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害瘋不敢忤逆其意,慢吞吞地走至獨孤敗面前。其實他在想,自己走慢一點,料這會妖法的小子會設法逃跑,自己裝作追不上的樣子便成了。
但是獨孤敗並沒有逃跑,仍直直地站着,鬥志昂揚宛如戰神,式微的魔氣卻仍舊給人山嶽般的沉穩之感。
王害瘋道:“你想怎麼死?”
這句話若是由別人問出,不免帶有嘲弄侮辱之意,但由王害瘋問出,就絕無深意,只是單純的問獨孤敗想怎麼死而已。
獨孤敗冷笑:“我不想死!”
王害瘋撓了撓頭,似乎有些左右爲難。他瞥眼看遠處陸雲雙的臉色,一接觸到那悽然的目光和決絕的神色,王害瘋終於下定決心:“誰讓你得罪了好姑娘,今天你是活不成了!你不想死?……我就在你胸口戳一個洞吧!”王害瘋出手如風,說話間已拔出了獨孤敗腰間的【承影】。
獨孤敗與極道境慧能、手持太極門三大鎮派之寶之二的天道子、【四靈陣】對敵之時,【承影】根本就未出鞘。此番出鞘,卻是劍在王害瘋之手了。
【承影】在手,王害瘋啞然失驚:“這算什麼劍,果然是妖魔鬼怪,用的劍連劍身都沒有,判官大老爺就用怪劍結果了你這怪物!”
古樸的劍柄雕琢精細,寶光流動期間,清晰的紋路似乎組成了古老的符文。只要第一眼望見這劍柄,任何人都會讚歎它的精緻優雅。奇怪之處卻是【承影】並無劍身,似乎天地間找不出配得上如此精緻優雅的劍身一般。
王害瘋不管三七二十一,挺劍便刺。
劍只前遞了兩分,霍然間獨孤敗和王害瘋之間金光大作,其間似乎傳來渺遠的佛音。佛光凝練,將空間割開一道金色的裂紋。
金色裂紋中走出一個光頭和尚,腰間別着一個布袋。
天下的和尚何其之多,譬如無量寺中就能找出千百之衆;腰間別着布袋之人亦不在少數,譬如說滿街乞丐大多如此裝束。
不過既是光頭和尚,又彆着布袋,這人就絕無僅有,正是普度衆生的布袋和尚了。
和尚慈眉善目,寶相莊嚴,氣息猶如幽泉古井,寧靜悠遠。和尚長誦佛號:“道兄留情!”
“誰是你道兄?”王害瘋扔下【承影】,瞪着布袋和尚,裝模作樣的道,“老衲哪來你這樣的光頭兄弟?”
布袋和尚臉露微笑,滿含禪意,如佛祖拈花而笑,讓人如臨佛家聖地,耳中似乎傳來高僧道德的誦經之聲和木魚之音,目中似乎也見到了佛廟神殿,金身佛像。
不過王害瘋是何等的瘋,哪能感到這一笑之中的禪意?獨孤敗又是何等的怨念深重,自然也將佛意拒之千里。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一旁的陸雲雙等三人忽聞大道佛音,胸中心懷一舒,頓時就忘了鬱結的仇恨和周身的痛楚。
布袋和尚微微頷首,向陸雲雙等三人送去幾道金光,陸雲雙等沉重的內傷頓時治癒,吐納之間體內真氣貫通無阻,比原來更加順暢,修爲進境似乎比原來更精一層,似乎隨時就要從元象之境突破入羽化之境,可以說已在身體內部搭建了通往羽化境的橋樑,大道真光
已經在望。
三人心中感激,不過此刻情形刻不容緩,致謝之事之能留待事後了。他們此刻卻沒有料到,他們已再無致謝的機會了。
三人駐足觀望,目光在獨孤敗身上生了根,時刻警惕猶如箭在弓弦,一有異動,便要迎身發難,直取獨孤敗。
布袋和尚道:“重陽道兄說笑了。只是此子身爲天劫應劫之子,三界存亡皆系他身,切不可殺,望道兄留情!”
王害瘋見了布袋和尚救人的本事,心中暗自驚詫,不由得對這個貌不驚人的和尚生出佩服之意,但他故作平淡,道:“老和尚本事稀疏平常,你這麼老了,做我爺爺差不多,怎麼還要呼我道兄?這個人我是殺定了,管它天劫地劫,關我屁事!”
“重陽真人真的非殺此人不可?”
“豈止是非殺不可,簡直是不殺不行!重陽真人算什麼東西,判官老爺我要替天行道!”他戴着判官面具,自稱“判官老爺”以做遮掩,卻沒料想任何人都能從他的言行中認出他就是王害瘋。
布袋和尚雙手合十:“既然如此,請進招吧!”
王害瘋覺得有趣極了,也雙手合十:“既然如此,請進招吧!”他心中所想的是,殺獨孤敗待會兒再殺不遲,不算違背了“好姑娘”的意願,但是遇到一個這麼好玩兒的和尚,卻不得不跟他好好玩兒一會兒了。
布袋和尚:“小僧獻醜了!”
王害瘋也裝模作樣地道:“判官老爺我也獻醜了!”
【二十八天無量佛界】
布袋和尚禪功運轉處,渾身散發出無極佛光,籠罩了整片大地。人在其中,如沐春風。其光明、其禪意,都遠遠勝過了慧能,兩者不可同年而語矣。
王害瘋大驚:“和尚使什麼妖法!”
金色佛光貫通天地,與神霄山浩然正氣互通有無,相輔相成之下更增威勢,祥瑞的寶光覆蓋了整座神霄山。
遠遠望去,神霄山氤氳之浩氣與無量之佛光交相輝映,煞是好看,恍如西方極樂世界,又似三十三天外的凌霄寶殿。
足有一炷香時間,金光才逐漸消散,陸雲雙等剛能睜開眼,卻發現已失了王害瘋、布袋和尚和獨孤敗的人影。三人立即分散,四下尋找,可哪裡還尋得見半個蹤影?
原來布袋和尚心知與“重陽真人”的一戰不可避免,這一戰必定是驚心動魄,就算用毀天滅地來形容也不爲過。布袋和尚本着慈悲之心,不忍交戰途中禍及無辜生靈,不惜耗損元氣,打開體內【二十八天無量佛界】,將自己和重陽真人收容其中。這樣一來,就算在裡面鬥個地覆天翻,鬥破二十八重佛天,外界也不會受到絲毫波及。
獨孤敗受傷頗重,又不願再與陸雲雙等糾纏,是以乘亂拾起【承影】,破開虛空離去。
身處黑色的空間漩渦中,約莫有幾個呼吸的時間,獨孤敗雙手一抓,前方出現了耀眼的裂縫。
獨孤敗大步跨出,反手一揮,空間裂縫隨即縫合。
此地已是山頂,紫霄殿已經在望。
獨孤敗闖入殿中,卻未有任何人阻攔。魔神般的身影瞬息間
轉變整個大殿,卻並未發現半個人影。
難道五聖地已不戰而逃,神霄派更是捲走鋪蓋避禍?
獨孤敗不管這麼多,眼中血光閃動,整座大殿便燃起了碧幽幽的【玄陰真火】。
殿後是雷玉廣場,可納數萬人而毫不擁擠。獨孤敗形單影隻,孑立巨大廣場中央,給人的感覺卻非滄海一粟,而像是這片天地的主宰。
ωwш ¸тт kan ¸C○ 雷玉廣場,顧名思義,乃是傳說中的雷玉鋪成、地面每一塊雷玉方磚,都縱橫數丈,幾乎一塊磚的佔地便有一個屋子大小。
雷玉方磚光潤如玉,堅不可摧。雷玉廣場被用作神霄派演武練功的場地,不僅因爲雷玉的材質堅不可摧,更因爲雷玉有靈,直接吸納天地靈氣,對修行有着莫大的幫助。而且神霄山作爲大地靈脈,聚集了天地間億萬年的浩然正氣,正氣最充足的地方,便是這雷玉廣場了。
雷玉廣場依照九宮八卦陣勢而建,本身就是一座巨型的八卦陣,在這裡修煉更得陣法相助,也無怪乎神霄派英才輩出了。
自上古以來,此陣天然自成,從未停止過運轉,所謂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而周而復始變化無窮。
八卦陣是由太極圖衍生出來的一個更精妙的陣法,以太極圖爲中心,周圍分佈八卦陣位,西北乾位、正北坎位、東北艮位、正東震位、東南巽位、正南離位、西南坤位、正西兌位,分別對應開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
而獨孤敗進入廣場之時,正是從死門入。
冥冥中似乎已註定了什麼。
獨孤敗立於中央太極圖上,大喝:“獨孤敗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他半身浴血,頭髮上指,雙目赤紅如血,威風凜凜,猶如蒞臨人間的魔王,霸氣不凡。
空間中出現了奇異的能量波動,以太極圖爲中心,七彩流光一層層向外推出,就像水中漣漪一圈圈擴展。伴隨着最後一層紫色漪漣擴展開去,黑壓壓的人羣逐漸顯現。
雷玉廣場以玄義爲理,五行作本,擁有陰陽兩個位面,同一空間中兩個位面相互平行,永不相交。陽氣升騰則展現出陽位面,陰氣降濁則展現出陰位面。一般而言顯現的都是陽位面,陰位面則隱藏在暗中。
剛剛獨孤敗一聲暴喝,氣動四野,驚圧陽氣,自己便順利的進入了陰位面之中。
五聖地衆弟子及聞風趕來的豪傑之士早已聚集在雷玉廣場陰位面,以逸待勞,萬事俱備,只等獨孤敗的到來。
神霄派千餘人衆站定震位,主雷;太極門一干道士則佔據了巽位,主風;無量寺的大和尚小和尚以及俗家弟子在聖地中人數最衆,接近兩千人,佔據了艮位,主山;天心派近千女弟子佔據了坎位,主水;劍湖宮千餘衆佔據離位,主火;其餘慕名而來的江湖豪客近萬人分別佔據了乾位、坤位、兌位,分別主天、地、澤。這些江湖豪客都非是無名之輩,暫時以三大修煉世家馬首是瞻。上官家族上官野資格最老,統攝乾位羣雄;龍家家主龍傲天統攝坤位的豪傑,李家家主李鼎則統領着兌位的好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