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前日記住的道路,謝蒼生與澹臺兄妹趕到了標記消失處的大槐樹前。
三人仔細推敲了半日,卻仍毫無頭緒。
謝蒼生眉頭緊皺,道:“忠大哥,你試試劈斷這棵樹。”
澹臺忠修爲雖然不足【元象境】,但天生神力過人,是以讓他試試。澹臺忠躬身領命,向後倒退三步,猛然大喝一聲,連進三步,左掌猛擊,“砰”的一聲巨響,澹臺忠晃了幾晃,立足不穩,朝左後側掠出一步,才收住反衝之勢。
紛紛細葉飛花般落下,樹幹劇烈搖晃,不過掌力卻未能留下半分痕跡。
謝蒼生愁眉深鎖,難以參透其中的玄機。
澹臺月見他如此,心中也不免煩惱,再瞥見好生生的大哥無故斷臂,心下十分悽然,眼眶一熱,登時就要下淚。她趕緊轉過頭,避開謝蒼生與澹臺忠的視野,掩面拭淚。
透過指縫,卻發現數步外的土層有些異常,似乎與剛纔有些不同了。她向前走出幾步,屈腿蹲下,方纔看得親切,原本平整的土地出現了一道細縫,細縫左右的土層略微錯開了少許的高度。
微一推敲,澹臺月便猜到了其中關鍵。她起身走到槐樹跟前,舉起長劍,劍氣輕出,繞着樹身不斷轉圈,上下流動,浮光掠影。
澹臺忠與謝蒼生對她的所做都視而不見,心中都十分着惱,一個想着如何能救出二弟,一個想着自己無能,竟然打不折區區一棵槐樹。
澹臺月的劍氣柔如流水,遊走不定,猛然間衝上樹頂,在枝椏之間穿梭來去,颳得枝葉“嘩嘩”作響。
澹臺月望了望樹頂,再次發出幾道劍氣,纏繞而上。
樹冠如沐浴在彩霞之中,奪目迷人。樹底下也映出一片流光,斑駁光影,投射在身上地上。
謝蒼生與澹臺忠相視一笑,只道澹臺月是小女兒心性,弄出些美好風物,觀賞娶樂。
但是澹臺月的目的絕不會如此簡單,所有的劍氣有秩展開全面覆蓋,檫着每一片樹葉而過。
澹臺月不時望望樹顛,又望望土層的細縫。聰明機靈的她一下就發現只要劍氣觸動其中特定的一片樹葉,土層的裂縫便會向外擴展不少,左右土層的落差也漸漸擴大。
她認準這片樹葉,心念動處,樹冠之上的劍氣全部聚合在一起,凝成彩練般的劍芒,猛力衝擊這片樹葉。
樹葉一陣顫動,竟發出金屬般的顫音。與此同時,地上的土層縫隙霍然拉開數丈,惹得地面一陣劇烈震動。
謝蒼生與澹臺忠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而澹臺月卻露出微笑,些許羞澀之中卻頗有颯爽風姿。
她方纔暗忖,大哥擊向樹幹便使地面出現了一條細縫,定是這樹上有什麼機關。是以她先以劍氣詳加探查樹幹,然後上升探查各個枝條,最後便查看這些樹葉是否有異樣。最終果然不出所料,順利找了其中機關。
黝黑的巨洞如幽邃的巨口,深不可測之處隱約浮
現厚濁的妖氣,莫大的兇險就在其中。
“你們在上面等我消息!”謝蒼生一個縱落,便跳入了其中。
水晶宮前,朱長仁日夜侍立,毫無倦色。花白的頭髮,蠟黃的面孔,墨綠的瞳孔,麻木之狀如一具行屍。
其實他更像一條狗,看門的狗。
殭屍般的面孔忽然變得兇惡,就像惡犬發現了侵犯的盜賊,沙啞的聲音並不比狗吠好聽:“手下敗將,來了麼?”
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伴隨着冷冷的話聲:“手下敗將既然還敢來,你就應該有所覺悟!”
“應該覺悟的是你!”朱長仁手腕一抖,墨色梅花劍光極速襲向謝蒼生。
謝蒼生【蒼冥】在手,橫刀一格,鏗然一聲,輕鬆擋住。
朱長仁面色一沉:“小子破入了羽化境,就妄想作我的對手麼?”赤色劍氣匹練般展開,飛鷹猛虎霍然成形,上下交攻,分擊謝蒼生。
謝蒼生刷刷兩刀劈出,兇猛惡獸便消散於無形。
此刻天空中卻突發異象,朵朵梅花灑落而下。其色純白如雪,其芳清幽醉人,活脫脫是真實的梅花,一點不像那劍氣幻化而成的。
“【梅花弄影】麼?”謝蒼生毫不在意,神情竟似觀賞落梅奇景的文人雅士,低聲自語,像是觸景而發,想要賦詩一首。
天空諸梅,飄落得極慢,但卻封住了所有的去路,緩緩向謝蒼生壓去。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在這當口,他還真大聲念起了詩句。
那朵朵梅花或上或下,前後左右將謝蒼生圍得嚴嚴實實,逐漸收攏,謝蒼生卻根本沒出手的跡象,甚至連避開都沒想過。
層層疊疊的梅花包裹之中,已看不見中心了。
朱長仁緩步走近,停在花繭之外,悠然嘆道:“梅花雖然美麗,你也不該如此失神。要知道每一片梅花,都能奪走一條性命!這就是後生小子跟前輩高人動手的下場,就是羽化中階與初境的區……”
他的話還沒說完,層層疊疊的梅花霍然間全部失去了鮮活的色澤,就連幽香也都不脛而走。
一朵朵剝落,花雨分灑,不過是一瞬之事。零落之際,一道刀光卻如同花間的一絲青柳抽出,朱長仁來不及反應便已被命中。
殷紅的鮮血分灑,滿地殘梅,再添幾瓣桃花,悽豔地劃過。
謝蒼生淡淡道:“末學後進雖然殊不可懼,但老先生總不該忘記一句老話!”
鮮血從喉頭涌出,前後已經對穿,朱長仁臉上的每一根肌肉都**着,雙目深深凸出:“你……”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儘管朱長仁已經永遠聽不見了,謝蒼生還是滿懷戲謔地說出了這句話,洗血了當日的敗績與恥辱。
他看也不再看朱長仁一眼,便大步進入了水晶宮。
香軟的鶯鶯燕語在耳邊迴環,誘人的溫度仍停留在指尖,嫩滑的肌膚似乎還貼在
胸膛上,幾乎被榨乾的獨孤敗終於沉沉醒來,摸摸旁邊,沒有人。
眸子映出陽光的那一瞬,他的精力再次燃燒。迅速穿衣,而且在腰間別上了原本掛在牀頭的【浮竹劍】。
滿屋的檀香氣息忽然傳來幾縷肉香,步履盈盈的白狐端進了一個加蓋的大盤子。
他掛着幸福的微笑,伴着她坐在桌前。
“讓我猜猜,盤子裡應該是雪雞?”
她揭開蓋子,輕聲道:“沒想到你比狗鼻子還要靈!快吃吧,這麼多天來你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都怨我,以爲你和我一樣可以不用進食。”
他用刀子剝開雪雞,嚐了兩塊,嘖嘖稱讚:“好吃!你也嚐嚐?”
“我看着你吃就好了。不夠的話我再去給你弄,你得好好補補身子,這幾天……你很辛苦,別傷了身子……”聲音到了最後細得微不可聞,兩朵嬌羞的紅雲也爬上了嬌美的臉頰。
他的聲音也很輕柔:“我的身子有什麼打緊,我只要你好!”
“二弟,你難道真的要跟這妖孽長相廝守,白頭到老?”一聲不和諧的叱喝聲從門外傳來,打破了夫妻倆之間的情話。
白狐本就大羞,聽得有人在此聽去了自己與獨孤敗的談話,還不及憤怒,便已更加羞赧,頭髮根似乎都紅了。
獨孤敗按住劍柄,站起身來,凜聲道:“何方朋友?”
長身玉立的謝蒼生出現在門口,道:“二弟,不用再演戲了!”
獨孤敗:“誰是你二弟?你又是誰?”
謝蒼生倒也不以爲異,深深瞭解自己這個二弟素來喜歡胡來,思維方式大出常人之外,實在是很難搞懂他下一步會有什麼樣的舉動。於是只淡淡道:“你還沒玩兒夠麼?難道要玩兒到生下孽種才肯幹休?”
兩團怨毒的火焰在清涼的眼中瞬間蔓延!
殷紅的鮮血濺開朵朵鮮花,鬼神莫測的劍已刺入謝蒼生的肩胛骨內。
能出如此快的一劍,這人自然只能是獨孤敗。
謝蒼生臉色大變,猛然想到獨孤敗或許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被媚術迷惑的可能!
他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那份從容和鎮定再次出現,因爲至少這一劍沒能要了他的命,這當然不是因爲獨孤敗辦不到。
獨孤敗的神情就如一匹狼,孤獨流浪,瀕臨絕境卻又憤恨無比的狼!狼一般的眼神刺得謝蒼生心中一顫:“最好收回你剛纔說的話,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你是誰?”
謝蒼生依舊不肯相信比鐵還硬的事實,道:“我是謝蒼生,現在該你告訴我你是誰了?”
“君不息!”聲音憤怒無比,伴隨劍尖再次深入骨肉數寸。謝蒼生臉上神情痛楚,他的信心終於動搖,眼前的獨孤敗恐怕早已不是原來的獨孤敗了。
獨孤敗忽然測了側身子,好讓白狐看不見自己的眼睛,然後對着謝蒼生聳了聳眉,神情古怪,正是他的一貫作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