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遊不待分說,掠到獨孤敗身邊,反手拔出獨孤敗腰間的飲龍刀,一刀切在獨孤敗的手腕處,動作乾淨利落。
登時,血涌如柱。
劍靈大驚,一掌劈去,將敖遊震得翻飛出去,怒叱:“你幹什麼?”她連忙按住獨孤敗的傷口,不惜耗費真元加速傷口的癒合,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汩汩而出的血水竟如決堤一般,不受控制地急涌而出。
獨孤敗淡淡一笑:“沒事,你就試試我的血能不能把大鵬鳥人射下來!”他的笑篤定,神情卻是很堅持。
劍靈咬緊櫻脣,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含淚點了點頭,扶着獨孤敗坐下了,然後從他背上的裘囊中取出了那把黝黑的鐵弓。
手持神弓,劍靈嬌弱擔憂的神色立即改變,變得凌厲,如霜似雹。
左手持柄,右手拉弦,滿弓蓄勢。
心念微動,獨孤敗傷處的玄血就受到了感應,凌空飛起,如一粒粒血色珍珠在日光下閃動。
血粒一絲絲聚集在弓弦之前,一隻血箭悄然成形。
箭頭、箭身、翎羽,紅得悽豔。
在這一刻,劍靈猶如指掌天地的女王,平靜如水的先天劍宗氣從身軀向四周推出,劍宗氣似水紋在波動,將中央蘊藉天地之靈秀的女子烘托的如此聖潔。
雲鬢如瀑,羽衣霓裳,翦水般的眸子中似有冷電流轉,拉弦的手,輕顫。
咻!
鮮紅的血箭悽豔地劃過,蒼穹被紅芒割裂,一箭黯然,取向大鵬王。
大鵬王身形可遮日月,目標不可謂不大。
而射日弓玄血羽箭不中的則永不不消失,聲威氣勢直追開天闢地,輕易地破開了濃稠得化不開的天機地勢,羽箭周圍的空間開始一陣動盪扭曲。
大鵬王似被駭呆了,汗溼重衣,目光發直。
他猛然間清醒,化爲目標較小的人身,金翅一劃,破開虛空而遁。
大鵬王不愧第一神速之名,竟在射日羽箭之下逃生。
然而那射日羽箭不依不饒,在大鵬王消失的空間座標處同樣破開虛空,沒入空間通道追殺而去!
沒有人知道這一箭的結局如何。
可剩下的九龍真神與瑤臺君皆變了臉色。
天,也變得晦暗低沉。
似乎剛剛的一劍,將蒼穹都射低了幾分。
“劍魁兄,本君來日再向你討教!”瑤臺君識得厲害,哪敢戀戰,輕吐出的氣息繚繞成一圈琉璃光華,包裹着自身迅速飛掠。
“哪裡走!”劍魁暴起,乘虹追去。
祥雲後的九龍,似乎並沒有逃走的意思。
敖遊這才從雪地中爬起,拍手歡呼:“射得好!射爆那隻淫龍!”
劍靈更不望向他一眼,轉眼望向獨孤敗,剛纔還睥睨天下的目光瞬間就變得柔情如水。
獨孤敗的意識已有些迷糊,但仍微笑着點頭:“就照孽龍的意思辦!”
劍靈神情微微閃爍了一下,其中的關懷之意是每個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她咬了咬嘴脣,再次凝立元氣,將獨孤敗傷口還在外溢的鮮血再次聚攏爲一隻血羽箭。
哧!
射日神羽再次射出,一路直上,破開雲氣。
箭還未到,就完全將前方九龍匯聚的祥雲給完全黜除,**出九條山嶺般的神龍身軀,鱗甲崢嶸,本來的無上龍威卻在射日羽箭下蕩然。
“昂!”
九龍合力,各自崩出一隻光華鱗片,圍成一圈。
閃耀着不同神光的九片鱗甲簇擁成團,各自間的空隙處泛出青銅色能量膜,厚而糲,堅而剛的【九星龍王盾】成型,擋在射日羽箭前。
射日羽箭破之如同瓦礫,血光貫穿,直透三隻並排的龍軀。
血如雨下,腥紅了一片雪原。
遠望去,猶如一大塊紅寶石鑲嵌在羊脂美玉上。
青龍神廣仁王、白龍神義濟王、西海光潤龍王,幾乎在同一時刻負傷,再難保持神體,化而爲人軀,從高掛的南天掉落。
其餘六龍雖未負傷,但皆震驚無比,一時間忘了照應正掉落的同伴。
敖遊的面容已變得扭曲而瘋狂,怨毒如毒蟲般填塞了他的腦海,只知道大肆叫囂:“射死他們!射爆他們!”
獨孤敗聽着敖遊的怪聲怪氣暗暗爲他擔心,但仍是對着劍靈微笑,示意自己無恙,還可再提供幾隻血箭。
可是劍靈卻垂下了弓,來到獨孤敗身旁,使盡各種辦法替獨孤敗止血,可完全起不了作用,就連無比玄寒的寒氣也不能將傷處的流血凍住。
獨孤敗面上本來就無多少血色,現在更像是被抽乾了血一般,兩片薄脣乾裂而蒼白。
劍靈焦急萬分,卻聽見敖遊還在吼:“怎麼不射了?全部射下來啊!咦……怎麼射下來的神棍還沒有死,定是你沒用全力,快射啊!……”
劍靈沒好氣地朝敖遊望去,只見他蓬頭垢面,神色癲狂,雙目如血,說不出的怕人。
獨孤敗無力地倒在劍靈的懷裡,喃喃:“反正也止不了血,你不妨再幫他幾箭!”
“不,不!”劍靈垂淚,死死地按住獨孤敗的傷口,希望能起到收效。
傷處的血果然留得緩慢了,卻不是止血有收效,而是本身的血量大減,再也沒有血涌如注的流量了。
“我一定能救你的,你放心!”劍靈低聲啜泣着。
敖遊卻還在嘶呼:“快呀!再補上幾箭,他龍媽的就徹底完蛋了!”
劍靈本來就又悲又怒,剛剛敖遊竟然平白無故不容分說就向獨孤敗下了狠手!
眼見獨孤敗怕是性命難保了,劍靈胸中怒氣更盛,冷眼斜視敖遊:“我就幫你補上一箭!”
聲未落,血箭已出,不過目標卻不是天上的龍。
是敖遊!
血箭直透左股,將他穩穩地釘入了雪地之中。
敖遊仍破口大罵:“直娘賊,惡婆娘……”他倒沒有考慮到若不是劍靈留情,他區區一個散仙必定已死在射日羽箭之下,至少是屍骨無存身形俱滅,哪裡還能在此罵人!
劍靈也不理敖遊,對着空中剩下的六龍叱道:“若是還想嚐嚐射日弓的滋味,你們不妨繼續呆着!”
天上六龍一愣,隨即會意,神龍擺尾,稍帶起落入雪地的負傷三龍,沒命價地逃了。
前一刻還是羣仙雲集,風雲變幻,叱吒雷霆,好不熱鬧,此刻在這茫茫雪地卻只剩雪飄風肆,冷清悽慘。
雪地上,除了風聲外只有兩種聲音。
第一種是敖遊的破口大罵,粗言穢語聲:“臭婆娘,死丫頭,母大蟲,母夜叉……放走龍大爺的仇人,龍大爺要你好看!”口中雖說要別人好看,可是卻只能無可奈何的大罵,身子被牢牢地釘入雪地。
另一種聲音是劍靈的低聲啜泣,她抱着獨孤敗,看着他明亮的眼變得渾濁,溫熱的軀體漸漸冰涼……
獨孤敗一臉安然微笑,吐出含糊不清的話語:“靈兒,抱我過去,我有話要跟孽龍說!”
劍靈沒有抱他過去,而是素手輕揮,一股綿綿之力憑空而生將敖遊給拔出並拖了過來。
敖遊面目猙獰,原本英俊的五官已扭曲歪斜,口中仍含糊不清的“嗬嗬”嘶呼。
獨孤敗道:“孽龍,你的仇你的怨我管不着,可是你若只是指望他人替你復仇,而不是憑你自己的本事,這樣即便你報仇了又如何!只不過還是一條無所作爲成不了氣候的四腳蛇!”
敖遊忽然愣住,似乎從剛剛激動癲狂的境地轉醒了過來。
胸口的血箭已被劍靈揮手時給拔出了,敖遊撫着胸口箭創坐起,猛然一拍腦袋:“死人,哎,本龍……可差點把你害死了!仙子,快,快……”
他從獨孤敗的左腰間抽出了自己龍角化的飲龍劍,作勢又要向獨孤敗手腕傷處割去。
劍靈一把攔住,正沒好氣,又要出掌教訓這不得好死的孽龍。
敖遊急道:“仙子住手,本龍的刀劍有玄機,我割下去他才能止住血……你不信我?不信也不要緊,反正這死人橫豎都是死,再割一劍也沒什麼不得了!”
劍靈將信將疑,獨孤敗卻微笑着點頭。
飲龍劍,輕輕一割,果然止住了血,而且竟連傷口的皮肉也一點點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着,新生的肌膚與原來的並無分別。
敖遊不免得色,道:“龍大爺的刀劍可是好寶貝,刀劍一割,叫你傷口流血不止,也能叫你傷口復原,更能讓傷如尋常創口一樣,重要的是龍大爺心意如何這刀劍就如何。哼,哼,只不過嘛,用刀傷的要用劍治,用劍傷的要用刀治。其實本龍給仙子你說了也不妨,死人本來知道我刀劍的古怪,他這小子老不正經的定是故意想要看你爲他焦急的樣子……”
劍靈峨眉一挑,用眼神質問着獨孤敗。
獨孤敗的聲音雖低卻也恢復了生氣:“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泥鰍也!”
劍靈輕輕捶他一拳,輕嗔薄怒:“你非要人家替你擔心,你怎麼不死了算了!”
獨孤敗的笑容一點也不暢快,因爲他忽覺體內的先天劍宗氣又開始肆虐了,時當過量失血身子虛弱,如何還禁受得起?
但他咬牙硬撐,還在笑着的臉卻成了灰白色——那是沒有了血的一種漲痛神色。
“小子充什麼英雄好漢,還想硬撐!”正在此刻,劍魁那黑鐵般的身影從天際掠了回來,輕描獨孤敗一眼,“靈兒,你要是還想他活咱們就快帶着他回劍闕!”說罷徑自一個人在前走了。
劍靈扶起獨孤敗,乘虹駕雲,趕了上去。
敖遊三步一跌,原是被射日弓傷的不輕,飛也飛不起了,一面奔跑一面哀嚎:“等等龍啊……”
(本章完)