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氛圍整整執續了三天,這三天,除了有要事的客人先行離開了,其他人,仍是住在慕容山莊或是山下的客棧裡,還有來來往往附近的民衆來吃流水席的,慕容山莊仍需要好好的招呼。
唯一一處安靜的院落,仍是安靜的。
只因,這三天來,牀上的男人一點動靜也沒有。
眼看着,三天時間已到,還是沒有半點聲息,真是讓人越來越擔心,莫不是還要再等兩天他纔會醒過來。
這三天,已經讓他們度日如年,再等兩天,他們都要全體抓狂了。
所有的人都呆在長孫無病的房裡,這裡蹲一個,那裡站一個,玉佛一次又一次的厲言讓他們離開這裡,想上哪晃就上哪晃,結果,他們出去纔不過一回,溜了一圈轉眼又回到這裡,再叫他們,他們便直接充耳不聞,兩眼寧願盯着屋頂或是地上也不再對上她的眼了。
長孫無我不放心的再次上前探探兄長的氣息,都擔心着,會不會他一不小心變忘了呼吸,斷了氣呢。
過了一會,長孫徹將長孫無我的動作照作一次,再過一會,就是長孫浩了,父子三人就像是在參加接力賽一般,你接着我,你接着你,一個也不落下。
樂柔看了玉佛一眼,扯了扯脣,卻沒有說話。只見玉佛的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得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打雷閃電。
連聞人壁也知道小聲小氣,不敢太大聲的吵到了人。
他乖乖的依在聞人九的懷裡。看着卻是他娘,“娘,長孫叔叔要醒了嗎?”。
“嗯,他會醒的”。樂柔點點頭,同樣小聲的回道,輕撫着兒子的面容,這一次的事情,她仍是無法避免的感到自責。
如若不是玉佛要留下來替她解了身上的血絲蠶,如若不是——他們不會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長孫無病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以至生死不明。
玉佛醫術高招,卻仍是個普通人。
再高明的醫術,死人是無法復活的。
幸好這一次,長孫無病並沒有傷重到那步田地,不過,也差不了多少,“噓,壁兒乖,不吵哦,九哥,我們先出去吧”。她看了丈夫一眼,留在這兒,只會增添玉佛的煩燥。
聞人九深看了牀上的男人一眼,果真是半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
他點了點頭,抱着兒子和妻子向玉佛額了額首,沒說什麼,便出了屋。
兩人才走一會,長孫無我又不放心的上前去察看。玉佛不奈的揚起臉,用力的瞪向那隻探尋鼻息的手。
“夠了沒有,你們不放心乾脆全都上牀睡在他身邊好了”。軟聲軟氣的原本是沒有多大嚇人的效果。
不過,熟知她性情的人知道她這樣已經是很生氣了。
長孫家的三個男人僵了身,怔了神,長孫無我甚至連手都忘了要收回來,尷尬的表情,有些收不住。
“呃,我——”。
“不是死人被你們這樣折騰也會半死不活,更何況,他原本就是個半死不活的人”。玉佛涼涼的道,“還不快點把手收回去”。
呃——
好吧。
長孫無我收回手,沒有辦法嘛,他們就是不放心啊,這幾天這種感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深烈的讓他們不確定一下,心就必須提得高高。
爲了預防自己也一不小心的窒息了,只好一個接一個上前確定一下大哥是不是真的還有氣息,他們還能夠好好的再呼吸一下。
“我說了他會醒的,他就一定會醒,你們全都出去”。纖手一指,未關的門就在後方迎接着父子三人。
被人趕了。
長孫浩死瞪着長孫無我,眼中的責備之意盡顯,都是怪他,先前他們這樣做玉佛還一句話都沒有呢。
“你們兩個臭小子還不快出去”。
“爹也出去”。玉佛再度開口。
呃——
長孫浩差點一張老臉掛不住,嗚——他是知道這個兒媳婦向來不懂得怎麼客氣一點。卻不曾料到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呢,“玉佛,我——”。他看向牀上的兒子。
“他醒來,我會叫你們的”。
“爹,行了,大嫂說了會叫我們的,我們就暫時放下這個心吧”。長孫徹拖着父親的手往外走,長孫無我則是摸摸鼻子,不得不向外走。
唉——
他們的確是做得有些過份了,可是,他們也很無奈的嘛,這樣就出去,他們會來來回回的把地都給蹋穿了的。
人走了。
屋裡,恢復了平靜。
只有她的氣息,他還真的感覺不到呼吸呢,秀眉的柳眉,微微簇起,玉佛上前,執起長孫無病的手,把着他的脈。
如若不是他還有微乎其乎的呼吸,她也會如同他們一樣,擔心着他隨時有可能忘了呼吸吧。
“你該醒了——”。她,緩緩的放下他的手。
“……”。牀上的男人,無聲無息。
“還真是沒用”。她繼續喃喃自語着,聲音不大,卻夠清晰,“學了那麼久的武,結果被人傷之際,還沒有機會出手,你練的是什麼武”。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這一次,你已經沒有精力用你體內的真氣了,快醒過來吧,否則,誰也幫不了你了”。掏出的銀針,細細的紮下其中一處穴位。
“……”。
對牀上的男人而言,還真是不痛不癢。
連續紮了好幾針之後,玉佛才收起銀針,包妥,倒了杯水,食指,輕沾了沾水,再輕輕塗抹在他乾乾的脣上。
好一會,玉佛都在重複着這個動作,那般專注,那般用心——
她抿着脣兒,雙眸,不曾離開過她的手,他的脣。
輕輕的,她呼出一口氣。
心中的低落,讓她連帶的討厭起來,不如先前一般,這一次替他治病,盡有一股氣直壓着她的心,讓她也跟着煩燥起來。
她可以不是毒醫佛小,她是柳玉佛,天底下只有她不醫的人,可沒有她會治不了的人。
明明有這個自信。
明明知道,他不會有任何的事,爲何心中的重壓還在。
小手,輕輕的壓在心口,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清晰的傳來。不曾有錯,她也替自己把過脈,身體很健康。
所以,她將這種情緒歸究於是長孫無病的傷,讓所有的計劃都延後了,纔會起而生之的煩燥。也唯有這樣的解釋,她才能接受。
四日——
慕容山莊終於歸於平靜了,那是較之前相比的清靜,要讓慕容山莊有絕對的平靜,是絕對不可能的。
爲免回門之煩,洛天凡決定陪着妻子在孃家也生活三個月,而後,再與妻子一同回洛家重辦婚禮。
只因之後慕容妍會生活的地方只會是洛家,而少回慕容山莊。
真是一個體貼入微的男人不是嗎?
不僅是慕容海滿意,連慕容妍也一改先前的不確定,滿意到了極點。
慕容家唯一對洛天凡不滿意的大概就是慕容敬了,他總覺得洛天凡這個人藏得太深太沉,總有一天,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到時候,或許,會來個措手不及。
選了洛家,理所當然的棄了其餘四家。
除了宇文笑之外,和一點都不在意的齊遠,王公子和慕容遠揚多多少少都是不開心的,婚禮時,他們並沒有來參加。
這話若是傳出去了,他們也會覺得大失面子吧。
慕容遠揚是遠親,一切好說,終是慕容家人,至於王公子,人家可是官家公子,身嬌肉貴,平時受多了奉承,這一次被人狠狠的棄下,臉面何存。
偏爹和姐姐就看不起,以爲這一次就這樣沒事了。
他可不這麼認爲。
說不定,由此給慕容家埋下隱患也未定。
洛天凡疼愛姐姐,他是怎麼也看不出來,偏一向聰明的姐姐倒也是看不清了,完全沉醉在新婚之喜中。
“怎麼樣,怎麼樣?爹,大哥醒了沒有?”。
長孫無我和長孫徹上前問道。
這一次,只有長孫浩一人進屋。
長孫浩搖了搖頭,面色凝重,“玉佛說了,昨天沒有醒,最遲明天也會醒的,讓我們不要擔心,好好的,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可是——
他們除了等着大哥醒來之外,完全沒有什麼事好做的呀。
“大嫂真的這麼說的?”
“難道我這個當爹的還騙你們不成?”長孫浩瞪了兩個不知死活還敢跟父親頂嘴的傢伙,“不相信自己進去看”。
呃——
他們倒是想,可是,大嫂根本就不讓他們過去,嫌他們太吵。天可明鑑,他們從來就不是愛吵愛鬧的人。
就算是進了屋,也沒有發出聲音,也就是來來回回的多走了幾趟罷了,這也能算是吵嗎?大嫂真是一點也不知道體諒一下他們的心情,唉——結果,只讓爹一個人進,誰讓他是長輩呢,攔得了一次,攔不了二次,三次。
“爹,你還真敢說”。長孫徹聳肩,既然大嫂這麼說了,他們再擔心也就太過了,大嫂的放太是保證,就算中間有所差錯,那也只會更好,不會更差的,他們該放心了,“二哥,咱們下山去找龍七喝兩杯怎麼樣”。
“好啊”。長孫無我點頭,繃了這麼久的神經,是該鬆馳鬆馳,否則,哪一天真的把自己給逼瘋了不成。
長孫浩一聽可不成了,吹鬍子瞪眼,“你們還想去喝兩杯,哪都別想,想喝也留在這裡喝,在你們大哥沒有醒過來之前,哪也不準去”。
“是是是”。
“我去找龍七到這裡來喝”。
山不轉,水轉吧。
傍晚時分,該喝的喝過,該吃的也吃過,該鬆泄的也鬆泄了,長孫無病終於醒過來了,不過,他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睜着兩隻茫茫然的眼,好半天都對不上人,看不清醒,也聽不真切。
“無病,無病,你怎麼樣了?我是爹啊——”。長孫浩激動萬分。
“……”。
“大哥——”。長孫無我眯了眼。
“……”。
“怎麼回事?”。長孫徹看向玉佛。
只因,醒過來的人的確是醒過來了,卻認不得人,也說不了話,這樣的清醒跟沒醒有什麼區別。玉佛涼涼的盯着三個靠得太近的男人,“你們想讓他快點窒息就靠得再近一點”。
呃——
三個男人乖乖的退後。
“玉佛啊,無病是怎麼回事?”。不是傻了吧。
“這是正常的,過一會他的精神集中點會好一點”。
說的也是,他們是太急了,昏迷了四天的人,一醒過來哪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的,他們是真的太急切了。
父子三人互望一眼,紛紛搖頭。
好吧,他們耐心一點,等着。
“玉——玉佛——”。牀上的男人,閉上了眼,呼吸有些急切,軟軟的手,沒有力氣還試圖舉起來,玉佛上前,握住他的手,順道把脈。
“玉佛——”。他再喊。
一旁的長孫浩開始直翻眼了,氣呼呼的,“真是個臭小子”。聲音沙啞,“一醒來就知道記得自己的妻子,連親爹叫他也聽不到”。
“爹,你就看開點吧”。兄弟倆一人一邊,拍着父親的肩,“這是正常的”。不叫大嫂纔不正常。
“你們——”。長孫浩咬牙切齒,心卻放了下來,至少,兒子醒來了,代表他沒事了,不會動不動就忘了呼吸,斷了氣。
“他不是在叫我”。玉佛未回頭,“他不過是在說夢話”。他的神智還未恢復清醒。
是這樣啊,父子三人再對一眼,這麼一說,他們的心裡是舒坦點了。
“那大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神智?”。
“去看看樂柔的藥有沒有煎好,把藥端過來,服下藥之後,他會更好一些”。
對哦——
還有藥,照着三餐要服下的,還得算時辰的藥,長孫無我一點頭,轉身,端藥去了,這兩天,把煎藥的工作都交給聞人夫婦,想來還真有些過意不去呢。
聞人九倒是與表面的冷情不同,應該是娶了個好妻子的原故。
“我也去看看,爹,你也來”。長孫徹一把將父親也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