,他也想過,“洛天凡若是沒有中血絲蠶,那是他的福氣,若是萬一不幸真中了血絲蠶,只能怪他自己”,別人可幫不了他。
若是他聽話一點,讓慕容海看在眼裡,知道他是一個好控制的人,就不需要種種約束,甚至在人的身體裡植上這種怪蟲。
這日一早,長孫無病和聞人九便被慕容海派的人找去了。院裡,只剩下樂柔,玉佛和壁兒,樂柔陪着壁兒,只有玉佛一人在庭院裡呆着。
在慕容山莊是顯然得不到一株藥草的,無論是什麼藥草。
所以——
她必須耐心的等着爹來找她。
“柳姑娘——”。不知何時,洛天凡悄無聲息的來到玉佛身邊,他輕喚一聲,玉佛回神,淡淡的看着他。
“有事?”。
“是有事”。他點頭,“據我所知,你與長孫無病的關係不一般,就算你們已是夫妻,你真的願意這樣一輩子與他綁在一起?他對你而言不過是個病人而已。被你治過病的人,又何止萬千”。
萬千?
他是哪個空穴來的風。
誰人不知道柳玉佛治病是要挑對像的,不符合她標準,她看不過眼的人,是絕對不會出手的,唐門就是一例。
被她看過病的也不過才幾十人罷了。
“那又與你何干”。這人有病。
“原本是與我無關”。洛天凡的眼,亮得耀人,卻詭異的讓人皺眉,他的手,按着胸口,“到慕容山莊來,實爲不願,不過爲了看看時局,我還是來了,對慕容山莊,對慕容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是你的事”。
“可是這裡有你,所以我才留了下來,玉佛,你值得更好的,長孫無病配不上你”。
誰配,誰不配,豈又是他洛天凡說了算的。
玉佛半眯了眼兒,眸中淡然一片,脣兒微微一抿,斂袖,轉身,正眼對上洛天凡,“無論你想說什麼,現在都說完了,請馬上滾出這裡”。
“玉佛——”。
“請喚我一聲長孫夫人”。玉佛淡淡的提醒,以前並不在意會被喚做什麼,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沒有必要去較真。
眼前這個人,她卻不想聽到他喚她的名。
彎彎的秀眉,早就鎖在一塊去了。
“我不叫”。洛天凡下鄂一陣緊繃,“長孫無病不過是好運的先遇到你,好運的的得了一種誰也治不好的病,假以時日,你會看到,洛天凡比長孫無病好上千萬倍”。
“那是你的事”。轉身,她要進屋了。
“玉佛,你聽我說——”。洛天凡不顧一切,伸手扯住玉佛的手,玉佛若被燙一般,袖一揮,身形拔地而起,凌着空,冷冷的睨着洛天凡,“你若不滾,就別怪我不客氣”。
“你——”。洛天凡呵呵的揚頭望着凌空的女子,猶如天仙下凡一般,如此脫俗飄雅,他怎麼可能放得下。若是放下了,這輩子,他又上哪去找像她這樣的女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會讓他心動。
“總有一天你一定會離開長孫無病的”。留下這一句話,洛天凡轉身離開了。
人走後,玉佛才落了地,一襲衣,迎着微風,飄揚。
齊腰的發,飛舞着,一張小臉卻淡然的瞧不出任何情緒,瞧有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染上一絲不奈。
若這裡不是慕容山莊,若不是怕殺了洛天凡耽擱了血絲蠶之事,她絕對不會手下留呢。一個洛天凡而已,哼——還真以爲他立着地就可以頂起一片天。
真是天真的男人。
“玉佛,怎麼回事?剛剛好像聽到外頭有人說話”。樂柔帶着兒子,出來探探情況,一看外頭沒有人,鬆了一口氣之餘不免有些鄂然,玉佛向來不愛搭理人,更別提是與不相干的人說上什麼話了。
“剛纔,真的有人是不是?”。
“嗯”。
是真的啊。
“是誰?”。
“一個白癡,別理會他”。玉佛不在意的道,“擾了你們了?”。
“沒有”。樂柔輕笑,見她不在意也就放心了,“咱們就在院裡呆着就好了,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嗯”。
被人嗆聲,被人威逼,被人放話,被人死纏——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很嚴重的困擾,不過,那任何一個人裡頭一定不會包括玉佛。
事過之後,她便忘了。
也不曾想過要告訴誰這件事。
隨着時間的推移,洛家上慕容家提親,洛天凡還要再呆上一個月,到時候,會迎着慕容妍回洛家。
不過——
在經過兩家的商議之後,決定不隨當地禮節,就在兩家各辦一次宴席,宴請衆親朋好友,先由慕容山莊開始。
慕容山莊上上下下喜氣洋洋,慕容海更是笑面不斷,江湖上的朋友一一上門來道賀,貼子早就送出去,當然,是有頭有臉的人才能收到慕容家的貼子。
這有頭有臉的人裡,長孫家當然也要算上一號。
畢竟,眼下的關係,可是一點都不簡單。
慕容海的狼子野心,不但想扯上無病,還想扯上整個長孫家。
“該死,該死,該死——”。手裡握着貼子,長孫浩來來回回的轉,眼裡的火苗是越燒越旺,不僅是他,整個長孫家上下一得知這個消息,沒有一個能心平氣和的,他們好不容易盼到好的長子嫡孫,長孫家的大少爺現在卻天天住在慕容山莊裡爲慕容海賣命,光是這口氣,他們就是咽不下去。
還想讓他們笑着臉,送上禮去祝福慕容海的女兒得到幸福。
真是見鬼了。
別人的子女不幸福,憑什麼他的子女就該得到幸福,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情也不該全都攤在慕容家的頭上。
他慕容海憑什麼。
“爹,你也不用氣成這樣”。長孫徹一把奪過長孫浩手上的貼子,還真是鮮豔的色彩,“嘖嘖,用語還真是客套,怪不得有那麼多人會吃他那一套的”。被騙了還半點感覺都沒有,可憐啊。
“哼,他們就會那一招”。
“爹你也彆氣,反正二哥在那邊呢,就讓二哥隨便挑點禮送上門就是了”。
“不行,我要親自上門去瞧瞧慕容海的臉色還可以有多厚”。長孫浩怒吼。
“老爺,你那麼浮澡做什麼,趕快平心靜氣一點,長孫家那麼多人,也不需要事事由你插手,現在孩子們都大了,他們會做決定,你去做什麼?去讓無病擔心嗎?”孟梨勸着丈夫。
長孫浩卻聽得吹鬍子瞪眼。
“你你你——”。她在說什麼?“我會去給無病添麻煩?你還真以爲我七老八十了”。他不過是年過五十罷了,很老嗎?慕容海可比他老多了,除了腸子沒有七拐八拐那麼多道灣之外,其他的,他可不比慕容海差到哪去,“這一次,我要自己去,到了那邊,再讓無我隨我一同到慕容山莊就行”。
勸說無用,孟梨只好放棄。
與他成親那麼多年,他的性情,她瞭解至深,這一次,她這個爲人孃的更是擔心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只可惜,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得了的。
無病長大了,也懂事,不是莽撞的十幾歲孩子,他一向聰慧內斂,何況,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更聰慧的玉佛在呢。
他們是不會有事的,她深信。
“你要去看看兒子兒媳,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不過,你得聽着,這一去,不能只隨着自己的性子來,最好是聽無我的”。
“什麼?”長孫浩大吼,“這個家還有沒有大小之分,當個爹的還要聽兒子的?”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這回事了?
“無我比你沉得住氣”。孟梨白了丈夫一眼,“現在不是滿足口舌之慾的時候,等到了你可以吼就吼的時候,我也不攔着你”。
“我——”。長孫浩一陣啞口,他的性子是急了些,不過,還不是因爲事關他兒子的問題,在商場上,誰敢說長孫浩性子急。“哼,這事我自有分寸”。
聽他這麼一說,孟梨也就放下心來了,她看了小兒子一眼,“徹兒,你也隨你爹一道去吧,到時候,上了慕容山莊,再去看看你大哥大哥”。
“是,娘”。長孫徹是樂意之至。
“我去告訴玉心這個消息”。孟梨再看了丈夫一眼,收回眼,說道,轉身,便離開屋裡,途留長孫浩死盯着她走遠的背影,一個男人愛妻就只會被妻子吃得死死,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性子被掌握得一清二楚,裝個模扮個樣都不行。
“哼”。他不甘心的冷哼一聲。
“爹,你就看一點”。長孫徹哥倆好的拍拍父親的肩,被瞪了一眼也不當一回事,“大哥和我們都長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爹你護前護後的,放心吧,把重擔放下,三個大男人肩上還扛不起一點什麼東西,豈不是罔爲長孫家的子孫”。
“別盡說些好聽話”。
“上天可鑑,這可以兒子我真心實話的話,經得起任何考驗,安了,把這事交給我們吧,大哥,二哥,還有我——”。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